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恒也是余怒未消,前所未有地严厉,“谁放的矮墩儿不收起来,万一绊倒了夫人,你们有几条命可以赔。”
对于元意身边的伺候人,萧恒一直都是和颜悦色,如今看到他黑了脸色,前所未有的压力袭来,立马就让屋子内伺候的奴婢吓得跪了下来,口中喊着饶命。
刚从外边进来的含冬了解了事情原委之后,一脸苍白地跪了下来,“大人恕罪,是奴婢疏忽了,请大人责罚。”
萧恒皱着眉看着跪在下边的含冬,刚要训斥,就被回过神来的元意拦住了,“不关含冬的事,是我吩咐她去拿东西了,刚才太激动,一时没有察觉塌下的矮墩儿。”
这时候萧恒才注意到含冬手里正拿着一瓶琉璃瓶装着的液体,托元意的福,这种液体他并不陌生,正是她口中的精油。自从元意的身子越发重了之后,她的小腿就开始胀痛抽筋,她便让含冬替她按摩,还让人鼓捣出了一种叫做精油的辅助按摩东西,确实是很有效果。刚才应该是含冬正在给元意按摩,因为精油用完而离开,才有了之前的意外。
尽管如此,萧恒的脸色依旧不好,只不过是对着屋子里其他伺候人,“夫人身子重,你们更要精心伺候,不禁要寸步不离地跟着,还要排除身边的一切危险。”他越说越生气,口气愈发重起来,“刚刚要不是本官动作快,现在你们已经不是罚跪这么简单了。”
大概是设想到了后果,在场的丫鬟身子已经隐隐发抖,拼命地磕头。毕竟是相处许久的人,元意心中不忍,拉了拉萧恒的袖子,冲他摇了摇头。
萧恒叹了口气,勉强缓和了口气,“好了,你们先出去吧。”
众人如释重负,含冬更是愧疚地看了元意一眼,把精油搁在一旁,带着其他丫鬟缓步离开。
“都是我不注意,你何必迁怒她们。”元意十分得不好意思,毕竟刚才是她激动了,“她们都还是小姑娘呢,你吓着她们了。”
“小姑娘又怎么了,当奴婢的不能伺候好主子,要之何用。”萧恒横了她一眼,恨铁不成钢,“你就是太好说话,才造成她们规矩如此松散。你如今身子重,站起身来都看不到脚尖,若是地上真有什么障碍又怎么看得见?必须得好好敲打她们,不然做事都不会细心。”
元意被训得哑口无言,只好讨饶,但是萧恒依旧没有放过她,抓着不放,继续念叨了许多注意事项,元意差点就被念成了蚊香眼,只能使出必杀绝技,拉着他的袖子撒着娇说道:“好吧,是我错了,以后再也不犯了行不行?”
萧恒虽然努力绷着脸,却还是忍不住露出了点儿笑容,无奈地敲了敲她圆润的额头,“真是败给你了。”
元意脸色的笑容加深,这样无奈而宠溺的语气,不管听到多少次,都会让她的心窝暖得一塌糊涂,别人放在心里疼爱的感觉果然是美妙无比,就像泡在蜜里似的。
“对了,被这么一打岔,我差点就忘了。”元意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终于记起了刚才那一出乌龙的原因,“安陵的成绩究竟如何?”
萧恒的脸上稍稍露出了笑容,道:“安陵这次考得不错,被录取为贡士,排在第八名。”
尽管知道安陵水平不差,此时听到这个名次,元意也是惊喜轻呼出声,眼眶湿润,声音隐隐颤抖,“真的?安陵他、他真的是第八名?”
虽然对于小舅子的出色感到十分长脸,但是元意此时喜不自禁的模样又让他心里颇不是滋味起来,“自然是真的,那小子有岳父的指点,可比我那时候还要厉害。”
他当时的成绩也不过是十名而已,安陵这小子竟然考到了第八名,可见实力不简单,上次岳父还担心他的水平不够给压着,以如今的成绩来看,却是多余了。
元意没有察觉身边人又打翻了醋坛子,而是沉浸在喜悦中不可自拔,“太好了,阿娘在泉下有知,也会觉得欣慰的。”
她和安陵姐弟二人相依为命长大,情分非同一般。只要想着当初那个小小的团子如今已经长大成人,还考取功名,前途无量,她又怎会不觉得心情激动。
吾家有儿初长成,元意此时此刻就是如此心境,也就到了这个时候,她才终于放下了大半的心。
看着元意无比感性地流着眼泪,萧恒终于无奈了,拿出锦帕替她擦干眼泪,脸上的表情终于变成了哭笑不得,“好了好了,别哭了,要是待会儿鸿奴下课归来撞见了怎么办,多大的人了都,怎么还像个小孩子似的。”
元意破涕为笑,不好意思地躲过帕子擦着眼泪鼻涕,瓮声瓮气地说着,“我这不是喜极而泣嘛。”
知道她此时不好意思,萧恒也不逗她,从盆里扭了一条毛巾递给她,“喏,擦擦吧。”
元意连忙夺过来,擦了擦脸和手,把自己收拾整齐之后才转过头,在触碰到萧恒戏谑的视线时,又闹了一个大红脸,在他的腰间一掐,“你就爱看我出丑,促狭鬼。”
萧恒嘶嘶地夸张叫唤起来,他不过是笑笑不语而已,怀孕中的女人真是不可理喻,连呼吸都成了错误。他不甘吃亏地要扑过去,就见元意皱着眉呻吟了一声,他连忙收起了嬉笑的模样,紧张地问道:“怎么了,是不是孩子又闹你?”
