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蝉心里很不自在,这年头谁家日子也不好过,他才花光了家中的钱,这会儿又是因为自己,她想了想还是说道:“以后别这样了,我心里就跟吊着锤子似的不踏实,我虽然……”她的声音陡然转低却依旧盖不住其中的羞怯:“我待见你想嫁给你,可也不是为了让你没完没了花钱的,我就在这里不乱跑,你没必要讨好我。”
林远南看着她手里的勺子举着,白皙柔软的小手被照进来的光勾勒出秀气的轮廓,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唇边的笑意越深:“倒也不见得,万一哪天我做出让你伤心难过的事,你气急不肯听我的话,不理我了怎么办?成亲了还好,万一还没到成亲的时候,你转了念头觉得我并不值得你托付终生,我岂不是亏得很?我心里清楚,有人放不下你。”
阿蝉低下头一口一口往嘴里送吃的,明知道他对自己没多少情意听着还是一阵暖。
两人路过张屠夫的摊子,阿蝉不知道该不该打招呼,那天之后两人之间只剩下满满的尴尬,她本想就这么走过去,张邈却不想饶过她,快步追过来笑道:“阿蝉,你不乐意给我当后娘就算了,难不成你还想以后和我们老死不相往来?这镇子上就我家卖猪肉,你连荤腥都不沾了?”
阿蝉真是没想到张邈这个小东西她怕什么就来什么,三两句就把林远南方才说的话给坐实了,让她真是欲哭无泪,趁林远南不注意瞪了一眼张邈,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我这不急着去上工么?快玩去罢,我这会儿没功夫跟你耗。”
张邈越看林远南越发不顺眼,梗着脖子斜着眼看阿蝉,一副挑衅地模样:“阿蝉,你这人眼神真不好,光瞧上人家人模狗样了,将来有你哭的时候。”
阿蝉不知道为什么张邈会对林远南有这么大的敌意,他不是那种因为自己不同意嫁给他爹就翻脸的人,说来张邈年纪虽小不过成天在市井中游来荡去扫入耳中的事情却不少,想来该是对林远南有什么误会。她尴尬地看了眼林远南,他不过是冲她微微一笑,并不打算和一个小孩子计较,阿蝉摸摸张邈的头说道:“晚了要扣工钱,待我忙过这阵给你做好吃的,别闹了。”
张邈看着他们两人的身影转入方家巷子,咬着牙跺脚转头快步走到摊前瞪着张屠夫嚷道:“爹,你就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成亲?”
张屠夫低着头挑猪骨,闻言笑道:“你爹还能用刀逼着人家嫁我?一次就够了,再来可就是没眼色惹人嫌了。你方才和阿蝉说什么了?可别没大没小说些不懂事的话,邻里八舍的,往后少不了又什么事要相互帮衬着,那事翻过去就是了。”
张邈依旧不甘心,咬牙切齿地说:“他待阿蝉分明不是真心的,好好的人就这么被他糟蹋了。”
张屠夫见他嘴里的话越发没个正经,沉声斥责道:“别胡说八道,你懂什么?”
张邈嘟着嘴嚷嚷:“我怎么就不懂了?那天我还看到他和方家的小姐搂在一起,他就是骗阿蝉,他不好好对待阿蝉,爹和阿蝉说让她给我做后娘,我以后再也不抢着吃东西,我会让着弟弟的。”
张屠夫布满胡茬的下巴微微绷紧,最后还是挫败地摇头,警告儿子:“这事和咱们爷俩没关系,那天肯定是你看错了,管好你的嘴,去玩罢。”
什么都比不过阿蝉中意林秀才,就算他去找阿蝉说,阿蝉能信吗?就算信肯定要闹得不痛快,明知讨不得好,他还在里面掺和啥?远远地瞧着她好就知足了。也许他真该给张邈找个娘了,这孩子也不知怎么回事变得这么倔,真是个惹人头疼的主。
林远南将阿蝉送到方家后门看着她进去才转身去书斋,许是因为这几年暗地里查探父亲的事,让他嗅到这个巷子里有些不同寻常,好端端的人怎么就失去了踪迹?听说丢失的姑娘原先也是在方家伺候的,不过才辞工两三天就被人给掳走了,笔直地一眼能望到头的巷子有什么不同寻常也能看得清楚,随即又笑自己多事,连衙门都不管的事……
阿蝉砍伤自家亲哥的事依旧被绣房里的小媳妇谈论着,不过很快在林嬷嬷进来后消停下来,姚娘子冷眼看着林嬷嬷与阿蝉说说笑笑,不知是被猪油蒙了心还是怎么地竟是嗤笑一声,众人的目光追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一张脸惨白眼睛躲闪,缩着身子只敢看着地面。
