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滨虽贵为锦衣卫指挥使,只可惜全是靠着一身溜须拍马,歪门邪道的本事爬上来的,武功十分不济,在这黑袍人面前根本毫无招架之力。
那黑袍人手指颀长白皙,拇指上还套着一只名贵的血玉扳指,只见他五指指节暴起,那江彬便发出“嗬嗬”的声音,如同干涸泥塘里垂死挣扎的鱼。
眼看对方双眼泛白,涎水顺着嘴角缓缓流下,那黑袍人不知是嫌弃不洁,还是想留他一命,突然收回了手。
江彬捡回一条命,跌坐在地上,喘得如同破旧漏气的风箱。
“谢、谢教主——不杀之恩。”江彬心底怨恨这黑袍人,嘴上却只能感恩戴德,目中畏惧更甚。
“朱厚璁接连处置了那三个人,一定是得到了消息。”黑袍人道。
江彬喘够了,方才哑声道:“那东西原本在‘一枝梅’手上,现在他已经死了,那旁人又怎么会知道呢?”
“你不是说一直派人跟着他吗?本座倒是想问问你,他死前究竟将这个秘密告诉了谁?”
“他死之前只会过一个叫杨清笳的女状师,但是据探子回报,他们两个只是简单地交谈了几句,并没有提及要事。”江彬想了想,试探地道:“也许一切只是个巧合,那三人可能因为其他事而获罪。”
“你倒是心大,拿巧合过来搪塞。”那黑袍人似乎对江彬的态度很是不满,警告道:“朱厚璁继位,收拾你是早晚的事。你若不想沦为砧上之肉,就应当明白该如何做,若本座大事未济,你也别想独善其身!”
江彬自然明白自己与对方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否则他也不会放着好好的锦衣卫指挥使不当,来做个吃力不讨好的乱臣贼子。
“属下明白,属下一定鞠躬尽瘁,请教主放心。”
黑袍人冷哼一声:“既然朱厚璁已然察觉,那就不能再拖延下去了,否则便是坐以待毙。”
“您的意思是——先下手为强?”
“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若再隐而不发,岂非成了自毁长城!”
江彬眼珠转了转,道:“属下倒觉得眼下有个机会。”
那黑袍人闻言,面具下的嘴角翘了翘,似乎早有打算:“你总算是聪明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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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是杨原的忌日,杨清笳带着霁华来到郊外上坟。
当年杨家衰败,人才凋零,杨原撒手人寰后,连个像样的坟头都没有。
还是后来杨清笳回到京城后,又出钱修坟立碑,好歹给老爷子一个体面的安息之地。
她一袭白衣,将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摆了上去,那都是杨原生前爱吃的。
一旁的霁华用棉布细细地擦着石碑,刚刚拂去上面的浮尘脏污,瞬间又被徐徐飘落的凄凄飞雪覆盖。
光阴荏苒,日月如梭。
转眼间,已过了近五载。
杨清笳在这里,也磕磕绊绊地生活了五载。
有过恐惧,有过危难,有过快乐,也有过心伤。
她抬头北望,目之所及,一片瀌瀌,偶有三五坟头,也皆隐没在这漫天漫地的旧寒皑皑之中中,徒增寂寥。
霁华走过来,将大氅给她披上。
杨清笳双唇翕动了几下,似乎犹豫半晌,方才缓缓开口叫道:“爹……”
她一撩下摆,就势跪在了冰冷的石阶上,霁华见状也赶紧随之跪下。
“杨家现在很好,霁华和我也都很好,我们没吃什么苦……我很对不起,我……”
平日里出口成章,能言善辩的杨状师,此时竟然有些词穷墨尽,惴惴磕绊。
她没见过杨原,不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也不知道自己与他的关系,又该如何定义。
她心底叹了口气,继而抬头看着墓碑,定声道:“女儿杨清笳,给父亲磕头了!”
杨清笳合掌三拜九叩,再抬头时,原本六出纷飞,此刻竟渐渐消停。
她若有所感,缓缓起身,垂头似是想开什么一般,眼圈有些红。
为人父母者,所思所盼,所牵所挂,不过是子女平安喜乐。
即便人在九泉,却也是得知为怡。
☆、第170章 救人
二人上完坟乘着马车往回走,走到半路时, 不知因何原因, 车夫突然一个急刹车, 害得正俯身去拿暖炉的霁华一个踉跄, 差点以头抢地, 幸亏杨清笳眼疾手快, 一把将她拉住。
“这是怎么赶车的?!”霁华埋怨道。
杨清笳撩开棉布车帘问道:“怎么回事?”
车夫四十出头,是她们刚刚城内雇来的。
他人倒是十分憨厚,赶紧道歉:“对不住了这位东家!我不是故意的,只是这路前面, 好像躺着个人……”
霁华闻言立马道:“大叔你啥眼神啊!这种天气,怎么可能有人躺在郊外土路上?”
