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他太罗嗦,有个疤脸的汉子瞪了他一眼,又嫌他站在骡车旁挡了路,推搡了他两把,喝道:“抢的就是狗官,横竖他们的钱财也是盘剥的民脂民膏。”
徐三爷被推了两下,冷不丁抬头打量了一眼推他的人,揉了揉眼睛,不由大吃一惊,失声道:“柱子,你是柱子,徐家寨的柱子,我是你三舅爷啊!”
疤脸汉子听得徐三爷这么叫唤,也是吃了一惊,好半天才道:“三舅爷,你不是去了巴旬,来这里搞么子?”又对着同来的人喊道,“莫打了,是三舅爷。”
“你如何落得这般田地,做起这般勾当?你老娘呢?”徐三爷惊道,“若是被官府逮了,岂不连累你老娘?”
疤脸汉子听了,一脸的悲戚:“我娘大前年就走了。”
“啊?”徐三爷惊道,“如何就走了?”论起来柱子他老娘比他小了二十岁,他这把老骨头尚且苟活着,她如何就去了。
“那年冬天,冷得厉害,家里又没甚吃的,我又病了,我老娘为了省口粮食,自己饿死了,我没法子才跟着上山的。”说起当时的悲惨情形,饶是这三尺大汉也禁不住两行热泪。
徐三爷听了唏嘘不已,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罗天都虽然听不懂他们说什么,但是明显徐三爷和这山匪认得,两人估摸着在认亲什么的,只是这两人一个一脸悲愤一个不胜惋惜的,究竟在说什么往事,总之不会是什么愉快的过往。
那头程青以一敌六,哪怕有点拳脚功夫,到底只有一只手,很快就落了下风,挨了好几拳,牙都打掉了一颗,还好疤脸汉子那一声,众人都停手了,扔下他,去了徐三爷那边。
向兰和罗天都忙跑过去,将他扶了起来。向兰见他一脸惨状,心疼得不行,大哭起来:“阿青,你流血了……”
程青嘴里往外吐了一口血水,道:“无事,皮外伤而已。”
众人围了过来,徐三爷睁眼一瞧,心都凉了。这群匪人里头,他居然认得不少,光是他们村里的,就有好几个,一时心里又气又急,骂了起来:“你们如何走了这条路,这岂是有什么好下场的?男子汉大丈夫,只要有一双手在,不怕苦不怕累,做什么养不活自己。”
他当年走南闯北,见的世面多,也曾做了些善事,在当地很是有些威信。他这么一骂,山匪里连同疤脸汉子在内的好几个汉子都一脸愧色地低下头。
当然也有个别不服气的,木着一张脸道:“三舅爷,您老当年对村子里有恩,咱们记在心里,但是一报还一报,咱们走上这条路,也是他们这些狗官逼的。”
然而现在不是教训人的时候,最重要的是要让罗白宿一行人无事方才。想到这里,徐三爷又道:“柱子,太爷们是好人,莫要害他们。”
他是真怕罗白宿把命丢在这里,那可不是儿戏。
也有人勃然大怒:“但凡做官的,哪有什么好的,我们落得这般田地,可不就是那般贪官污吏害的。凭什么他们锦衣玉食,我们却连草根都啃不上。”说罢抡起拳头,又要去揍程青。
“住手……”罗天都气急,大声喊道,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讲什么官匪对立,对徐三爷道,“徐三爷,你跟他们讲,他们只要粮食,咱们都给他,让他们不要打人了,程青哥也是朝官家眷,若是打出了什么好歹,以后可不好交待。”
徐三爷也知道轻重,忙对着疤脸汉子道:“柱子,你快让他们住手,小娘子说了,粮食你们只管拿去,莫要打人了,打伤了人不好交待,他兄弟是武将,手底下也有兵的,莫要惹祸。”
疤脸汉子有些犹豫,他只是走投无路了,才跟着上山,平日里也只是跟着大家伙在山上打猎,偶尔也拦个把路人,抢点吃的,但是从没想过闹出人命,尤其是还是朝廷命官。然而,他又想到,他们抢了新来的县令,若是放了人回去,只怕回头他们就会叫了差役满山搜人,他倒是不怕,反正他唯一的老娘都没了,家里就他一个,抓到了也不过是贱命一条,然而同来的人里头,却还是有亲人住在村子里的,若是连累了他们,反倒不美。
疤脸汉子一时之间,心里犹豫不决,左右为难。
罗天都看他一副为难的样子,大声道:“我爹如今新任夷县县令,这夷县是他的辖区,他是夷县的父母官,夷县的百姓就是他的责任,只要他们拿了粮食退了开去,不要伤人性命,我可以做主,我爹必不会计较这事。”
说完又扯了扯罗白宿的衣角,罗白宿也不是个迂腐不知变通的,肯定了她的说法。
徐三爷嘴里直嚷了好几句“作孽”,还是把她的意思说了一遍,又劝了疤脸汉子几句:“这一路来,我跟着太爷也有大半个月了,太爷跟头前的那两个真的不一样,是好人,你们拿了米粮就走吧,都要过年了,也算积点阴德,不然你娘在地底下也不安生。”
疤脸汉子嘴唇动了动,跟领头的两个商量起来。
于是山匪也分了两派,一派受了徐三爷恩惠的,情愿取了米粮赶紧走,他们虽然痛恨贪官污吏,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也不愿随便得罪官府,更不要说打杀了,千百年来官家对百姓的威慑力还是在那里。
另一派则认为反正已经跟官府撕破脸了,如今打劫了新上任的县令,哪怕放过了他们了,只怕罗白宿回头还要找麻烦,虽然他们往莽山一躲,官府压根找不到,但是总不是什么好事,主张索性将人一刀抹了,把尸体扔到山里喂狼,省了麻烦。
徐三爷听得脸都白了。他跟着罗白宿来的事,巴旬府的官爷都是知道,那位汤大人还跟着送他们出城,若是罗白宿真出了事,只怕真不会善了,更不要说程盛还是军营里出身的,武将可不比文官,手底下少说都有几十上百的兵,他们杀了人往山里一躲,可是他的家人在巴旬却是跑不了,到时还不是要连累自家儿媳。
正商量得不可开交之际,只听一声大喝:“大胆刁民,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冒犯朝官,该当何罪?!”