“这位是新来的绣娘唤作锦绣,我和夫人看过了手艺不错,往后你就跟着阿蝉罢,也好让她带你熟悉熟悉绣房里的规矩。既然开了话匣子有些话我就趁着这个机会全说明白,免得你们当中的一些人当咱们夫人什么都不知道由着你们在绣房里胡作非为。拿着方家的银子最好规矩点儿,要是给我听到哪些人乱嚼舌根,我可不管她是靠着谁的抬举进来的,都得给我滚出去,免得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好汤。”
林嬷嬷声音严厉,嗓音像是手中的针猛然扎进皮肉中让人疼得直颤,在座的人全都知道她暗指的是姚娘子。这姚娘子向来嚣张跋扈,以为有个在方家当管事的亲戚就了不得,她们平日里附和着也不过是怕她给使绊子,其实早就恨得牙根痒了,没一个人不暗暗在心里高兴。
林嬷嬷又提点了阿蝉两句这才离开,全然没有将姚娘子暗搓搓愤恨地眼刀放在心上,不过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也不回头看看自己家里的那个烂摊子有什么好得意的?真是不看自家脏,光看人家院子里长荒草。
阿蝉今儿心情好,绣房里的规矩里里外外都说了个清楚,还将平日里放置自己东西的地方分出一半来让给她。锦绣的话很少,看似温雅清秀,但是阿蝉总觉得有几分压抑,她的眼睛像是一方深邃的黑海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沉浮,与之对视让她忍不住一颤。
“阿蝉姐,我这会儿做什么好?我瞧着你的针线活灵活现跟真的一样,我若是掺和进来,只怕变了模样。”
锦绣眼底的那丝让人不适的光消失不见,差点让阿蝉以为是自己看错了,顿了顿笑着说:“这是是过段时间小姐要穿的衣裳,夫人很是看重,倒不好让你做什么了。前两天小姐身边的沐兰姑娘说小姐缺个香囊,你若是得空儿就试着做个,入了小姐的眼,往后再这绣房里也吃得开些。不过往后只怕是要连累你,外面那些人都不大喜欢我,我不放在心上,你要是受不得我便同林嬷嬷说一说,免得你到时候受委屈。”
锦绣抬头惊讶地看着阿蝉,好一会儿才笑道:“阿蝉姐真是个好人,我才搬来清河镇上不久,和谁都不熟,我自己觉得一味迎合那些不喜欢的人很是无趣,所以往后我跟在阿蝉姐身边就好,听林嬷嬷说夫人很赏识你呐。”
第十七章
太阳西斜,锦绣还端坐在那里一针一线的绣香囊,专心致志地模样让收拾东西准备离开的阿蝉一阵脸热,她的心早就跑到外面了,一天的功夫也不过绣了朵粉桃。
锦绣察觉到她的注视,眯着眼笑道:“阿蝉姐,能回了吗?”
阿蝉点点头道:“外面传来响动就能回了,最近有人在后巷里被拐走了也不知道这会儿是死是活,闹得人心惶惶,怕歹人不消停,方家也松口让咱们早些回了。”
锦绣一脸浅笑,跟着起身收拾:“多亏阿蝉姐和我说,这事听着怪吓人的,你知道失踪的是谁吗?莫不是她得罪了什么人被人报复给……”
阿蝉只顾低着头将丝线卷好,随手打了个结,活做得时间长了也就晓得当中的门道,刚来方家那会儿什么都不懂,线老是莫名其妙地不够用,她也不是蠢的当下明白过来,想来是那些手脚不干净的惯犯因为她是新来的才把主意打到她头上。那天之后她特地留下来捉‘贼’,不想还真给她逮到了,说来姚娘子看不得她好也是那时候结下的梁子,她不过是私下里说了姚娘子两句就被记恨到现在……
“听说是岑家的姑娘,倒是见过一回,是个温和很好说话的人,旁于的倒是不清楚了。我先回了。”
布帘一起一落方才的女子已经出去了,锦绣脸上的表情瞬间消失,眸子里散发出淬了毒般的狠厉,她倒要看看他们能瞒多久。总有一天她要将这里的天都给掀了,让那些人为他们所犯下的罪孽而偿命。
阿蝉一眼就看到不远处靠在墙上的等候的男人,贝齿紧咬着下唇泛出一抹白色,后面出来的人难得见阿蝉害羞,打趣道:“可瞧瞧,都说一物降一物,咱们向来什么都不怕的阿蝉如今也有了能治她的人,还是个俏郎君,阿蝉真是好福气。”
林远南双目灼灼地盯着阿蝉的脸颊,心间像是落了一支轻羽被撩拨的整个人都柔和起来:“走吧。”
直到后面那几道打量的目光远去,阿蝉才觉得自己浑身都轻快了,路过卖杂物的摊子她选了两把细线一把刃口锋利的剪刀,照旧与老板讲价付了钱才回家。眼瞅着日子近了,她的嫁衣还没做好,白天没功夫也只得等晚上回到家吃过晚饭才能做。天幕暗下来在家中也只能点着油灯缝缝补补,和祖母说些有趣的话,等到了时辰就熄灯睡觉,除非过年那会儿街上热闹,这才出去玩一阵子。这样的日子虽说无趣得紧,却胜在清净,过久了也不觉得有多难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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