“不是孩子。”元意这次还真不是装的,而是小心翼翼地碰了碰腿,“是腿部又抽筋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着双胎的原因,这一次的大腿抽筋得特别厉害。
这小萧恒也顾不得和元意玩闹,取了含冬刚才放下来的精油,开始熟练地替她揉着腿部的肌肉,还时不时细心地询问着,元意看着他认真的侧脸,脸上绽放了一抹灿烂至极的笑容。
404临盆在即
在四月份的殿试如期举行,经过大半天紧张的等待,宫里终于传来了消息,安陵中了二甲传胪!还没等元意表达心中的喜悦之情,她肚子猛地抽痛起来。
因为是双胎的原因,孙大夫已经预计过元意可能不到足月就要生产,所以云氏早早就张罗着人在流轩院布置了产房、接生婆和乳娘等等,一切都安排得妥妥当当,以免到时候忙中出错。
实际上,这阵子元意的肚子频繁抽痛,还闹了好几次乌龙,然而这一次的抽痛伴随着羊水的流淌,元意的脸色顿时苍白起来,这一次是来真的了。
她用力地抓住浅碧的手,头冒大汗,“快,扶我进产房。”
本来规矩有序的房间因为她的一句话而慌乱起来,浅碧顾不得其他,直接把元意抱起来往产房走去,而腊梅经过短暂的慌乱之后立马镇定下来,开始有条不紊地布置下去,“樱桃,你亲自去通知老夫人过来坐镇,芭蕉,盯着后厨,准备参汤和补充体力的食物,含冬,快让人把侯爷找回来,还有把孙大夫也叫进来。”
流轩院的下人在腊梅的指挥之下有序地运转起来,而元意已经被肚子一抽一抽的痛意折磨得汗津津,浅碧看得担心不已,就怕她出了什么意外。好在产房距离不远,不然浅碧虽然臂力颇大,抱着一个体重超标的孕妇也是一件颇为吃力的事情。
此时陈嬷嬷正例行和其他两个接生嬷嬷对产房例行清洁,看到浅碧抱着元意过来,立马就被吓了一跳,连忙搀着元意站直身子,“夫人这是要生了?”
她伸手摸了摸元意的裙子,果然触手一片濡湿,脸色立马凝重起来,和其他两个接生嬷嬷对视了一眼,才对她道:“夫人,现在时辰还早,您先走动走动,有利于待会儿生产。”
怀着双胎虽然喜庆,但是大家的担忧一点儿也不少,这样的情况下,相当于双倍的危险,这样的结果显然不是大家所愿意看到的,只能尽力减少其中的危险。
这些都是已经商讨过的方案,元意知道其中的深意,自然不会反驳,而是忍着痛在陈嬷嬷和浅碧的搀扶下慢慢地走动,每一步都宛若凌迟,明明脚下踏着的是厚实的土地,却像是在尖刀上跳舞一般。
云氏匆匆赶过来,看到元意大得吓人的肚皮上,眼中有明显的忧虑,连忙掏出手帕替她擦着脸上的汗水,安慰道:“坚持住,一切有我们呢。”
元意挤出一个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鸿奴呢,别吓着他。”
见她这时候还想着鸿奴,云氏即是感慨又是怜惜,柔声道:“你放心,他爷爷带着他习字呢,不会过来的。”
元意心中松下了大石头,越来越密集的抽痛让她脸庞微微扭曲起来,但是为了保存体力,她都咬着牙忍下了喉间的叫喊,最后只剩下闷闷的哼气声。
越来越多的汗水从额头滑下,修长而密集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水珠,不知是汗水还是泪水,模糊了眼前的视线。因为被架着身子,动作不便,元意还是抑制不住扭过头频频向外边看去,只是除了忙忙碌碌的丫鬟婆子,再也没有别人。
云氏的心思一动,对着樱桃问道:“从远呢?”
“回老夫人的话,侯爷不久前有事出府了,现在还没回来。”
樱桃也急得满头是汗,她是元意的奴婢,自然知道自己主子是在等着侯爷,但是没人知道侯爷去了哪里,找不找得到人还是一回事呢。
这关键时刻,侯爷究竟跑哪去了!
丝毫不知家里已经乱套了的萧恒正在西街的别院里,作为皇帝未登基前的安慰联络点,就算时至今日,也还没有改变位置,因为这个别院有了完整的情报处理系统,轻易不能改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