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刻我开始认真考虑阿城的将来,头脑中突然灵光一闪,如果,我可以为夏庭远翻案,如果,阿城可以摆脱奴籍,以他的聪明才智必有一番作为。我为这样的想法而兴奋。以前总觉得在古代待不长,总觉得自己这个奴籍的身份无所谓。但是我可以无所谓,对阿城却是至关重要的,关系到他的一生。我懊恼为什么自己早没有想到这个问题。
我正在想整件事情的可操作性,叶澜修已经将柜子翻得乱七八糟,抬手抹抹额头上的汗问我,“你见过一把带着黑色犀牛皮套的匕首吗?我问了薛管家,他说以前是放在府里兵器库中的,几个月前你进过兵器库,后来那把匕首就不见了。”
我迟疑了一下,“你是说‘奈何’?”
“对!就是‘奈何’,你怎么知道这个匕首的名字。”叶澜修诧异地问。
身边的阿城惊慌地抬起头,手忙脚乱地要从怀中掏出那把匕首,我按住他的手,向叶澜修道:“是我从兵器库中拿的,几个月前阿城的生辰,我问你送他什么生辰贺礼,你让我去府中的兵器库中自己挑选,我就拿了一把匕首送给阿城了。是国舅爷看到了,才告诉我们这把匕首名为奈何,乃上古名器。”
“对,我想起来了。”叶澜修以手扶额,“是有这么回事儿。”
“你找那匕首做什么?”我问他。
叶澜修看了阿城一眼,走过来坐在椅子上,端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方含糊道:“没什么,我不知道你送给了阿城,今日一朋友提及奈何,我恍惚记得在府里见过,便随口允诺送给他。”
阿城不顾我的拦阻,从怀中掏出了奈何,赧然道:“姐姐当时拿给我,并不知道如此的贵重,是国舅爷见了这把匕首,我们才知道姐姐一不小心将这稀世珍品给了我,既然太子殿下……啊,姐夫有用,就拿走吧。”
叶澜修从茶盏上抬起眼。我忍不住向阿城说道:“阿城,这是姐姐送给你的生辰贺礼,既然给了你,就是你的了,你不用如此。”
“不不!”阿城红着脸摇头,“我放在身上也没什么用处的,可惜了!姐夫既然答应了人家,又怎好食言。”
未等我说话,叶澜修已起身来到床前,从阿城手中拿过奈何,“也好!回头你自己去兵器库中挑去,看中什么就拿什么。”
“谢谢姐夫!”阿城低声道。
我知道阿城有多喜欢这把匕首,刚要开口反驳,阿城抬眼看了我一眼,目光中满是恳求,轻声叫了声:“姐姐!”
我心中一痛,闭上了嘴,只是紧紧地抓住了阿城的手。
叶澜修匆匆拿着奈何走了。直到叶澜修走出了门口,我依旧低头不语,阿城焦急地摇着我的手,“姐姐,你别这样。姐夫用得到这把匕首就应该给他。朝堂上的事儿,我们插不上手,也帮不上忙。如果这把匕首能够帮到姐夫,岂不是比放在我身上强了百倍。姐姐如今是姐夫跟前的人,姐夫好,姐姐才能好!这个道理阿城明白,姐姐也要明白!”
我当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只是心中还是介意的。尤其是见到阿城这样懂事,更让我感到心疼。我拍拍他的手,向他也是向自己沉声道:“阿城你等着,姐姐定会送你一份大礼!”
当晚叶澜修回来时,我面向墙躺在床上没有理他,他洗漱过了,换了寝衣,吹熄了灯躺在我身边,伸手搭在我的肩膀上,我抖抖肩膀,将他的手甩下去。
“还为那把匕首生气呢?”他执着地扳过我的肩膀,让我面对他,向我解释道:“近日骠骑将军于烈回京述职,此人神勇善战,部下兵甲几十万,一直镇守边疆,曾多次打败他国对天煜的进犯,从无败绩,因此被称为天煜国的战神。他是个中间派,对朝堂上的纷争一直持观望态度。若得此人相助,我便不用担心京畿大营的统帅骆寒飞了。只是此人孤傲,见到我也不过是守着该有礼仪,并无丝毫的亲近之意。我苦于没有机会与他结交。今日偶然得知于烈痴迷于兵器,对各类兵器如数家珍,尤其是有名的刀剑斧钺,更是迷恋,甚至有传闻他曾经搂着一把名剑睡觉。于是我想起府中有上古利刃奈何,便拿来想吸引他的注意,借机与他攀谈。”
我在黑暗中听着他疲倦的声音,渐渐放松了身体。我知道他在朝堂上步步为营,很是艰难。这个当口,我虽心中还是有几分不舒服,却也不想再纠结于此。“成功了吗?”我闷声问,将头扎到他的臂弯里。
“没有。”叶澜修叹气道,“今日我在宫外堵住他,还未等我拿出奈何,于烈便冷冷道‘臣一介武夫,深受皇恩,只知道为天煜镇守边疆,护一方百姓。不敢与太子交往过密,恐落人口实,于臣和殿下都不利。’言罢拂袖而去。我也听说过此人从来不为权贵金钱所动,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他说着,将奈何递给我,“还给你吧,你爱送阿城就送吧,看来这条路是走不通了。”
我握紧奈何,问他道:“这个骠骑将军如果是忠于圣上的,圣上属意于你,他应该是站在你这一边的啊!”