那车夫急了,道:“我没骗人, 不信你们下去看看。”
“想骗我们下车, 然后你赶着车开溜吧?你这都是好几年前的老把戏了, 我们可不上当!”霁华嘴快道。
“这位姑娘说的什么话!我老齐是那样的人么?”车夫急了,声调陡然拔高。
“霁华休要胡说!”杨清笳喝斥道。
她说着便打开车厢门, 走了下来。
车夫见她走了过来,赶紧指着前面道:“东家你心明眼亮,你看看那儿是不是一个人?”
杨清笳顺着他手所指的方向看,路旁灰突突的雪窠子里,似乎真有一撮黑,挺像人的头发。
她慢慢走了过去,霁华见状也赶紧跳下车来, 跟在杨清笳后面。
杨清笳走到跟前,仔细辨了一眼,还真有一个人面朝下,趴伏在雪地里。
她伸手将那人缓缓翻过来,待看清正面时,杨清笳不由皱了皱眉,这人是个乱发纠结,看不清面目的男子。
一边探头看过来的霁华更是尖叫一声,吓得车夫一个哆嗦,差点就真的赶着马车跑了。
“小姐,这人……是不是死啦?”霁华抖声问。
他应该是昨日夜里之前,躺倒在这里的,后来大雪一下,便将人掩埋了起来,只剩了一撮头发露在外面,多亏车夫眼尖。
杨清笳拨开他乱糟糟的头发,这人的苍白的面庞便露了出来。
他紧紧闭着双目,瞧轮廓倒也算得上清秀。
她伸手去按那人颈根处,须臾后,指尖传来一丝微弱的跳动,杨清笳松了一口气,对车夫道:“齐师傅,麻烦过来搭把手。”
老齐跳下车走了过来,问:“啥事儿?”
“麻烦你帮我把他抬上车吧。”她道。
老齐闻言一蹦三尺远:“我可不抬死人,太不吉利了!不抬!”
杨清笳无奈道:“他只是受了伤,又挨了冻,这才虚弱至极昏死过去,人还活着呢!”
“真的?”老齐有些忌惮地走过来,又问:“没死?”
她点点头:“不信你自己看。”
老齐走近了仔细一瞧,这男子略些单薄的胸膛倒是有些微微的起伏。
老齐这才放下心来,抬手将他打横抱起,抬放到了车厢里。
三人又上车继续往回赶。
霁华看着一旁躺着的人,有些担心道:“小姐,这人万一要是死在咱们车上,咱们可说不清啊!”
杨清笳也有些无可奈何,叹了口气道:“总不能见死不救吧,何况还有老齐能给咱们做证呢,没事。”
“这人究竟是干嘛的啊?”霁华探头仔细看了看:“小姐你瞧他穿的那身衣服,样式可真够奇怪的,像是庙里的和尚。”
杨清笳闻言哭笑不得道:“你见过和尚长头发的?如果我没猜错,这人应该是个道士。”
“道士?”霁华只听说过道士不能吃肉喝酒,便理所当然地道:“道士不就是和尚么?”
“净胡说,道士哪里是和尚!”杨清笳解释道:“道士是修道之人,和尚是修佛之人,二者虽然都是方外之人,但是修的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法门,当然不同了。”
“哦,”霁华点了点头,脸上有些茫然:“反正都是吃斋念经就对了。”
杨清笳心想,真是和这丫头说不清了,她简单道:“住在道观里修行的就是道士,住在寺庙里修行的就是和尚,记住这个就行了。”
霁华点点头,嘟囔道:“什么和尚道士的,放着好好的日子不过,净折腾自己。”
杨清笳知她心思简单,即便同她细讲,对方也未必明白,便不再给她多加困惑了。
霁华隔三差五便伸手去探那人鼻息,一副生怕他一命呜呼的模样。
好在这人虽然昏迷不醒,生命力倒是顽强得很。
霁华又将仅有的两个暖炉都塞到了那人身边,时不时还要定定地瞧上两眼。
杨清笳瞧她探头探脑的模样,笑道:“你这是看什么呢?”
“这人——长得倒是挺标志的。”她顺嘴回道。
杨清笳闻言笑道:“我们霁华这是一见钟情了?”
霁华回过神,赶紧嗔道:“小姐就知道拿我寻开心!我都不认识他,什么情不情的……”
杨清笳闻言微微一笑,想起几个应景的故事,便娓娓而道:“西汉时有个闻名遐迩的才子名叫司马相如,他回川赴宴时应人之邀弹奏了一曲《凤求凰》,卓王孙之女卓文君隐于屏风后,闻琴音,观其人,便刹那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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