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一口清茶一口桂花如意糕,吃得不亦乐乎,很快就消灭掉盘中的四块,本要一鼓作气都装到肚子里,不过想到还要留两块做道具,于是将装糕点的盘子推远点儿,专心致志地喝起茶来。
不过一会儿,我见到从大门进来一个身着武将官袍的魁梧身影,三十岁左右的年纪,目测有一米八五以上,虎背熊腰,铁塔一般的身躯,往门口一站,大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气势,店小二都是从他的腋下钻进钻出的。我见他官服上绣着虎头,必是朝廷三品以上的武将。此人面目冷峻,带着一股肃杀之气。伶俐油嘴的店小二面对他舌头都有点儿打结,“大……将军,您老今日来……来晚了,桂花如意糕已经卖光了。”
那人虎目一瞪,杀意凛然,店小二骇然后退了几步,腿都开始打哆嗦。
当然这个骠骑大将军并没有为了块糕点发飙,只是沙场征戮的那种铁血气势已经渗入他的骨髓,不经意间散发出来就会让人胆寒。此刻他一脸的失望,仍不死心地向店小二道:“这位小哥,明日可否给本将军留出一份?”
语气并不骄横,谦谨的态度跟他阎王一样的形象颇有出入,让我对他平生了几分好感。势强但不蛮狠,位高却对一个普通百姓彬彬有礼,权重仍能谨守市井中一个小小酒楼的规矩。
谁料那店小二也是个妙人,虽然整个人都被罩在了于烈高大身躯的阴影中,依然以颤巍巍的声音坚持道:“大……大将军明鉴,小……小店的规矩,一日,只……只卖三锅,不接预定。”说完便一溜烟地跑了,留下于烈怅然若失地呆立在原地。
他无奈地摇摇头,向门口走去,不经意的目光撇过来,正好看到我桌子上的桂花如意糕。我见时机成熟,便拿筷子夹起盘中的一块如意糕,慢慢放进嘴里咀嚼,边嚼边做出陶醉状。
于烈看到我桌上的桂花如意糕,眼睛“叮”地一亮,快步走到我的桌前。我佯装没看见他,继续享用我的如意糕。于烈盯着我的嘴足有一分钟的时间。我实在嚼不下去了,只能“咕咚”咽下去,抬眼以询问的目光看着他,“这位兄台,有何赐教?”
他尴尬地搓着双手,“这位公子,赎在下冒昧,家中拙荆喜欢这杏花楼的桂花糕,今日在下有事耽搁来晚了,没有买到。我见公子桌上还有一份,可否请公子卖将于我。”
我微微一笑道:“既是夫人喜欢,将军拿去便是。”说着将桌上打包的如意糕推到他的面前。
他不料我如此爽快,不禁喜上眉梢,摆手道:“那怎么成,公子肯让给我,已是帮了在下一个大忙,哪有白拿的道理。”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银元宝放在桌上。
“不过一包糕点,大哥何须与小弟客气。”我自然是抓到机会顺杆爬,与他称兄道弟起来。
他看在这包如意糕的面子上,也没有反驳,却也并未如我所愿地与我过多亲近,只是拱手道:“公子好意,于某心领了。只是无功不受禄,公子若不肯收下银两,于某便不敢要这糕点了。”
我见他有心疏远,便没再坚持相赠,以免过犹不及,引他反感,当下决定换个策略,于是微微一笑拿起那元宝在手中把玩,也不再与他攀兄弟,直言道:“将军出手好大方,五两的元宝,别说买这一包桂花糕,买下三锅也尽够了。”
我将元宝放在桌上,目光中带出几分傲然与不屑,“不过几块糕点而已,在下也只不过是想成全将军一片爱妻之心。将军却执意要买。将军可是觉得在下是那缺银子的人?也罢,那就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吧,免得将军为难。在下今日将这包桂花糕卖给将军,一不是为了将军身份地位,二不是为了这五两银子,而是完全看在了将军府中妇人的面子上。只是将军有将军的原则,不愿平白拿走这包桂花如意糕,在下也有在下的骄傲,断不能一小包点心便收下将军五两银子。”
不待他说话,我便从怀中拿出奈何,抽出匕首。雪亮的刀光带着骇人的寒意刺得于烈眼睛一眯。电光火石间,我挥刀劈向元宝,“铮”地一声脆响,元宝一角应声而落,掉在了桌面上。我随手将匕首仍在桌子上,拈起那角碎银,淡然道:“钱货两讫,将军自便吧!”言罢,端起茶盏自顾喝茶,不再看他。
于烈没有离开,反而拱手道:“公子见谅,刚才于某多有失礼。”
我的眼睛虽然没看他,全部的注意力却都放在了他的一举一动上,见他语气歉然有所松动,正暗爽到内伤,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背后响起,“哟,人生何处不相逢啊!我也爱吃桂花糕,看在老熟人的份上,让给我吧!我不付你银子。”
我一听这声音,立刻浑身僵硬,这哪里是人生何处不相逢,这分明是阴魂不散有木有?
