“这……”小厮觑了我一眼,见我没有说话,这才领了命,匆匆去了。
芸娘看着夏雨消失的方向,陪我站了一会儿道:“大人真的信得过她?”
我:“夏雨伪造落红,欺君罔上是事实,不管怎样,她都背叛了君王,她只能和我们栓在一根绳上”。
芸娘:“既是如此,又何故让她受这一顿委屈。就是再错,也是站在大人的立场”。
这一次,我没有接话。目光眺向远方,这世间再无梨花。
“娘亲,你这话说得不对”,河流不知何时出现在了这里,许是被声响惊醒了。
芸娘弯下身子和他平视,“如何不对?”
河流:“我听娘亲的意思,姨娘所做的都是为了爹爹好对吗?”。
芸娘:“所以?”
河流:“姨娘维护爹爹,爹爹心存感念,所以要赶姨娘走”。
芸娘忍俊不禁:“小孩子懂什么?”
河流:“爹爹对姨娘有爱护之意,因此不希望她卷入纷争”。
这一次,芸娘没有笑。连我也不由回过头,头一次仔仔细细打量这个不大的少年,才发现他已在不经意间长大。再过几年,竟已到了成亲的年纪。(古代是十六岁就可以成亲)
河流:“只是没有想到,姨娘竟宁愿挨这几顿打,也不愿背弃爹爹。”
“爹爹说要罚姨娘的禁足,其实是要她好生休养”,河流望着我道,“爹爹,孩儿说的对吗?”
我既没有说对,也没有说不对。芸娘爱怜的摸了摸河流的脑袋,“属你人小鬼大!”又问,“那你说说,大人为什么一定要重罚她呢?若是她真的不肯走,也没有必要对她动刑啊?”
河流:“那是因为……”
“河流……”我揽过他的肩,“后院的茉莉开得极茂盛,陪我一道走走吧?”
“好啊,好啊”,河流高兴得蹦起来,早忘了方才要说的话。
“大人!”芸娘看了看天色,“这大晚上的……”
“孩儿想去”,河流哀求道。
我:“便让他去吧,平日里事务繁忙,也没个时间陪他”。
芸娘这才勉强同意,又少不了一番数落:“好,去去便回来。你爹爹明日一早,又要去宫里给阿哥们请安,你可不许贪玩”。
河流得了允可,欢喜雀跃,率先跑在了前面。
我嘴角不由露出笑容,“就这么高兴吗?”
“嗯,高兴”,河流摘下这朵花在鼻尖里嗅嗅,摘下那朵捧在手心里瞧瞧,期间停顿了一会儿道,“因为是和爹爹一起来的”。
第三百零四章 偷石头疙瘩的目的
河流将胸口的花朵捧到我跟前,“爹爹,好看吗?”
“好看!”
“香吗?”
“香!”
“孩儿送给爹爹”。
我笑着指着角落的一个花骨朵说,“把它一起摘下来吧”。
河流:“不要!”
我:“为什么?”
河流:“你看它耷拉着个脑袋,远不如这些来的娇艳”。
我:“你觉得我手里的这些是满园子里最出色的?”
河流:“是”。
我:“要不了明天,你就会发现,这些所有的加在一起都不如这朵不起眼的花苞来的鲜艳”。
河流捧着手里的花,眼里流露出悲伤。
“你看,最后留下来的,永远是这些最不起眼的花”,我摸着他的脑袋,“河流,木秀于林,风必催之。你的这些小聪明,不是上天的恩赐,而是诅咒”。就像我一样,后半句没有说出口。
河流抬起头,满脸迷茫:“爹爹难道希望孩儿一世平凡,碌碌无为吗?”
我:“在没有足够的力量保护自己之前,美貌是一种悲剧,智慧也是一样”。
年幼的河流仿佛当年那个少不更事的自己,恨不得把自己所有的小聪明都展露出来。
满院子的茉莉花,仿佛梨花高洁的脸庞,我是如此的怀念她,梨花一去,我再无知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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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个小太监匆匆的在走廊上跑着,隐隐约约听见几句咒骂:“哪个脑子有屎的,把牛头给搬走了!”
弘历:“你们说什么?”
那几个小太监吓了一跳,这才发现我们几个。原本铁青的脸更添几分苍白:“给三阿哥、四阿哥请安!三阿哥、四阿哥吉祥!”
弘昼:“你们嘀嘀咕咕在说什么?”
