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的应该是黄锦,杨清笳问:“他有什么事?”
霁华摇摇头:“他见你病成这个样子,也没说有什么事,就直接离开了。他走了没多久,又带了一个年纪很大的大夫回来给你把脉看病,据说还是御医呢!这药材和煎药的方法,也是他吩咐我的。”
杨清笳不知道在自己昏睡的这段时间,居然前后两拨人马过来。
“小姐,你是不是认识……宫里的人啊?”霁华好奇心极重,她见杨清笳三番五次受召入宫,今日又有御医过来专门给她瞧病,终于憋不住问道。
杨清笳并没有告诉霁华当今圣上就是朱兴的事,本身这事也不宜宣扬,她怕一告诉霁华,小丫头会沉不住气,多嘴惹出事端来。
然而那是在对方不问的情况下,现在她主动问起,杨清笳虽不好直说,却也不想说谎糊弄她,于是点了点头:“是有些交情。”
霁华并不十分清楚杨清笳在外面办的事,听她这么说,心里有了数,很有眼力见儿地没有再问。
杨清笳在霁华的监督下,矜着鼻子勉强喝了那味道难以形容的中药,又用了些白粥,待身上热度稍稍褪了一些,这才得以脱身出了门。
她状态不佳,所以并没骑骁腾,而是徒步向北镇抚司衙署走。
这一路上,每隔几步便是一张海捕公文。
杨清笳驻足看,上面的人的确是段惟。
名字,基本情况,连相貌都如霁华所言,一模一样。
杨清笳带着满肚子疑惑和不安到了府衙,赵诚似是早已预料到她肯定会找上门。
然而当他看见对方面色苍白,身子抱恙的模样,还是忍不住叹道:“都病成这样子了,还急三火四地折腾到这儿,你也是够可以的了!”
她开门见山地问:“那个海捕公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我就知道你肯定得过来问这个,”赵诚叹了口气,转身道:“那是顺天府府衙发的,因为有目击之人去顺天府府衙报称,亲眼看到段惟杀死了曹雷。”
☆、第166章 目击者
杨清笳感到不可思议:“劳烦你详述一下。”
“先坐下吧,”赵诚给她斟了杯茶, 随即道:“曹雷出事的那日夜里, 有一个叫宋宁的打更人在二更时路过曹雷府门前。宅门开着, 他听见里面有说话声, 便好奇地向里面看了一眼。这一看竟看到了段惟抽刀杀害了曹雷的情景, 他所说的凶器, 还有伤口位置全都对得上。顺天府府衙那边与江指挥使通了气儿,直接下发了海捕公文。”
杨清笳听罢想了想,虽然她现在正发着烧,脑子也不是很清楚, 但还是觉得有些不对:“依这个叫宋宁的打更人所言,他是夜晚临近二更时才路过曹府门口。这个时间,即使他手里提着灯笼, 视线也不及白日清楚, 那么他又怎么会一眼便认出来, 杀人凶手就是段惟呢?”
赵诚闻言道:“这个问题我也想到了,我问了一下这个叫宋宁的, 这人原本是四九城里一个游手好闲的青皮混混儿,后来因为手脚不干净,又在赌庄里出老千,差点让人给废了。段惟去赌场查案时恰好遇见,便顺带救了他一命,这个宋宁应该就是在那个时候认得段惟的。”
既然二人有过交集,那宋宁能认出人, 且直接说出了段惟的名字,倒也是有可能了。
杨清笳现在心情十分复杂。
她既为段惟还有可能还活在世上的事实感到高兴,又为他背负着杀人的嫌疑而感到荒谬。
更主要的是,她更怕这一切只不过是一场误会,是镜花水月一场。无论何种期盼,若最后都落空,那才是最令人伤心的。
赵诚见她面色复杂,忧心忡忡,便出言安慰道:“杨姑娘,你也不必太过担心,如果宋宁说的是真的,那不就说明段惟还活着么,也算是好事儿啊。”
“不,”杨清笳深吸一口气,方才道:“这一切都太过离奇,如果段惟他还活着,那为什么迟迟不现身,又怎么会出手杀害曹雷?如果杀害曹雷的不是段惟,那么……我们又是空欢喜一场。”
赵诚听对方这么一说,也觉得是这么个道理,段惟被通缉这个事情根本说不通,俨然是个悖论。
“现在海捕公文已经发了,咱们没法阻止,只能尽快找出杀害曹雷的真正凶手,一切才能水落石出。”他道。
杨清笳嗓子难受便低头喝了一口茶水,赵诚没有那么多讲究,上的茶就是普普通通的炒绿茶,乍一喝入口中苦涩难当,就如同眼下这混沌不清的事实一般。
这桩案子线索太过稀少,以往那些总是千头万绪,众多线索绕在一起不知真假,虽然头疼,但也好歹有一些着手之处,总比现在一筹莫展要强。
既然物证稀缺,人证又不靠谱,她想了想,便只能从受害者本身入手了。
“曹雷有没有异常亲近,或者比较了解他情况的朋友……”
赵诚抿唇想了想,道:“曹雷这小子,平时就是三棍子打不出一个闷屁。在东倭的时候你也看见了,他一向不合群,以往弟兄们出去喝酒他也从不跟着,性子是古怪得很。我们虽然跟他一起刀山火海里滚过,但要说了解,倒真还不怎么了解他!”
