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好,她不是你……佘月瑜,不过,那副故作优雅亲切的嘴脸,让我不期然会想到你。
姬月锦听到殿外传来的更鼓之声,心里默默数了数,已经一更天了,人语丝竹之声渐渐沉寂下来,终于不能再闻。
清雅别致的宫殿的四角,摆放着精心修剪的盆景。
香炉升起的袅袅清烟,香气宁然。
他端正的坐在桌前,双手交叠的撑着下巴,宽阔的袖摆滑落,如藕般洁白的手臂,烛影摇曳,更衬得晶莹剔透。
他心急如焚的目光,透着敞开的纸窗,眺望天空之上的朦胧月色。
叹息一声,揉了下不时跳动的眼皮,看着鎏金凤形烛台上那团随着气流微微跳动的火光,火苗时而拔高,时而偃息……
月瑜去打听消息,应该会回来了。
如此想着,突然传来殿门被推开的声音。
此刻夜深人静,微小的声音都会无限放大。
姬月锦全身陡然一震。抬首,望着殿门的方向。
一盏桔红火光,出现在殿门之外。似划破了黑暗般,一抹小小的朱红身影,伫立。
“哐铛!”一声,门被人合上。
他起身迎了上去,急切的心情伴随着沉重的步伐声,踩在冰冷的大理石地面上。
“月瑜,怎么样?”
“小锦啊你这回让朕失望了。”姬卓宜淡漠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
姬月锦闻声,指尖微微轻颤。快步走到殿门口,跪倒在地。
“母皇,月锦私自出府,是犯了大罪……”
“起来吧,地上凉。”姬卓宜目光沉定,从黑暗中走出来。她还是一袭繁重的装束,快步走入姬月锦的宫殿之中,佩挂在腰间的玉流苏发出清脆的响声,在幽夜里,格外清晰。
“月锦哥哥,母皇见我去御书房,我……”姬月瑜牵强地笑着走到他的面前,伸手扶在他的胳膊上,温和的眼眸里栽满歉意。
“不关你的事。”姬月锦摇首,挣开了她的手,从冰冷的地面爬起来,膝头上传来的寒冷麻木,直直窜到他的心头。“本来就是我的错。不管如何!”他抬眸,掠过淡淡的感谢。“我还是要谢谢你。”他说著,回身走进宫殿。
姬月瑜拧着漂亮的眉头,垂下眼睑,扫了眼悬在空中的手,怔忡片刻后,跟了进去。
姬卓宜端坐在桌前,手里把玩着一颗散发出红色光芒的石头。耳边闻到略有些急促的脚步声,抬眸。
姬月锦伫立在三步之遥,垂着目光,望着光可鉴人的大理石地面微微出神。
“知道朕因何事失望吗?”
姬月锦暗自揣摸,突闻姬卓宜问到自己,下意识抬头,见她手不时踮着姬月容送的那颗石头,嘴张翕几下,阖下眼,沉目回道:“母皇,儿臣有违夫德。”
“呵!”姬卓宜失笑,深邃的眼神扫过局促不安的姬月锦,放下手中的石头。“朕记得宫中不曾有过此样的东西。”
“这个!”姬月锦抿着嘴,心疼的望着那颗石头。
“怀容送你的。”姬卓宜扫了眼他身后的姬月瑜,双眼微阖,淡笑道:“一颗石头,便让你的心也贴在她身上。”
“母皇,不是这样的。”姬月锦温眸中染上几分焦急。“是儿臣让月容带着一起出府的,所以我才会……”
“才会让你的皇妹,夜访御书房,打探怀容的消息。”姬卓宜毫不留情的打断了他的话语。“你素来乖巧,朕才会允你去瑞王府散心,可是你这回太让朕失望。”
“儿臣只是想看看沧穹国的平民是如何生活在这片大地之上。”姬月锦说话间,一直垂着脑袋,不敢看她。
“今后不许再与怀容接近,朕不许她那卑微的平民气息,染到你的身上。”姬卓宜说一落音,扭头转向默默不语的姬月瑜,“如果你再敢帮着月锦,打听怀容的消息,朕定将严惩不贷。”
“儿臣遵命!”姬月瑜进殿后,静立在姬月锦的身后,飘离的思绪在姬卓宜的点名下,回过神来,小声应道。
“嗯!”姬卓宜满意的点头,站起身来,“小锦,夜深了,好好休息!”
