辨别出周萋画戴在脖子上的是玉佩后,陈氏身体明显晃动了一下,她前后摇摆一下,手被轻轻松开了红绳。
她怒视着女儿,一字一顿地说道,“把玉佩还有花珀,一起还回去,今后你们不得有任何来往!”
“我不!”周萋画想都没想的立刻拒绝,她眯长眼睛,不做任何退缩。
“你跟任何人都可以,就是他不行!”陈氏也不做任何退步。
只是周萋画注意到,陈氏很隐晦地规避秦简的名字,而是选择了代称“他”!
“凭什么你可以按照你的意志跟父亲在一起,我就不可以!”周萋画将陈氏伸出的手往旁边一拨,“我有选择的自由!”
“自由?”陈氏没聊到女儿会这般无礼的对待自己。听着这般熟悉的话,她无奈一笑,“这些话也是他教你的吧……我再说最后一次,你跟谁自由,我都不管,就是不能是他!”
陈氏说着用力一扯,手链骤然扩展到最大限度。陈氏一松手。花珀就从周萋画的手上撸了下来,“你可知他的真实身份是谁?”
周萋画一怔,秦简的身份?从开始到现在。她自我感觉对秦简越来越熟悉,但细究起来,却全是自己的猜测,她拿不准任何一件事。
见周萋画措愣。脸上的表情也变得诚惶诚恐,陈氏便知自己刚刚的话触碰到了女儿的软肋。她恍然记起自己年少时,自视过高,对娴大长公主的劝勉,规划全当耳旁风。自己眼里的东西,就是正确的,宛如此刻眼前的周萋画。
陈氏定定神。垂首看一下手里的花珀手链,花珀没有断裂。但红绳早已拉扯的无法恢复原样,陈氏颇感尴尬,一回手,握住了花珀,“你自己好好考虑一下,我,我先回去了,花珀修好后,我会给你送回来!”
而后,她便转身直接奔向门口。
陈氏猛然拉开门,躲在门扉上偷听的冬雪躲闪不急,一下子就被闪进了房内。
“夫,夫人!”冬雪怀里抱着几本册子,被这么一晃,全部堆在了地上,她一边收拢册子,一边跟陈氏打招呼。
陈氏看一眼门口站的春果,瞥眼看着冬雪的狼狈样,用力握了握手里的花珀,“伺候四娘用膳!”丢下这句,陈氏转身便迈步朝回廊走起。
看着陈氏疾步走在回廊上,周萋画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气,她追出门口,冲着陈氏的背影大声喊道,“我不用好好考虑,我这辈子跟定他了!”
周萋画不仅仅是在对陈氏喊话,更是说给秦简听,她很确定,说要保护自己,保护青云院的秦简,此时肯定在这附近。
一群飞鸟随着周萋画声音的落下,扑拉拉地从树林里飞起。
走廊上的陈氏脚步突然停住,却不过一秒,便再次行动起来。
陈氏的心被周萋画最后的喊话塞得满满的,为了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要彻底奔溃,她一直用力握住那枚花珀。
一进青云院,就见一玉娘焦灼的身影,“夫人啊,你可总算回来了,侯爷听说您去四娘子那边,正大发雷霆呢!”
陈氏双手合在胸前,深吸一口气后,将花珀递给了玉娘,“去找合适的红绳,重新穿一下,穿好后,送到我房间!”
玉娘双手接过花珀,一下子就判断出此物件的价值不菲,她恭敬地垂下身子,拿好了花珀。
陈氏则甩袖几步朝自己住的正厅走去。
要想到达陈氏住的房间,必须要路过陈成璧住的西厢房,就在她擦身路过西厢房时,却闻到了一股焚香的味道,寻香闻去,陈氏立刻辨别出香的味道来自西厢房。
原本已经迈出去的步子,又落了回来。
她伸手轻轻拉了一下半开的窗棂,就见陈成璧的房间内不知道何时多了一只香炉,香炉后面还挂着一副观音图。
此时的陈成璧正跪在地上,微闭双眸,虔诚拈香。
陈氏并不善于偷窥,她的举动引起了站在陈成璧身旁艾儿的注意,艾儿作势就要招呼陈成璧,却被陈氏抬手制止。
她伫立窗外,目不转睛地看着陈成璧,就见拈香结束后,陈成璧直起身来,她双手捏住焚香的下端,喃喃自语道,“妾陈成璧,自百日前嫁入项顶侯周府,定思周家古训,遵周家家规,温良恭俭让,请菩萨保佑项顶侯府整整向荣!”
“妾不求自己能多子多福,但却菩萨能为姐姐再带来子嗣,以求侯府正统香火传承!”
陈成璧再次拈香,而后又直起身子,“妾还求菩萨能够保佑四娘子,四娘子才华横溢,誉满大溏,愿菩萨保佑她觅得良缘,与良人相伴终老!”
“不求良人富贵有余,但求良人与四娘子举案齐眉,相近如宾,恩恩爱爱!”
