敢把我比做毒蝎?我警告地看了云谨言一眼。云谨言赶紧道:“没有,绝对没有! 即便有蝎子蜇我,我也是甘之如饴,心甘情愿。”
大概云谨言一向如此不着调,于烈也并未在意他的怪异言谈。
于烈的兴趣点仍在奈何上,他果真如叶澜修所说对兵器无比的痴迷,此刻他的目光粘在奈何上,好像看着最心爱的情人。
于烈看了很久,方将拿起犀牛套,还刀入鞘,递还给我。再看我时,目光中竟然多了一份冷漠和疏远,让我心下一惊,就听他淡淡道:“于某早听闻奈何藏于太子府中,不知姑娘如何得到的。”
我穿男装只为了出门方便,倒也没想着能蒙蔽住他,于是也不再刻意压低嗓音,恢复到日常的声音向他坦白道:“回于将军,妾身正是太子府的人。”
于烈目光猛地一缩,语气更加冰冷,“是太子授意你来找本将军的?”
“不是,太子殿下并不知情。”我说的是实话,我今日来见于烈并没有告诉叶澜修,“是妾身听太子说起于将军乃天煜战神,曾多次大败犬戎和胡夏,从无败绩,妾身闻之向往,便从太子府中拿出奈何,想借奈何之引见将军一面。”
虽然我借叶澜修之口拍了他的马屁,但他并不领情,也明显地不相信我的话,冷笑一声道:“于某向来独来独往,不想竟让太子殿下如此挂心。”说着抬眼打量了我一眼,又看看桌上的奈何,“于某何德何能,太子殿下这是美人计和攻心计一起使出来了。”
我还未说话,云谨言见气氛不对在一边替我打圆场了,“攻心计不攻心计的爷不知道,可是这美人计我可以担保我那大外甥没有用。这不秃子脑袋上的虱子明摆着吗?真用美人计能让她来?”
我冲天翻了个白眼,求求你老天,把云谨言收了吧!
于烈面露轻蔑,“姑娘刚刚要赠我糕点,接下来是不是要将这奈何赠与我了?这个可是要说清楚的,于某断不会收下,也没那么多银子来买,所以姑娘还是拿回去吧,不用再费口舌了。”
“不可能!”云谨言义正言辞,“我那大外甥向来小气,当礼物送出去的东西都能要回来,岂能白便宜给了你?”
我在桌底下踹了云谨言一脚让他闭嘴,继而向于烈道:“太子敬你是天煜国最能征善战的武将,即便有心结交,也绝不会以赠物为契机。将军乃国之砥柱,岂容如此侮辱亵渎。”说着,我抓起桌上的奈何,“嗖”地一声掷出窗外,但闻“扑通”一声响,奈何落于蔚河之中。我平静地看着于烈,“如此将军可信我了?”
“啊!”云谨言跳起来向窗外张望,肉痛道:“败家子儿啊!他不要可以送给我,我不在乎什么侮辱亵渎。”
于烈先是惊讶不已,扭头看看窗外恢复平静的水面,回过头来怒道:“奈何乃上古的名器,你竟然仅凭意气用事就如此不加爱惜!”
将军之怒,如万军压境,大厅里的气压骤然降低,让人喘不过气来。看得出,他并非是想将奈何据为己有,只是单纯地对兵器痴迷喜爱,看不得别人如此亵渎兵器。
我毫不示弱地看着于烈,字字清晰道:“死物而已,将军过于执着了,受物所困,是为将之大忌!”
于烈暴怒,须发皆立,我感觉下一秒他就能伸出他的大巴掌来拍死我,周身的皮肤都在他的杀气中感觉发紧。
旁边的云谨言站起身拍拍于烈的肩膀,“淡定,淡定。”
这是我在国舅府养伤期间教给云谨言的词儿,云谨言继续拍着于烈,“你现在相信不是美人计了吧,就她!还美人计?这是气人计啊!气死人不偿命,你可千万别上当。”
于烈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大厅内剑拔弩张的气势顿消,我也赶紧喘了一口气,却感觉自己的后背都湿了。当然我也不是没所持就敢随便激怒这个在战场上砍过不知多少人的战神。说来惭愧,我就是仗着云谨言是我的人肉沙包,他绝对不会坐视不理让别人伤我。我知道自己挺小人,又一次利用了云谨言。
于烈卸掉了浑身的杀气,抬手为我的茶盏注满茶水方道:“姑娘言之有理,于某受教了。”
我这口气才算彻底地松弛下来,“妾身不过妇人之见,得罪之处还请将军大人大量别跟妾身计较。”我见于烈神色仍是恹恹,微微一笑道:“有人喜欢收藏古董,有人喜爱名人字画,妾身听闻将军痴迷于收藏名刃兵器,心中很是好奇,不知将军为何有此偏好?”