“这可不好说。”叶澜修无奈道,“如今朝堂上党派纷争混乱,各种关系盘根错节,谁又知道于烈是怎么想的?他的几十万大军都在边关,他是否愿意趟这浑水,他到底愿为哪一派效力,我都不得而知。”
叶澜修烦闷不已,我也很是郁闷,谁成想我们如今竟然陷入这样的境地,想着随遇而安,明哲保身地等到下一次穿越已是不可能了,形势逼人,不主动出击就是死路一条。我抱紧叶澜修安慰他道:“会有办法的,我们一定可以撑下去。”
他反手抱住了我,依偎着我渐渐睡去。清冷的月光从窗棂透进屋中,我能在乳白色的月光下看到他英挺的鼻子和睡梦中依旧微蹙的眉头。
我伸手轻轻地将他的眉头抚平,心中叹息,也许我们之间是出现了些不和谐的问题,但是我们是一体的,在这个危机四伏的异世里只有我和他相互扶持,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这样的处境容不得我像在前世那样去苛求他的体贴关爱,他在外面处境艰难,又如何还有精力来照顾我的敏感心思。我握紧手中的奈何,这不是他一个人的战斗,而是我们两个人的。
第58章 骠骑将军
第二日,叶澜修进宫去了。我换上男装,将奈何揣在怀里出了门。我这个太子屋里人的新身份还是有一定的便利的,可以堂而皇之地让府里给我备马车。虽然这样一来骆寒衣就会知道我要出府,但是她也不好出面阻拦,如今我在叶澜修面前正得宠,她更是小心翼翼,以免有嫉妒之嫌,落得打压下妾的名声,所以只能装不知道,由得我坐着马车出了门。
我问过叶澜修,于烈此次回京还带着他即将临盆的妻子回来待产。于烈虽然是一介武将,但是在疼爱妻子的方面确是极其细致温柔的,堪称模范丈夫。他的妻子喜欢吃杏花楼的桂花如意糕,他每日下朝,便会拐到杏花楼,买了刚出炉的桂花如意糕带回府中给妻子。
杏花楼临蔚河而建,二层的小楼店面不算大,却胜在别致精巧。叶澜修曾带我来过一次,这里招牌菜冬笋烩糟鸭、酒酿清蒸鲈鱼、藕丝荷粉在京城中颇为有名。尤其是这里的桂花如意糕更是远近皆知。最绝的是,杏花楼每日只做三锅的桂花如意糕,卖光后,任你是皇亲国戚,还是腰缠万贯,对不起,明天早点来排队吧!上次我与叶澜修来时就没有吃到桂花糕,还让我颇为遗憾来着。用现代的说法,这叫饥饿营销。
我到杏花楼时时辰尚早,还未到中饭的时候,杏花楼前只有排队买桂花如意糕的长队,店内的食客却没有几个。我一身贵公子的打扮,光是身上那件云水碧色绣着兰草的冰绫锦袍就价格不菲,目光毒辣的店小二自然识货,立刻热情上前招呼我,“公子瞧着面生得紧,是第一次来杏花楼吧!小的给您介绍几样我们这里的招牌菜。”
我伸脖看看在店外排队的长龙,当机立断,“别的后说,先给我来两盘桂花如意糕。一盘端上来,另一盘给我包起来。”
店小二带着一脸殷勤的笑意道:“公子果真是贵人好运道,除去外面排队的,今日就剩下最后两盘桂花如意糕了。”
我信步走进杏花楼,这里的二楼是一间间独立的雅间,一楼则是散堂,摆着若干桌椅,整个大堂里干净敞亮。我择了临窗的一张桌子坐下,点了一壶枫丹白露。不一会儿,店小二将淡青色的瓷壶和配套的茶盏摆到我面前的桌子上,又端来一盘桂花如意糕和用油纸包好的另一份如意糕。六块菱形的如意糕整齐地摆放在水红色的瓷盘中,半透明的白糯糕点上嵌着几朵金黄的桂花,糯米的清香搭配着桂花的郁甜,那味道绝对是让人食指大动,欲罢不能。
鉴于我这两份是今日的最后两份,后续来的食客都摇摇头失望而去。望着那些人离去的背影,我越发吃得香甜。人就是这样,堆着摞着地放在那儿,你肯定觉得无所谓;如果就这么点儿,大家都抢,还有抢不到的,你立刻会觉得手里的东西弥足珍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