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意采用了后世的宴会模式,事物酒水都搁置在一条长桌之上,上面盛放的是厨子精心制作的糕点,至于酒水,她可是下了大手笔,她把自己珍藏的美酒都拿出来了。这些年来萧恒给她收集了不少美酒,只是因为身体的原因她没有多喝,存下了不少,这下正好便宜这些人,她看得心都疼了。
好景好酒还不够,读书人最爱风雅,元意也投其所好,在凉亭上放下纱幔,让琴师在其中弹奏和唱,外边则是由婢女伺宴,这样周到至极、风雅至极的安排,让那些士子心中那么点儿因为答问题而存着的郁气都消散得一干二净,转而专心欣赏起眼前的美景来。
萧恒在来人差不多的时候就出来了,在入席的时候他朝亭子看了一眼,眼中意味深长,笑意点点,然后才入座席中,朝众人歉意道:“本官有些杂事耽搁了,招待不周,还请诸位见谅。”
读书人虽然有傲气不假,但是不代表他们不识时务,以萧恒的身份地位,等到人来齐了在入席都不会有人说他什么,更别说现在了。在座的士子都推说无碍,让萧恒脸上的笑容真诚了一层,其实萧恒还真不怎么喜欢读书人,谁让元意喜欢的就是这一类人,但是为了让她开心,他咬咬牙也就认了。
这次赏春会虽然是借着赏春的名义举办的集会,但得以进门的士子没有几个是真正为了看萧府的园子风景是如何秀丽的,他们期望得是能够和萧恒搭上线,日后在仕途上能够一帆风顺,故而趁着人还没来齐,他们纷纷拿出自己的得意之作,当场让萧恒品评。
萧恒之前虽然不喜看书,但是学问还是有点儿,最主要的是,他因为身在朝中,对于时事政治了解深刻,远远不是这些没有什么门道、而且对政事了解不深的士子能比得了的。
要知道每次科举考试的策论大多是和朝中的政策时事有关,若是贫寒学子无法把握朝中动态,到时候答卷时候难免落了下乘,这也是这些人为何对权贵汲汲以求的原因之一,只要能受到一两处指点,也比他们一抹黑强。故而在得到萧恒指点的士子解释喜不自禁,气氛愈加热烈起来。
萧恒坐在首位,两排是元意特地寻来的矮几,大家都是席地而坐,衣带飘飘,风度翩翩,颇有先古遗风,再看各自的席上,都有侍女从长桌上拿来的糕点和美酒,想到正在某处偷窥的元意,他禁不住乐了。
这时候正好是空隙时刻,有人注意到了萧恒脸上的笑容,不禁好奇道:“不知萧大人有何事可乐?”
萧恒也没有忌讳,拿起矮几上的瓷瓶,笑道:“说来本官还是托你们的福,若非是要招待你们,素日里内子也舍不得让本官染指这碎玉留香,这些可都是她的珍藏。”
刚才大家都争着要让萧恒指点,还真没有注意到这瓶子的乾坤,没想到竟然是传说中赫赫有名的碎玉留香,于是大家纷纷轻呷了一口,余味隽永,唇齿余香,喝完一口,大家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学生只是听过碎玉留香之名,未曾得饮,没想到今日有此口服,实在是我等之幸。”坐在最靠近萧恒的一个男子笑着开口,他相貌清俊,风度翩翩,气质卓然,显然是元意最喜欢的类型,“还得多谢萧夫人的割爱呢。”
萧恒矜持地笑了笑,脸上还是不可抑制地流露出得意,大方地说道:“无妨,她的好酒多得是,过了这个村就没个店了,能从她手里漏出点儿就可不容易。”
大家都善意地笑了出来,心里都有了评估,都说都指挥使极其敬爱其夫人,两人感情极好,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当中就有人动了心思,看了萧恒的脸色,壮着胆子问道:“萧大人,听闻尊夫人极擅作画,工笔画是一绝不说,还自创了一门油画,学生斗胆,不知可否请教一番。”
听到有人提起这个话头,大家都好奇地看向萧恒,这个油画流传已经有好长一段时间,作为读书之余的消遣,这些读书人还是乐意尝试一下这些新画法的,但是不得其法,这时候有了机会,自然要问个明白。
萧恒一愣,显然没想到有人有此一问,但是想到这是意儿自己独创的画法,此时能得到这些眼高于顶的读书人追捧,他心中自豪,比夸了他还要高兴,在他心目中意儿是什么人都比不上的。
于是他颇是和气地说道:“油画之法我并不擅长,不过见过内人作画,倒是知道几分精髓,此时倒是可以与诸位分享。”