却是程盛护着罗名都回来了。
两人也是一身的狼狈,头上身上沾满了枯枝泥土。罗名都还好些,只是有些脏罢了,程盛的脸上脖子上手上,但凡裸露出来的部位,满是划伤,有些还在往外沁着血珠,外裳也被刮坏了,扯破了数道口子,露出里面月白色的中衣。
“阿盛……”
“大姐,程盛哥……”
罗天都精神一振,战斗力最高的那个回来了,对付几个山匪自是不在话下。
程盛见他兄长一脸鼻青脸肿,嘴角还流着血,心下大怒,操起长枪,对着那群山匪噼哩叭啦一顿乱揍。他是正经武人出身,今年武举若非谋略拖了后腿,不说考个武状元,前五甲是跑不了。这群山匪不过仗着人多,连正经兵器都没有,如何是他的对手,不多时俱被打倒在地。
【)
第252章
那群匪人见状,知道今日讨不了好,彼此打了声招呼,往林子里一窜,跑了个干干净净。{}
罗天都也没想着去追,反正追也追不到,都是些被穷苦逼急了的百姓,虽然可恨了些。
她想起罗名都刚才滚下山坡的,忙走了过去,道:“大姐,幸好你没事,刚才掉下去伤着没?”
罗名都脸色有些发白,听得罗天都问起,摇了摇头,道:“没事,我一点也没伤着,倒是程盛哥刚才一直护着,伤得不轻。”
那头程盛正弯腰检查程青的伤势,好在没受什么重伤,这才放下心,听得罗名都的话,转过脸来,道:“无妨,都只是皮外伤罢了,药都不用抹,过几天就好了。”
这头徐三爷和子书两个,把掉落在路上的行李之类的重新码到骡车上放好。
罗白宿看了看那林子,又望了望远处一眼望不到头的莽山,想了想,道:“那两包大米袋子都裂开了,算了,不用再捡到了,洒了就洒了吧。”
子书还有些回不过神来,想着这袋子虽然在刚刚的打斗中磨破了,但是并没有太大的口子,将破了的地方用绳子系紧,再抬上车就是了,也没什么麻烦的,但是罗白宿既然这么吩咐,便将两包大米扔在路上,将其他的行李之类的重新打了结,捆得结结实实的,这才上车。
因为受了这翻惊吓,一行人都没什么好情绪,坐的坐,赶车的赶车,谁也不说话。徐三爷更是愁眉紧锁,心里七上八下的,既恨老家的亲人不学好,竟然落草当了匪寇,又担心他们得罪了罗白宿,会连累别的乡亲,心里煎熬得不行。
接下来的路程倒是十分平静,再没碰见从林子里钻出来的匪人了,一行人总算平安地抵达了夷县县城。
到得夷县的那日,没有下雨,在北风的呜咽声中,那座藏在山坳里的破旧小城越发显得残破荒凉无比。
破旧的城墙因为年久失修,早已破败不堪,城里的道路坑坑洼洼的,两边都是倒塌的土房。骡车进了城门,一路上都静悄悄的,跟别的县城人声鼎沸的热闹情形大相径庭。
罗天都十分吃惊。
她知道夷县偏僻荒凉,不想竟然破败到这程度,若不是偶然见到几间屋子外头堆了柴禾,檐下晾着晒干的萝卜干菜一类的,她简直要以为整个县城给她的感觉就像是一座空城了。
相似小说推荐
-
君宠妻娇 (蒋星梦) 起点女生网VIP2018-04-19完结一朝穿越成被拒亲的女子,亲人离世,面对冷嘲热讽,逼得她不得不离开,为了温饱,她给人...
-
[快穿]改变剧情的正确方法 (风月亭危) 2018-04-21完结 VIP强推奖章本文是主角江画为了成长,在各个晋江文库衍生而成的世界里改变原著剧情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