“是。”姬月锦微微颔首,低应。
恭敬的送走女皇姬卓宜之后,姬月锦没有回到宫殿休息,反倒是走到宫殿一间偏房,合上了房门,点燃了烛台。
“轸宿她在哪。”
“怀容郡主被关入了天牢。”轸宿从黑暗中走出来,摇晃不定的烛火,半明半暗的朦胧光亮下,看不出他的模样。
“我要见她。”姬月锦站在逆光之下,如一泓清泉般的眼神隐匿在阴影之中,烛火轻跳,他的眉眼有别于平素的温和,显得迷离而悠远。
☆、风波淡去
天牢,房如其名,牢内四通八达,纵横交错。
灰暗的石壁,昏黄的火光,囚犯们无病不深吟,若有似无的湿霉气味,直窜入鼻腔。
姬月容跟在前面三人的后面,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经过了道道铁门,似走到了尽头般。
她一直屏住呼吸,那股腐朽的味道,却是直接渗入她的骨髓之中。直到耳膜中发出嗡嗡之声,才迫于无奈的小小的吸食一口。
“郡主,多有得罪!”看守天牢的狱首,领着两个狱卒,跪了下来,恭敬的迎接着她的到来。
“不用跪,你们也是奉命行事。”姬月容扫了她们一眼,耳边传来幽远的打更之声,淡淡的道,“时辰不早了。”
“牢房已经准备好了。”狱首对着其中一个狱卒使个眼色,带笑的眼望向姬月容,“只是这里条件有限,还请郡主体谅。”
狱卒从怀里掏出钥匙,弯着腰走到她的面前,小心翼翼地打开她手中的枷琐。
“开门吧。”姬月容的双手暂时得到自由,揉捏着酸麻的手腕,环顾下眼前那间干净的囚室,眉尖微挑。
“是。”狱首转身打开身后的囚门。
姬月容抬脚迈进,静静看着狱首在囚门之上,栓上一条粗重的精铁炼成的链子,未端挂着一把巨大的铁锁。
四周的光亮消失,干净的囚室瞬间陷入黑暗。朦胧的月色,透过一扇天窗,流泻进来。
姬月容坐在硬板床之上,后背靠在凹凸不平的石壁之上,后颈枕在双手。幽黑深邃的眼神,眺望着投在冰冷地面之上的微光。
陷身于天牢之中,愿不得人。
仅仅是一个小小的失误,差点把姬月锦和姬卓瑞都拉入这次的漩涡之中。
关心责乱,呵她姬月容素来自以为豪的理性,消怠全无。
她,还是太心软……
呵呵这一趟天牢走得倒是不冤,高高在上的女皇陛下,不过也是个看人脸色做事的人,真是嘲讽。
不过,自己现在这情况,再加上在巫行玥的进言,离开这座金笼的时间倒是平白的快了几倍。俗话说得好‘福之祸所依,祸之福所伏’,她今日的牢狱之灾,正是成就她自由之锁。
至于那个陈相……姬月容幽邃的墨瞳闪过冷酷的光芒。
要一个人死,非常容易,可是要让一个权倾朝野的宰相,权力一点点被蚕食,最后,身败名裂!她思及此,她仰了仰脖子,头顶贴着寒冷的在石壁,感受到上面传来的冰冷,她体内沸腾不已的血,慢慢冷却下来。
蓦地,耳际传来快速,急切的脚步声。
姬月容全身绷紧,迅速的从床上跳下来,走到囚门口。
漆黑的四周,掩往了她的视觉,耳朵越发的灵敏。
她的身体倾在门栏之上,凝神聆听空旷回荡的呼吸声。
“是他!”姬月容蹙眉,抬眸眺望着天牢黑暗的尽头。她的话才落音,一盏微亮的灯光,引出一个她现在最不愿见到的人。
“月容。”姬月锦仍然蒙着面,这回他身着绿色待从衣裳。手里提着一个红色的灯笼,气喘吁吁地来到了姬月容的囚室前。“你没事吧,呼呼他们有没有对你……”
“我很好,只是……你怎么来了?”姬月容拧眉,见他关心的眼神,生硬的话语咽了回去,“这都深夜时分,快点回去。”
“我,我担心她们对你不利,听到你被母皇押入天牢,不见到你,我的心一直悬在半空,母皇怎么能这么对你!”姬月锦抬高手中的灯笼,打量着阴冷的囚室,如玉般温润的眼眸染上水光。“你不是对我保证过,你不会有事吗?”
“我现在很好。”姬月容退后几步,转了个圈。“不过杀了个二世主,她们不敢对我怎么样。”
“陈相在朝庭之上,学生众多,连母皇都敬她几分,若我知道那个人是她的女儿,定不会让你杀了她。”姬月锦内疚不已,若不是自己不小心被那个所藏,定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更不会让姬月空身受牢狱之灾。
“唉月锦,你错了。”姬月容走到他的面前,轻拍下他搭耸着的肩膀,“今日的牢狱,根本不是用错与对来衡量,恨只恨我不够强大,为了保护心里重要的人,赔进了自己。”她想到姬卓瑞的维护,被陈相引入瓮中,要不是自己反应够快,便是犯了欺君之罪。陈相好狠得心肠,不就是为了把姬月缘推上瑞王的宝座,竟然连现任的瑞王都不想放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