焰魔罗不动声色的看了看她受伤的手腕:“我习惯了自己。”
她微微启唇,脸色一下子惨白枯槁,呐呐道:“我看到西室又点上了红灯笼,那晚膳可以陪我吃吗?”
焰魔罗审视着这张令他朝思暮想的娇美容颜,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他在意了?她对他一向视若虎狼、弃之敝履,怎么会流露出这样依恋的表情?是因为他对佟美人的宠爱威胁到了她的计划,所以要更卖力些吗?
“你来是邀请我一同用膳的?”
“可以吗?”
焰魔罗冷笑了一下:“怎么?要与佟美人争宠吗?”
安兮年紧紧的攥着水瓢,指甲陷入了肉里都浑然不知,失望缓缓的没过了她的双眼。他只当她是他有过的女人中普通的一个,所以很自然的当她是在争风吃醋。
“如果我说我想你了,你会信吗?”
不等他回答,她已经丢下了水瓢跌跌撞撞的逃走了。
她不该对他说那样的话,她在转瞬就极度的后悔了,向他表露心际没有任何的意义,只会惹得他更加的轻视她。她已经是被他厌倦的女子了,至少要留一点尊严给自己。
为什么会这么的绝望和空虚?她还没来得及拥有他,就已经失去他了。
『花间一壶酒,独酌无相亲。
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
月既不解饮,影徒随我身。
暂伴月将影,行乐须及春。
我歌月徘徊,我舞影零乱。
醒时相交huan,醉后各分散。
永结无情游,相期邈云汉。』
焰魔罗路过东厢,闻到了一股隐隐的酒气,赤色的冰眸里有一抹不易察觉的情绪闪过,他最终还是败给了对她的关心,转而走进了东厢。
一推开门,他不禁蹙眉,满室都是酒气。他粗略的扫了一眼,桌上有两个小酒坛,地上还倒着一个大酒坛,酒水倾洒了满地,竟也不知她到底喝了多少。而安兮年则斜趴在桌子上,一手支撑着脑袋,已然摇摇欲坠。
他沉默的走向前去,她微闭着眼睛,双颊染了胭脂般的绯红,并没有察觉到他的到来。
“不是请我用膳吗?怎么自己先吃了。”焰魔罗幽幽的开口,声音沉着平静,心绪却是复杂的。
安兮年吃力的支撑着身体,仿若是听见了他的声音。她闭着眼睛微微的笑,是幻觉吗?她想自己一定是醉了。她的心里悲喜交加,睁开眼的时候却感到了突如其来的眩晕,她失去平衡往后方仰坠,却被揽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我在与你说话,没听见吗?”他故意狠声,语调却透着心软。
“嘻嘻,别想吓唬我,我知道你只是我的幻觉。因为我太想你了,因为我喝醉了……”她是笑着说的,尾音却微微发颤,拖着哭腔。
“你说想我,可是真的?”他的冷漠顷刻间被击垮,心一下子变得柔软又疼痛,仿若已经不是自己的。
安兮年醉眼迷离,小脸往他的怀里揉去,她不答,只是贪恋的闻着他的气息,缓慢的抬起轻颤的手去抚摸他的眉梢、他的鬓角、他挺拔的鼻梁与双唇。
“你问我是否想与佟美人争宠,其实我不想。”分不清是梦是醒,她的声线透着几分沙哑,攀附着他的脖颈,她笑的很开心,仰着泪光点点的美目看他,放肆的亲吻着他的侧脸与下巴,她的气息滚烫,“我不想与旁的女人争宠,因为我想独占你。哈哈哈……”
她笑的很无拘无束同时也饱蘸了悲哀,仿若自己说了一个天大的笑话。她怎么可以要求一个千年前的奴隶社会的王只要她?多惊世骇俗啊!何况他根本不曾真爱过她,他已经喜新厌旧了。没有错,她是他的一件旧衣服,也许看起来好看,穿起来却没有那么舒服,哪里像佟美人啊,温柔多娇,他很喜欢她,他一定很喜欢她!
“佟美人香吗?你喜欢她的容貌,还是喜欢她弹的曲子?”安兮年肆无忌惮的戳着他的胸口质问道。她脸上扬着笑,眼睛却流着泪。
“一连七夜呀,夜晚的时间那么那么长,你都与她说些什么呢?你说过喜欢她吗?你说过最喜欢她,对不对?她一定会这么问,你一定会这么答。她一定会娇羞的说她不相信,你会将她拥进怀里,向她保证别的女人都不如她。”好讨厌啊!好讨厌去想象他与别人深情款款的模样,好讨厌有别的女人栖息在他火热的胸口,讨厌他如此的薄幸,真的把她当成一件旧衣服,随手就遗忘了。
她的没头没脑与大逆不道并没有惹恼焰魔罗,反而令他的心剧痛却也柔情四溢,他赤色的双眸里冰川融化,变成了深深的湖水,他疼惜的抚摸着她宛如丝缎的长发,压抑着心痛在她的耳边低语:“你喝醉了。”
“醉了才好,但愿长醉不复醒,醒来便是诸多的烦恼,不如醉了自在。醉了,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愁,想一个人就能见到他。多好。”她醉得深,醉得痛,也因醉而胆大了许多,她将滚烫的面颊贴向他的颈侧,闭着眼睛痴痴的说。
“你有什么烦恼?”
