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别理他,既然他不想听,你弹给我听就行。”元意叫她起来,又笑问着:“你叫什么名儿,善弹什么曲?”
“奴家贱名月嫦。”她抬头看了元意一眼,又飞快地低下头,继续道:“奴家卖艺为生,不懂阳春白雪,只会一些乡野小调,怕污了夫人的耳。”
元意摆了摆手,和善道:“无妨,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你尽管大胆弹唱就是。可要沐手焚香?”
“奴家不过是粗鄙之人,哪有那么多的讲究。”月嫦福了一身,又含情脉脉地看了萧恒一眼,才步步生莲回了琴案后跪坐而下,素手一提,缠绵而软绵的曲调缓缓从手中流淌而出。
曲至承和之处,一声低缓而哝哝声音缓缓响起,低糜而深情,直透到人的心底,只听她唱道:
君若天上云
侬似云中鸟
相随相依
映日御风
君若湖中水
侬似水心花
相亲相恋
与月弄影
人间缘何聚散
人间何有悲欢
但愿与君长相守
莫作昙花一现
……
坐在一旁的萧恒顿时脸色铁青,这唱的什么词!他连忙看向元意,却见她正杵着下巴,一下又一下地拍着拍子,神情竟然说得上是很享受。
萧恒顿时郁闷了,这还是女人嘛,别人都当着她的面肖想她的夫君了,她竟然一点都不介意,还露出一副欣赏的样子,真不知她是怎么想的,是太自信还根本没在意?
也许是注意他的目光,元意抬头看他,疑惑地问道:“此时曲美人美,你看我做什么。”
萧恒眯了眯眼,用扇子抬起她的下巴,意味不明道:“不过是胭脂俗粉,哪里比得上爷的夫人倾城绝色。”
元意素手轻点,移开他的折扇,似笑非笑,“一只独妍,怎比得上满园春色。爷日后怕是看我看得厌了,反倒埋怨我阻了你的齐人之福。”
“若是意儿没有厌了爷,爷怎么会厌了意儿去。”萧恒挑花眼中依旧带笑,似是调侃,似是认真道。
元意掩嘴轻笑,妩媚的凤眼睨了萧恒一眼,道:“爷说话总是这般好听,让人甜进心里去。”
萧恒被她着媚态横生的样子电的身子一麻,盯着她看了许久,看她乌黑的秀发上,一只玉钗儿摇摇欲坠,伸手替她插入,手指滑下,落在她眼角上扬的朱砂痣上,声音低沉沙哑,“既然意儿喜欢,爷每天都说与你听。”
本来在低头抚琴的月嫦,不经意抬首,就见萧恒和元意郎情妾意,亲密无间的样子,心里一堵,手上顿时乱了章法,一个破碎的弦音破出,顿时坏了一曲的靡丽多情。
元意和萧恒顿时回过神,侧首看她。
她的眉目中迅速闪过一抹惊慌,又立马蓄上了水雾,起身向萧恒和元意福身,弦然欲泣道:“奴家琴艺不精,唐突了公子夫人。”她又看向萧恒,眼中悲戚,欲述还羞。
萧恒眉头一皱,朝她挥挥手,“既然如此,那就别出来丢人现眼,快出去。”
听到萧恒这句话,月嫦的眼中的泪水是真的流了下来,连忙跪下,扯住萧恒衣袍的下摆,哀求道:“奴家对公子一片深情,愿意为奴为婢伺候公子,求公子别赶奴家走。”
萧恒急忙扯回衣袍,微恼,“爷我有的是奴婢,要你做什么。”
月嫦见求萧恒不行,想着刚刚元意对她态度不错,心存侥幸,情深意切道:“夫人,奴家与公子两情相悦,求您能宽宏大量,让奴家进府伺候吧。”
元意眨了眨眼睛,看了看脸色铁青的萧恒,又看着跪在地上深情不悔的月嫦,奇问,“两情相悦?你给我说说,怎么个两情相悦法。”
月嫦的眼中闪过欣喜,先是含羞带怯地看了萧恒一眼,才道:“虽然公子这几月没来,但是在这之前,公子每每都会叫奴家进来弹奏。整个酒楼唱曲的姑娘有几十个,公子唯独选奴家,未曾厌弃,自然是心悦奴家,早有带奴家回府之意,只不过是有所顾忌罢了。”说罢,她还隐晦而怨恨地看了元意一眼,最后一句的意思不言而喻。
元意顾不得与她计较,而是目瞪口呆看着她,再看萧恒,脸上已经彻底地黑了下来。她心中闷笑不已,连声问道:“你为何如此确定爷会带你进府?可是他曾与你承诺过什么?”