于烈淡然道:“于某并不觉得是收藏,只是觉得每一件兵器都是有灵魂的,处的久了就像老友一般。譬如本将军这把佩剑,随着于某出生入死,曾斩下敌将的首级,也曾救过于某的性命。因此每见到一件兵器,于某便想倾心相交,了解它的性情,广交好友岂不是人生一大乐事。”
我表示深刻的理解,“将军确是爱兵器之人。剑是侠客,刀乃豪杰,枪似名门贵族,棍似绿林好汉,这□□暗器便像是隐藏在暗处的杀手一般。”
“姑娘也懂兵器?既然姑娘也觉得兵器有魂魄,那为何把奈何扔进河中?虽说不应为物所困,但是姑娘也过于轻慢了。”于烈面色依旧不愈,我知道他还是不满我刚才扔了奈何。
第60章 口吐莲花
我笑道:“将军是可惜那件匕首吧。放在妾身手中确实是明珠暗投了。妾身不好武,更不懂珍惜,刚才因为将军质疑太子殿下,妾身一时情急将奈何丢进河中以消将军疑惑,现在想来确有不妥。不过妾身确实没有没有以奈何赠与将军的打算。将军可知为何?”
于烈皱皱眉头,“君子之交淡如水,姑娘大约是不愿以物相赠,落人口实吧。”
“这只是一方面。还有一个原因是奈何本是妾身送给弟弟阿城防身用的。妾身素闻将军英名,有心求见方借奈何一用。在妾身眼中,以将军的武功神勇,并不需要奈何防身。”
于烈垂眼看着手中茶盏不置可否,明显不理会我的溜须拍马。我再接再厉道:“武之大成者,飞花摘叶亦可当作兵器杀人于无形,又岂会拘泥于所谓的名刃利器。”
于烈这才将目光调到我的脸上,认真看了一眼。
“将军可知道江湖中兵器的排名?”我貌似随意问道。
于烈想了想,摇头道:“江湖中确有不少有名的兵器,倚霞剑,落月刀,追风斩都是如雷贯耳,不过倒是没有听说过什么排名。”
没有啊,那就好办了!我面带微笑着,“妾身倒是以前从一奇人那里听过江湖上的一些传闻故事,无凭无据,无处可考,也许就是那人瞎编出来的,就当是博将军和国舅爷一笑吧。”
我拿出说书人的气势,只差手中一块醒木,“江湖中无事不知无事不晓的百晓生将兵器排成了兵器谱,位居榜首的是天机老人的天机棒;第二位是上官金虹的子母龙凤环;位于探花是人称‘小李探花’李寻欢的小李飞刀;第四是“铁剑”郭嵩阳的嵩阳铁剑;第五是“银戟温侯”吕凤先的温侯银戟;第六是……”
其实我只记得前五个,后面我又瞎编了几个。“时间有限,咱们无法一一讲到,今日只来说说这位名列兵器谱排名第三的小李飞刀。兵器不过是最普通的飞刀,没有任何稀奇,寻常兵器铺便能打造,却被百晓生排在了探花的位置。将军可知为何?”
于烈摇摇头,“不知道。”
“那是因为江湖中人尽皆知一句传言‘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据说没人见过他出飞刀,因为见过的都死了。天上地下,从来也没有人知道他的飞刀在哪里,也没有人知道是怎么发出来的。刀未出手前,谁也想像不到它的速度和力量。可见兵器的魂魄实际上是用它的人赋予的。譬如奈何在将军手中是上古名器,在妾身手中便只能用来分银子了。”
于烈开始还是无可无不可地听着,见我说得煞有其事也渐渐被我吸引了注意力,待听到“小李飞刀,例不虚发”后,停住了手中的茶盏。而云谨言更是以手托颐,一副听故事的姿势。
我略去李寻欢的感情经历,只着重讲了天机老人与上官金虹以及上官金虹与李寻欢的两场决斗。凭着对看过三遍的《多情剑客无情剑》的记忆,再加上自己的临场发挥信口开河,倒也将故事讲得惊心动魄,跌宕起伏。江湖中的腥风血雨尔虞我诈,决斗中的柳暗花明绝处逢生让两个男人听得入了神,于烈收起了轻慢之心,坚毅的脸上由惊讶到沉醉再到折服。古大侠的魅力自是无可抵挡,我不过只讲出六七分,已然让听者热血沸腾。
讲完天机老人败在了上官金虹和荆无命的手下,于烈禁不住插言问道:“天机老人不是武功排名第一吗?为何会败给排在第二的上官金虹手里?”
我引用了李寻欢的话回答他,“一个人的武功若是到了巅峰,心里就会产生一种恐惧,生怕别人会赶上他,生怕自己会退步,到了这种时候,他往往会想法子逃避,什么事都不敢去做。然而越不去做,就渐渐会变得真的不能做了,有些人就会忽然归隐,有些人甚至会变得自暴自弃,甚至一死了之。自古以来,这样的例子已有很多,除非他真的能超然物外,做到‘太上忘情’的地步,对世上所有的一切事都不再关心。可以说天机老人不是败给了上官金虹,而是败给了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