“当然有了!我有一个很大很大很大很大的烦恼……”她的口齿逐渐的含混不清,大脑越来越迟钝,眼皮也愈发的沉重。她好想再看看他,却被酒醉的困意牢牢的捉获,怎么努力也睁不开眼睛。
“告诉我。不管你有什么难言之隐,告诉我。”哪怕你真的是为了冰魄而来,只要你对我坦诚,我就原谅你!
焰魔罗情深意切,再一低头,却发现安兮年已经睡着了,他深深的叹了口气,将她抱回了榻上,想要抽身离开,却发现自己的衣袂被她牢牢的攥在手心里。
第八十六章 浓睡不消残酒
红灯笼明明挂在佟美人的西室,大汗却没有来。佟美人是望穿秋水等了一整夜,还准备好了新的琵琶曲,结果是不吃不喝不睡的守在蜡炬前,看着烛泪一滴滴的滴到天明。伺候她的奴婢也就那么站着,不眠不休的陪了她一夜,却谁都不敢劝她,因这佟美人虽看起来柔弱,脾气却不好,喜欢拿下人撒气。
天际微露晨曦的时候,安兮年总算翻了个身松开了焰魔罗的衣袂,焰魔罗微微睁开眼睛,悄无声息的下了榻。
他沉默的看向安兮年,她的皮肤仍蒙着酒醉后的薄粉,睡容甜美娇憨,眉心却微蹙着。久久的凝视,他隐藏在冷漠外衣下的目光是这么的温柔,在离开之前他放纵了自持,轻轻的俯下了身躯吻了一下她的唇。安兮年仍旧浑然不知的睡着,她没有看到他饱含爱意与痛楚的目光,也不知道他和衣而眠,守着她坐了一整夜。
辰时,绿珠来了。“哇,好大的酒气啊!”
小雪貂也吸着小鼻子,发出了“呜呜”的抗议声。
“姐姐,你喝了多少酒?”绿珠数了数桌上的酒坛子,跑去窗边敞开窗户透气,小雪貂则跃上了她的榻,撒娇似的猛舔着她的脸催她起床。
“好烦哦,你们两个……”安兮年总算睁开了惺忪的睡眼,伸了一个懒腰,浓睡不消残酒,她的头昏沉沉的。
开窗后,有陶器破裂的声音从西室传来,还依稀杂糅着奴婢的啜泣求饶和佟美人的尖利指责。
“绿珠,有听见什么声音吗?”
绿珠赶紧又阖上了想要通风散散酒气的窗,神秘兮兮的走到安兮年的榻边说:“昨夜汗王虽赐了佟美人的灯,却没有去,佟美人兴是为这事心里堵得慌呢。”
“哦?那焰魔罗他去了哪儿?”
“这就没有人知道了。”
安兮年轻轻的咬着下唇,她想到了昨晚她做的一个梦。她梦见焰魔罗来看她了,梦中的他待她很温柔。难道焰魔罗没有去西室,跑到她的梦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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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美人将一个奴婢打的头都破了,她却哭的比这奴婢还要凄惨。
“佟主子在吗?”室内的动静这么大,宗事官却假装没听见,站在门外大声的问。
佟美人赶紧梨花带雨的擦掉眼泪,整了整衣饰拉开了门。“见过大人。”她又恢复了温文尔雅的样子。
宗事官回礼后挥了挥手,他身后的两排从仕便托着烤朱漆的榉木盘一一排开了。
宗事官戴上了一副笑脸:“给佟主子贺喜,大汗封佟主子为佟姬了!”
佟姬?他正式立她为姬妾了?天啊,这可是头一份!就连那个即将临盆的萨满后人都还没个名分!
佟姬立马破涕为笑,千娇百媚的谢了恩。再去看漆盘上的东西,珍珠三斛、镶白玉的犀牛角酒具一对、华服十件。
“大汗还有一句话要捎给佟姬主子。”
“宗事官请讲。”佟姬语气客气,却不自觉的挺直了腰杆,她抚摸着浆染艳丽的华服,连看都没有看宗事官一眼。
“大汗说昨夜有事没有来,让佟姬主子受委屈了。”
佟姬双目放光,早已被这殊荣冲昏了头脑:“大汗日理万机,佟姬不觉得委屈,有劳宗室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