让元意意想不到的是,月嫦摇了摇头,“这个自然没有。”还没等元意反应过来,她继续道:“上一个伺候的姐姐已经被公子纳入了府,奴家与她一般伺候,自然也能入府。”
看她理所当然的样子,元意顿时一阵无语,这世界大了简直是什么人都有,看她的样子,根本就是陷入了自我幻想不可自拔,她若是揭穿她的美梦,说不定还被当成棒打鸳鸯呢。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最大的原因还是萧恒还过风流,让这些个女人以为可以轻易得了他的青眼,一朝麻雀变凤凰。元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示意他招的桃花自己解决。
自打刚刚开始,萧恒的脸色就没好过,待看到元意鄙夷的眼神,更觉得丢脸,他对着正在努力缩小存在感的萧全阴测测道:“你给我去催催掌柜的,看他还在哪个旮旯呆着。”
正巧,掌柜的这就推门进来,身后还跟着一溜端着菜的店小二,他笑眯眯地看着萧恒,道:“刚刚模模糊糊听到公子叫唤奴才,可是有什么事需要吩咐奴才的?”
萧恒冷哼了一声,道:“你来的正好,赶快把这个满脑子不清不楚,病的不轻的女人给爷拖出去。以后灵醒点儿,别什么货色的女人都往爷这儿塞。”
掌柜的一看一旁泪眼滂沱的月嫦,立马明白了什么事,擦了擦额头的汗珠,老腰都快弯成虾子,叠声道:“奴才明白,奴才这就把她带出去。”
说着,他快步走上前,掩住月嫦的嘴,不顾她的挣扎和撒泼,生生地拖了出去。
085小人作祟
待掌柜的把月嫦拖出去之后,守在外边的店小二们就把菜一一地端了上来,摆放整齐,又问了要不要留人伺候,待萧恒挥手后,才恭恭敬敬地退下。
想起刚刚的事,萧恒脸色讪讪,连忙热情地给元意介绍着各道菜肴的名称,又殷勤地给她布菜,元意一直笑眯眯地听着,不时点点头,每当萧恒给她夹菜,她越发地和颜悦色。萧恒信心大涨,伺候得愈发熟练,不管元意的目光哪道菜肴上,他都能第一时间给她夹过来。
看到这一幕,另开了一桌的素梅、腊梅和萧全等人纷纷侧目,暗自咋舌。本来对元意尚有一丝不服气的萧全,这下是彻底地折服了,日后抱紧了少奶奶这大腿,日后的日子肯定好过许多。这样想着,对于素梅和腊梅两人愈发地客气了。
这一顿饭就在异常和谐的氛围中落幕,等到两人回到府上已经过了午时。两人去正院与云氏请安,却被李嬷嬷告知她已经午休,两人托李嬷嬷在云氏醒来后禀告一声,才双双回了流轩院。
这才刚踏入院门,就见一个青衣婢女慌慌张张地跑来,跪在萧恒面前,满脸的泪水,道:“少爷,花姨娘病了,想要见您。”
萧恒在想今天怎么回事,一个两个地给他添堵,他才刚把元意哄好,另一个女人又凑了上来。他心中不耐,越过那婢女,淡淡道:“既然病了就去叫大夫,爷又不是神仙,看了一眼就能好。”
那婢女见萧恒脸色不喜,连忙替主子辩护,“姨娘这些天思念爷,昨儿个对月感怀,因晚风寒凉,才伤了身体。少爷,看在姨娘对您一片痴情的份上,您去看看她吧。”
这些女人就爱那痴情当借口耍些小把戏,他以前还有耐心看着她们逗乐,现在哪有什么心情。他冷冷地瞥了那婢女一眼,道:“花眠这是什么意思,少奶奶才刚进门呢,她就伤怀生病,难不成是对少奶奶不满?”
那婢女被萧恒这说法吓了一跳,连忙磕头,直说不敢。她昨晚就一直劝花姨娘担心身子,谁知她硬是穿着单衣站在窗边吹风,第二天就染了风寒。她知道花姨娘这是想少爷了,想借此见少爷,未尝没有给少爷添堵的意思。现下被少爷一语道破,就怕花姨娘弄巧成拙,非但没有得到怜爱,反遭厌弃。
元意在一边冷眼旁观,看着婢女的神色,心中猜到了七七八八,眼神微微一冷。她转头看向萧恒,道:“爷和我一道去看看吧,毕竟是伺候过您的旧人,没的让人寒心。”她又看跪在地上的婢女,问道:“你起来吧,请了大夫了没?”
那婢女没想到事情会有如此发展,惊喜地道了一声谢,又道:“回少奶奶的话,已经叫人去请孙大夫了。”元意点点头,跟着她往后面的院子走。
萧恒急得搔头抓耳,想要向她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烦躁地踹了一脚身边的萧全,也跟着去了。
元意从未来过后面的院子,趁此机会,仔细地打量了一通,发现这里虽然没有前方得疏朗大气,却身在婉约小巧,亭台假山俱全,曲径通幽出别有洞天,倒是个事宜居住的好地方。
那婢女在一颗桃花树前停下,进了旁边一个房间,同时对里面喊着,“姨娘,少爷和夫人来了。”
元意进了里间,才发现里面聚了不少人,正坐在画面花床前对她嘘寒问暖,听到喊声,俱是连忙站起来,盈盈地福身,请安的声音柔得几乎能掐出水来。云砚笑得一脸温婉和煦,对萧恒道:“爷来了,花妹妹正盼着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