雍正的瞳孔缩了缩,看着我仍是不敢置信。
我徐徐道:“皇上如果真的信任我,就该相信我对孟达和桂铨的指认是一段假话。皇上一开始就否定了我。皇上不是错信我,而是错信了自己”。
雍正:“所以,你陷害两个无辜的人?”
我:“他们虽然没有偷窃,但是挨得这顿打并不无辜。他们私底下克扣十爷府的俸禄,这一顿打也不算冤枉”。
雍正:“那么,你要朕怎样去做?”
我:“皇上输了,请把京城的九品花翎赐给奴才”。
雍正:“朕指的是朝政,兼听则明偏信则暗,你希望朕怎样去达成?”
我抬头,嘴角带笑:“小人回答的也正是这个问题”。
“你要当朕的眼睛?”雍正也笑了,“若是说正直还勉强,廉明就不好说了。京城里有百姓,有官员,有富贵子弟,有皇亲国戚,京城比任何一块城池都复杂,京城是天下的缩影”。
我:“皇上信不过我?”
雍正:“你是朕唯一可以相信的人”。
我:“那么皇上是允了?”
雍正沉默了一会儿道,“若诗,其实你不必绕这么大的圈子,只要你开口,朕必然应允。”
我:“皇上是觉得我稀罕九品芝麻官的位置?我是要圣上明白独断专横的可怕”。
雍正笑了,“若诗,你在担心我?”
我强调:“微臣武义!”不自在的别开视线,“微臣关心的是这个国家”。
“好,好”雍正语调里透着宠溺,又透着欢喜,“现在开始,朕会全心全意的信任你”。
我正要开口,他抢先一步,“作为君臣的关系”。
我一板一眼:“谢皇上!”
雍正没有让我跪下,半道握住我的手腕,“下一次,换个方式吧”。
我半蹲个身子,不知跪还是起。就听见雍正略显暗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不要自称小人或者奴才,也不要当着朕的面下跪”。
我表情疏离:“皇上明知这不可能……”
“至少!”雍正加大了一个音量,明显听到他的喉咙哽咽了一下,“不要以那么生疏的口吻和朕说话”。
我:“……”
“皇上,该上早朝了!”苏培盛在门外小声道。
“天亮了,真好”,雍正看着窗外微微泛白的天色,嘴角隐约上扬,“你听说了吗?”
我:“听说什么?”
“李卫成亲了”,雍正一面说一面细细观察我的表情。
我十分惊讶,“什么时候?”
雍正:“昨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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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卫和梓翳姑娘的事,我多少是知道一些的。长达八年的爱情长跑,李卫一直对人家不冷不热。我以为李卫对人家姑娘不感兴趣,没想到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动作快的就像龙卷风。
但是,还有一样比龙卷风更快的是宫里的流言。才过了一夜,宫里就有了风言风语——圣上和武大人相谈甚欢,抵足共眠。这连阿哥们都没有的待遇,让我一时间成了宫里炙手可热的大红人。
我一把拦住冯公公。
冯公公见是我,十分客气,“武大人不知有何吩咐?”
我:“我知道在园子里偷窃珠宝的是你”。
冯公公面色尴尬:“武大人没头没脑的几句,奴才真就听不懂了”。
我:“你听不听得懂没有关系。孟公公和桂公公没有偷窃,不过是凭了我几句话,就挨了一顿好打。如果我将你在郊外的几处宅子捅到圣上跟前……我听说先前有官员贪污,皇上不但抄了他的家底,连他的亲戚、子弟都不放过!皇上的手段你清楚,追到三穷水尽处,叫他的子孙也做个穷人!”
第三百零七章 新娘跑了
冯公公连忙拉了我进了一处空置的房子,“大人有何吩咐,奴才一定遵从”。
我:“我要火药和兵器”。
冯公公骇了一跳:“私购火药和兵器,这是杀头的大罪!再说,我一个阉人,也没那个本事啊”。
我:“你有没有本事不要紧,你背后的那个人有就行了”。
冯公公:“武大人说话,奴才怎么就听不懂”。
我:“陷害四阿哥,对谁最有利?宫里有阿哥的嫔妃,无非就是齐妃和谦嫔。再不济,就是皇后娘娘监守自盗,自己陷害了四阿哥,借以诬陷是齐妃和谦嫔为了夺嫡所为”。
冯公公脸色微变,我继续道:“你不用紧张,我对你身后的人并不关心。不管你的主子是谁,我这小小的要求应该并不难办吧”。
冯公公:“可是主子未必肯听奴才的”。
我:“那就把这件事作为威胁”。
“你让我借此事胁迫我家主人?”冯公公倒吸一口冷气,但很快又冷静了下来。他眯了眯睛:“偷盗大不了坐穿牢底,可是威胁主子,你这是要我的命”。
我:“陷害皇子,难道就不是死罪了吗?”