下一秒钟,身旁的椅子被来开,云谨言坐到了我身边,毫不客气地将魔爪伸向我盘子里最后那块桂花如意糕,拈花起来放到自己的嘴里,闭上眼睛,脸上做出与我之前一模一样的陶醉表情。
自从当日叶澜修将我带离国舅府,一个月来我第一次见他。他还是那副闲散的老样子。解蛊无望,一辈子没有子嗣,换了别人能愁死,他却一脸的毫不在意。
我面无表情地看他表演。他吃完我的桂花糕,给了我一个大大的笑脸。
我皮笑肉不笑道:“国舅爷,好巧,真是哪里都能看见您玉树临风,风流潇洒的身影。不知是什么风把您吹过来了。”
第59章 人肉沙包
云谨言伸头向窗外辨了辨方向,方向我道:“东南风,我本再附近闲逛,不想经过杏花楼偶尔向窗内望正好看到了于将军和你。”接着,云谨言又热情地为我们双方介绍,“这位是于烈将军,想来天煜国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这位是夏青芜夏……公子。”
我冲于烈抱拳道:“在下夏青芜,今日有幸得见于将军。”我见云谨言丝毫没有走的意思,不禁劝道:“国舅爷还有正事儿吧?别给您老耽误了。”
云谨言毫不在意地耸耸肩膀,“我能有什么正事儿,今日既然偶遇,不若一起喝杯清茶。”
说着云谨言拉着我们二人上了二楼的一个雅间,这是杏花楼最大最好的雅间,布置得颇为雅致,宽敞的房间里一张八仙桌,敞开的窗扇外是蔚河,波光粼粼蔚水河映着湛蓝的天空,此刻虽是深秋,太阳却依旧耀眼,照得河面一片银白,清风拂过,带来河面清新的水汽,让人不禁心旷神怡,神清气爽。
云谨言叫来店小二重新沏了一壶新茶,招呼我二人坐下。我权衡了一下,虽然有云谨言在说话不方便,但是云谨言贵为天煜两朝国舅,有他牵线搭桥,我能更快地结识于烈。
于是我手执茶壶,给大家面前的茶盏注满清茶,然后端起自己的茶盏向于烈道:“相遇既是缘分,刚才在下对于将军多有得罪,夏某以茶代酒,还望将军海涵。”说着将茶一饮而尽。
于烈道了声:“不敢!于某不知夏公子是国舅爷的朋友,得罪了。”言罢也喝尽了杯中茶。
开头很成功,正在向一个良好的方面迈进,我面上带出真诚的笑意,“夏某早闻将军英明,今日相见将军果如传言中那般神武。能与将军一坐,夏某已是三生有幸。如蒙将军不弃,还请将这包桂花如意糕带给嫂夫人。这角银子夏某不敢让将军收回,就全当今日的茶资吧。”
于烈爽朗一笑,也不再纠结桂花糕与银子的问题。目光缠绵在被我随手放在桌上的奈何上,久久移不开眼睛,口中赞道:“此乃名器奈何,于某早有耳闻,却从未见过,一直是心中之憾,不想今日得偿所愿。不知可容于某近观?”
我手持奈何刀刃,将奈何递与于烈,“奈何乃刀中名刃,将军乃人中英豪。名刃配英豪,奈何若有知,也必会深以为荣,。”
于烈接过奈何,目光虔诚细细观看,又起身到窗前就着阳光看雪刃上的光影。趁着于烈离桌,云谨言凑近我耳语,“什么名刃配英豪,我牙都快酸倒了!”
我瞥了他一眼,也小声道:“你怎么还不走?”
云谨言端起茶盏挡住嘴,声音从茶盏后飘出来,“你是无利不起早,爷要留下看热闹。”
我恨得咬牙,狠瞪了他一眼。他熟视无睹,依旧一脸欠扁的笑意,又落井下石地向我补刀道:“你不会是要把奈何送给他吧,那可是阿城的,你别借花献佛。”
一句话正中靶心,刺中我心中所怨,我对云谨言怒目而视。正好于烈看完匕首,向座位走来,我不得已抹去脸上的愤懑,换上一副矜持的笑脸,云谨言一脸钦佩地看着我,“这脸变的,我拍马都赶不上!”
我面上不动声色,右手迅速在左手的手背上狠掐了一把。
“哎呦!”旁边人叫出声来!
“国舅爷怎么了?”刚刚坐下的于烈诧异问道。
我同样以询问的目光看向云谨言,一脸的无辜。云谨言苦笑道:“没事儿,忽然感觉好像被只毒蝎子蜇了一口。”
“这里有蝎子?”于烈四下环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