小太监哭着脸道:“回三阿哥的话,也不知道哪个混账东西,把园子里十二生肖的牛的牛头给搬走了”。
弘昼顿时笑得乐不可支,前俯后仰,“哪个傻帽,偷什么不好,非要偷了石墩子”。
小太监抹了一把额头的汗,他可一点都笑不出来。苏培盛正在大发雷霆,已经有好几个太监挨了板子。
我同弘历几个向雍正请安,远远看到苏培盛执着鞭子,将几个小太监打得皮开肉绽,“说,昨几个,谁去了园子里了?”
“都不说话是吧?”说完又是啪啪几鞭,“这么大个牛头不见了,你们居然没有人发现!”
终于有小太监挨不住打,道:“昨个夜里,皇上下令封锁了园子……”他话还没说完,又挨了几道鞭子。尾音只剩下一连串的惨叫声。
苏培盛气得发抖,“你的意思,还能是皇上搬走了牛头不成?”
我正要过去,弘历拉住我摇了摇头。弘昼有些被吓到了,不停的催促:“快走,快走”。
进了殿内,圣上跟前还跪着几人。依稀认出有侍卫长、太监总管、嬷嬷……
雍正正在大发雷霆:“这么大个牛头说不见就不见了,你们居然一个人都没有发现?你要朕怎么放心把整个紫禁城的安危交到你们手中!”
我们:“皇儿/奴才给皇阿玛/皇上请安!”
雍正听到我们进来,冷峻的脸上竟难得流露出一丝柔软,目光越过弘历,影影绰绰的落在我身上:“你们先下去吧,今天就不考究你们学问了”。
“耶!”弘昼欢呼雀跃,被雍正横了一眼,讪讪闭上了嘴巴。
我们正要告退,苏培盛手里捧着一匣子东西匆匆从外头进来,期间偷偷看了弘历一眼。
我直觉有事,不由停下了脚步。
果然,苏培盛附在雍正跟前说了几句后,雍正大叫了一声:“弘历,这不可能!”
又对着跟前跪着的几个说道,“你们先下去吧”。
那几个人正要告退,嬷嬷搀着皇后进来了。
雍正拧了一下眉头:“皇后怎么来了?”
皇后:“臣妾给皇上请安”。
雍正:“起吧”。
皇后这才道:“臣妾听说后宫出了贼子,臣妾掌管六宫不能不问”。
皇后环顾了一下在场的人:“真是巧了,大伙儿都在。我方才在宫门口看到有宫人在私底下议论,莫非是事情已经有了眉目?”
苏培盛把头埋得更低了。
雍正把手里的匣子掷在地上:“弘历,这是怎么回事?”
匣子闪开,散落了一地的金银玉器,皆是出自圆明园之物。
弘历跪地道:“皇儿愚钝,请皇阿玛明示”。
雍正重重得哼了一声,“这是从你床底下搜出来的,许多宫人都看到了!”
皇后十分震惊,率先道:“这绝不可能,肯定是有人栽赃陷害,四阿哥衣食无缺,犯不着拿这些东西”。
弘历:“皇儿冤枉!”
弘昼:“是啊,皇阿玛,这些东西又不好吃,又不好玩,连皇儿都瞧不上”。
“这是我偷的”,我默默在一旁道。
雍正瞳孔微缩。
“什么!”皇后又是一震,“来人啊,把这个手脚不干净的狗奴才拖出去乱棍打死!”
言语间,容不得我半分分辩。她自然是紧张的,齐妃有子弘昼,谦嫔有子弘瞻,而她这个皇后却无所出。弘历无母,皇后自然把一心的期盼系在弘历身上。若是四阿哥被人诬陷偷窃,则德行有亏,不适合再作为储君。那么她这个皇后,将永无翻身之日。因此一听到有人认罪,最好是乱棍打死,省的再出岔子。
“慢着!”雍正眯了眯眼道,“弘历,你是要手底下的人背了这黑锅吗?”
皇后失声叫道:“皇上!”
弘历跪在地上,只一句话:“皇儿没有”。他当真像极了他的父亲,一如雍正年轻的时候,跪在乾清宫门前。
雍正的视线直勾勾的落在我身上:“你犯不着替他顶罪,这不是你能插手的事”。
我:“皇上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我的府邸搜一搜,皇上要找的牛头此刻就放在小人的卧室”。
雍正眉头倒拧,显然也是分外吃惊。他以为我是要替弘历顶罪,就像当年我不顾生死护着他一样。他的视线一瞬不瞬的落在我身上,似在判断我话里话外的真假。
皇后忙使了一个眼色,少时,苏培盛匆匆进来禀报:“牛头找到了,在……在武秀才的府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