陈成璧祈祷完毕后,站起身来,把香插进了香炉里。
而后,她又跪在地上,“以上两个愿望,菩萨若您帮成璧达成,成璧此生终日侍奉菩萨,决不食言!”
说着她便再次磕头。
看着陈成璧的举动,听着陈成璧的许诺,陈氏的眼眶莫名红了。L
☆、173 退步
“你去找画儿了……”周午煜原本是躺在榻上的,见陈氏进来,一下子弹起身来,劈头质问,却看陈氏的情绪不高,脸上似乎还挂着浅浅的泪痕,到嘴的话硬生生咽下一半,“发生什么事了?”
周午煜说着连忙上前迎住妻子,察觉陈氏不光脸上有哭过的痕迹,就连手也想被什么勒过一样,连忙拿起陈氏的手,仔细检查后,没有什么大碍,便要吩咐舒兰去拿包扎的东西,却被陈氏给制止了。
“舒兰,你先出去,我有事情要跟侯爷说!”陈氏将手从周午煜手里抽回,她抿一下干涩的嘴唇,在看舒兰出去后,转身便坐到了凳子上,她抬起头,看着周午煜,“夫君也坐吧!”
妻子这般严肃让周午煜顿觉不妙,他绕到方凳前,缓缓地坐下,“是不是画儿惹你生气了?她什么性子,你还不知道吗?”
周萋画以前住在田庄时,每次陈氏去看她,总免不了被她顶撞几句,虽然说陈氏是故作软弱,但被自己亲身女儿一而再,再而三的数落,心里难免会难受。
陈氏目光定定,木讷地看着窗棂位置,不说话。
看妻子这般反应,周午煜就知道自己这是猜得方向是对的,于是继续说道,“秦简的事并非我故意隐瞒,而是我也没有十足的把握,我这做父亲的总不能直接询问吧!”
周午煜开始选用对陈氏最恰当的方式游说。
但陈氏却依然没有说话,眼眶反而含了眼泪。
这般可怜模样让周午煜心疼不已,他起身上前从身后抱住了陈氏,“你不用担心,秦简他心里有数。他是不会伤害画儿的!”
他紧紧地抱住妻子,却惊讶地发现妻子的身体在瑟瑟发抖,“成玉,你是不是哪不舒服!”
他绕到妻子面前,半蹲在地上,却见两行热泪顺着妻子的脸颊滚落下来,随着热泪滴落到自己手掌上。陈氏重重地叹了口气。“哎,伤害不伤害,又岂是他能控制的!”
妻子终于开口说话。让周午煜长松一口气,还没等他调整情绪,就听妻子又细微得几乎听不到的声音说道,“成璧进门已有些日子了。也该圆房了,今晚。夫君就去她那里睡吧!”
此言一出,周午煜吃惊地几乎要跌倒,却看陈氏,虽然整张脸已经哭花。却仍鼓足精神看着周午煜,一字一顿地,再次重复:“今晚。去成璧那吧!”
“你怎么突然说起这个,是不是陈成璧又对你说了不该说的话!”周午煜紧张多过愤怒。早在皇上下旨赐婚时,陈成璧就翻出国公府警告过自己,说她心根本不在侯府,就算嫁入侯府,定然也会让侯府鸡犬不宁,“我这就去找她问个清楚!”
“不要去,求你,不要去!”陈氏一把拉住丈夫的胳膊,她深吸一口气,拿出帕子擦拭眼泪,她控制住自己的情绪,逐渐将语气恢复了平静,“成璧进门也有些日子了,嫂嫂过几天就要来送福了,院里无数双眼睛都盯着呢,若是连房都不圆,怕是传到京城……”
“夫君,我知道你自始至终都怕委屈着我,但成璧毕竟是我妹妹,你若就这样将她置于一旁,被人说出闲话,才是真的委屈了我!况且……”陈氏微微一顿,脑中再次闪过陈成璧许愿时说的话。
陈成璧是不知道自己在周午煜离家那年就被灌了红花,吃了毒丹,早已不能生育的事,所以她才祈祷自己能赶快再孕。
一想起,陈成璧许的这个愿望,陈氏嘴角擎起一抹苦笑,若是自己真的再次怀孕,估计整个侯府都要跟着倒霉了吧。
她不但不会生了,更不能生!
但她愿意把继续延续侯府香火的责任,让给陈成璧。
“成玉,你为了侯府,失去的够多了,我不能也离开你!”想想当年陈成玉为了换得自己安全离京,不惜饮下红花,吃下毒胆,周午煜就心痛不已。
不光陈成玉,就是连周萋画都被下了蛊。
母女俩的苦难,换得了自己的现在。
他曾发誓此生生命里就只有妻子跟女儿两个人。
现如今妻子竟然逼着自己到另一个女人身边,不,他不能做这种背信弃义的事。
周午煜眼眸里闪过的恍然让陈氏看穿了他的内心,她拉住丈夫的手,“夫君,你并没有离开我,也没有抛弃我,你这是在保护我,保护我跟画儿啊,画儿明年就及笄,断不会一辈子留在你我身边,你就真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