虽然意儿此时正藏在凉亭内偷窥,萧恒也不愿意让元意露面,一是不喜欢外人打量她的目光,而是因为她的身子重,怕累着了她。于是他回想了一番元意曾与他说过的油画之法,让下人准备一干工具,从画笔、颜料和构图等等详细说起,最后他只是画了案几上的酒瓶,虽然没有元意高明,但已经比外边胡乱模仿的好上许多,在座的画技基础不差,只要多加揣摩,想来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于是在座的士子诚心实意地道谢,“多谢萧大人为学生们传道解惑,请受学生们一拜。”
古时曾有一字之师,如今萧恒不像其他人一般敝帚自珍,大方解惑,其人品就足够让人敬仰,所以这一礼他们是揖得心甘情愿。
萧恒虽然心中受用,嘴上还是推拒着,不遗余力地替元意卖着好名声,“不过是内子根据海外之书琢磨的画法,登不上大雅之堂,此时不过是与尔等交流,担不上大家如此大礼。”
因为萧恒的谦虚,大家对他又是尊敬了一层,口中称赞,连带着也对元意多加追捧,乐得萧恒眼睛都眯起了,频频向凉亭中看去,心中琢磨着下次再举办这样的宴会似乎也不错的样子。
读书人虽然迂腐,但是看到萧恒这副样子,心中多多少收有些揣测,说不定那凉亭中就坐着指挥使夫人呢,不然不过是琴师歌女罢了,哪里值得他几番关注。虽然对民间传闻的指挥使夫人好奇不已,但是礼节使然,本来对那处还有几分好奇的士子都收回了视线,安分地没有到处张望,让萧恒更是满意地直点头,看来读书人也不全然那么讨厌。
403安陵中举
每一个参加赏春会的士子都感到不虚此行,先别说得到了萧恒的指点,最重要的是,在赏春会之末,众人吟诗作对之后,皇帝竟然从天而降般出现在大家的面前,虽然只是短短的一碰面,但已经让众人欣喜若狂,没想到坊间传闻皇帝将会亲临竟然是真的!
两个多时辰的赏春会终于结束,在与会的士子陆续离开之后,百忙之中抽身而来的皇帝也被萧恒送出去,元意才从帷幔飘飘的亭子中走出来,她脸上还带着激动的残余,精神高涨,即使看到残肴余酒也不觉得怅然,反而兴致高昂地指挥下人收拾会场,直到萧恒回来。
“在亭子里躲了这么久,累不累?”
萧恒上前扶住元意,担忧地看着元意高耸得可怕的肚子,带着她一步步地走回院子。自从知道元意怀得是双胎开始,孙大夫就建议元意好好锻炼身体,萧恒也对此担心不已,特别是在月份大了之后,元意行动不便,走几步就累得气喘吁吁,都是由他搀扶着她一起走路锻炼的。
元意一手捧着肚子,一手扶着腰,迈着八方步缓慢地走着,一脸轻松地笑道:“我一直都躺在软榻上,一点儿也不累。”
萧恒的表情略有放松,便开始询问她关于之前赏春会的想法,或者对某某人的点评,元意正在新鲜着,于是热烈地与他讨论起来,果然不出萧恒所料,她对那些斯文儒雅、满腹经纶的读书人大为追捧,那种恨不得引为知己的表情让萧恒酸溜溜起来,又惹来元意一场大笑。
先别说萧恒和元意两夫妻的感受,再说当天与会的士子出去之后,在同窗交流之中把当日所见所闻传播出去,引得其他无缘进入的士子羡慕不已,油画之法也逐渐地向天南地北的读书人传播开来,扩大了油画的影响。除此之外,因为萧府赏春会的高规格和高品质,在士子文人之中渐渐有了口碑,从这一届开始,萧府在每一届科考前夕举办的赏春会成为众多赶考士子心目中的圣地,甚至还有着鱼跃龙门的传言。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有心人发现,但凡进去参加过赏春会的士子,会试和殿试之中都会取得优异的成绩,换而言之,赏春会就是士子们另类的试金石,但凡能够过五关斩六将得到进入资格的士子,都是满腹才华之人,能够在考试之中得到好成绩已经是毫无疑问。
因此在之后的日子里衍生一个奇怪的现象,每次从赏春会出去的各位青年才俊都成为各大家族拉拢的目标,他们从榜下选婿变成会后选婿,提前下手什么,这样划算的买卖可不止商人会做。
当然,这些都是以后发生的事情,没有预见能力的元意根本就不会想到自己心血来潮的一次宴会将会造成如此重大的影响,此时此刻,她在担心安陵的会试成绩。
今天,是是发榜单的日子。
就在她坐立不安的时候,萧恒终于回来了,元意立马站起来问道:“怎么样,安陵的成绩如何?”
因为起得急,元意还没矮墩儿绊了一下,差点儿就要摔倒,还好萧恒眼疾手快扶住她,才没有酿成大祸,元意心有余悸,脸色苍白地由着萧恒扶着她在榻上坐下,一直捂着肚子,暂时忘了要询问安陵的名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