冯公公:“我……”
说话间,门砰得被撞开。我眼角眯了眯,孟嫡已经领着侍卫们鱼贯而入,将冯公公押解在地。
孟嫡朝着我拱手道:“多谢武秀才配合,帮助我们抓获真正的窃贼!”
我嘴角僵硬道,“大人过奖了”。面容紧绷。胸口仍是不断起伏,“孟大人是怎么知道我在此处的?”
孟嫡更是疑惑,“难道不是武大人和圣上里应外合,命我守在外头的吗?”
我面色惨白,鼻翼微张,努力自持,才让自己镇定的走出门外。
冯公公拼命挣扎,圆眼珠子死命的瞪着我:“你……你……”
孟嫡揪住他的辫子将他的脑袋摁在地上,整张脸因过度的挤压变得扭曲,“你方才已亲口承认,还有什么可狡辩的!”
我一言不发,走出房门,果见苏培盛在不远处立着。苏培盛既然在这里,圣上必然离得不远。
我直言:“圣上呢?”
苏培盛:“圣上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走了”。
我嘴角微微发苦,他都听到了。
那种感觉,就像一下子被赤裸裸的扒光,被人里外瞧得个干净。
我倒吞了一口气,努力维持着镇定:“你的主子都走了,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苏培盛将一件物什交给我说:“圣上说,这本来就是大人的东西”。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我摊开手心,赫然是一枚玉戒。身子一恍,只手扶在墙上,忽然泪如雨下。
择日,冯公公以偷盗的罪名被抓大理寺候审。他抵死不认诬陷四皇子弘历,一口咬定是情急之下才偷藏赃物在四皇子的床底。
冯公公到底是在宫里摸爬滚打了许多年,他的心里跟明镜似的。偷盗不过是受些刑法之苦,构陷皇子却是诛九族的大罪。在这件事上,他一点也不含糊。只要他抵死不认罪,他的族人就有活下来的机会。
与此同时,雍正下令:从今以后,各地方大小案件审判完毕,必须提交结案情况上交刑部审批。此外,内宫的太监公主们犯错,也必须交由三司会审,不能私自动刑。
宫女们欢呼雀跃。要是以往,宫女太监犯了错,一不小心惹恼了主子。主子说打就打,说杀就杀。就是顷刻被杖毙,也是半句吭声也不敢有的。此令一出,引起后宫轩然大波。这大大削减了嫔妃们的权利,嫔妃们又和前朝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声音。一时间群臣沸腾,反对声如海浪潮水。这当中又以皇后的势力为最,皇后掌管六宫,历朝历代皆是如此。此令一出,皇后的权利就被大大的缩减了,形同虚设。
皇后的娘家势力必然是闹得不可开交,雍正却在这个时候把弘历过继给了皇后。
皇后膝下无子,如此一来,便有了保障。
雍正这一招甜枣加大棒使得如鱼得水。这样一来,皇后这边自然没了什么声音。皇后一旦点了头,下面的宫嫔自然不在话下。
我备了厚礼去庆祝李卫的大婚,却被拦在了府门外。守门的小厮告诉我,李大人已经七天没有上朝了。这些天,李大人一直闭门谢客。
我抚着下巴,心里暗忖,便是新婚燕尔,这也太生猛了吧。也不为难小厮:“人我就不进去了,礼物留下,改天再来拜访”。
出了门,却听邻里议论,“新娘子在头天晚上跑了”。
我暗暗心惊:梓翳陪在李卫身边十三年,不可能对他没有情谊。可她竟宁愿欺君也不愿嫁给他。
又是担心又是疑虑。唯有在心底暗暗祈祷:但愿雍正不要借此生事才好。
再次见到李卫的时候,李卫面容憔悴,脸上丝毫没有新婚的喜悦。有官吏向他打趣,“李大人这是用‘劲’过度了吗?”
李卫听了也只是苦笑。
我和弘历向雍正请安的时候,雍正跟前已经站了很多人,甚至连刚刚生产的谦嫔也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