赵诚的回答在杨清笳意料之中。
既然没有其他更亲近的人,那杨清笳也好去找曹雷的亲弟弟曹霆。
曹霆膀大腰圆,一张方脸浓眉大眼,一看就知道是实实在在的北方汉子。
然而曹雷却是江南人的长相,身材瘦削,肤色偏白,一双丹凤眼总是透着些阴沉的神色,看上去不免有些凉薄。
提起自己意外过世的哥哥,曹霆立刻悒悒起来,无论亲不亲近,血脉之情总是做不得假的:“赵哥没说错,我哥他……的确没有什么特别要好的朋友,他并不是爱热闹的性子,也不愿与人交际。”
虽然当初一见面,曹雷便当众质疑杨清笳,但她也并没有因此而对曹雷有所怨怼,她道:公归公,私归私,曹雷这人细心谨慎。顾虑多,心思重,也正是他自己的优点。”
曹霆低声道:“我跟我哥,无论是长相,还是性格,都相差太多。如果不是一个姓,又分‘雷霆’两字,恐怕没有人会相信我们两个是亲兄弟。”
杨清笳附和道:“很多兄弟都是截然不同的两种人,这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父母去的早,我还不记事时,便是与哥哥相依为命。”
杨清笳闻言慨道:“少小失怙,两个几岁的孩子在世上漂泊,吃了不少苦吧?”
曹霆点了点头,回忆道:“我还记得在家乡时,有一次我哥去给一个米店扛米做工。结果那老板看我哥年纪小,同样的一车米,竟然只给了他一半的工钱。我哥不忿,就告到了官府。官府老爷与那米店老板本就是旧相识,不仅没有为我哥主持公道,反而不分青红皂白将他毒打了一顿,扔了出来。我哥拿着这一半儿的工钱,带着一身的伤,去肉铺买了二两肉,他自己却一口都舍不得吃,全都让了我。”
曹霆虽极力克制,但说到此处已然动了情,声音哽咽:“我当时年纪小,也不懂事,见有肉吃,便顾不得其他,甚至也未曾问问他身上的伤势如何。后来半夜里,我哥开始抽搐发烧,我那时也才六七岁,身子瘦小,根本抬不动他,于是便挨个医馆去求,磕头作揖,求爷爷告奶奶,却没有一个人愿意出诊,去救一个身无分文,比乞丐也干净不到哪儿去小孩。”
“我以为我哥没救了,便只能一直哭嚎不停。谁知天无绝人之路,恰好有一个游方郎中路过,听见哭声便问我为何哭泣。我将事情告诉他,他便出手救了我哥哥,还赠了一些药。那位恩人我到现在还记得,他姓梅,药幡子上还画着一枝梅花。”
“我哥捡回一条命,便发誓要出人头地,让别人再也不能欺负我俩。于是他拜师学了武功,后来又考进了锦衣卫,但我知道他并不喜欢这个,当时我年少气盛,并不想当朝廷鹰犬,所以便独自去了边关历练一番。”
杨清笳问:“那你为什么后来又改了主意?”
“因为我不得不回来看着他!”曹霆沉声道:“他为了出人头地,什么事情都做,我眼看他连自己命都不顾,去给朝廷卖命!”他语声激愤,却又没办法在这北镇抚司府衙之中将话说个痛快,最终只得叹:“他变了……变成了和当初欺压他的那个狗官一样的人。”
杨清笳听完曹霆的这番话,才明白了“一枝梅”的由来。
一个受尽磨难的哥哥,为了保护相依为命的弟弟,为了不再受人欺凌,于是选择变成了另外一种人,而这种人恰恰是他自己曾经最痛恨的那种人。
然而儿时心底接受过的无私善意又让他始终保留了那一份良知与侠义,所以他才会这么矛盾。
白日里是专门负责刺杀暗探,罗织罪名的锦衣卫暗子,夜里却又是劫富济贫,匡扶弱小的侠盗“一枝梅”。
这一切杨清笳没有办法告诉曹霆,她尊重曹雷的选择,人已去,不能再将曹霆拖入泥潭。
她沉吟道:“你哥他……”
“他是个好人吗?”曹霆突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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