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枫本能上前拱手接旨,后知后觉一怔,怎地这皇帝今儿那么像皇帝。不过能让她带兵出去,不失是个造反的好机会。
文礼言不管自个儿被绑起,连连点头:“是是,让臣,让臣领兵,为陈将军报仇。”
萧纬咬牙切齿,已经顾不得什么皇帝威严,冲文礼言恶狠狠叱责,“放屁!朕要好好的审问你,居然胆敢欺骗朕,说朕的,朕的,陈将军已故。”转过头,通红的双眼,瞪得滚圆,“尹枫,即刻出兵!”
文礼言被绑了下去,关入尚刑司,由太医院萧纬的心腹师秉承亲自诊断。而萧纬另个左膀右臂的李子树则胆战心惊地看着萧纬不停在静思殿转圈。她几次三番想提醒皇帝,可每每想开口,就听萧纬恶狠狠地自语:“都是我的错,我应该不让他去的!”
“皇上!”终于,李子树忍不住高声打断萧纬自语。自然收到萧纬涨红着双眼的瞪视,慌得缩了缩脖子,才喃喃说道,“皇上,您要是现在慌了神,陈将军可怎么办啊。”
“你说得有理。可朕,可朕不知道该怎么才能冷静下来。”萧纬深吸了口气,双眼红得像要滴出血来,可偏是一滴泪都流不出来,“朕不信陈永年会命丧,定要亲眼瞧见才能相信。”双脚站定,“将那送信的士兵带来见朕。”
“是是。”李子树算是极为灵活的,今儿在朝上听到陈永年死讯,不等萧纬关照,早就吩咐人先一步将那送信的士兵给擒住。果然,皇帝要见。她慌慌忙忙出去,让人将士兵提上。
那人想必也知道陈永年死讯,双眼还含着泪,抽泣着跪在萧纬面前。不等萧纬问话,她已一五一十说了起来:“回皇上,下臣得陈将军命前来送信。那时陈将军已和文军师乔装,正要入敌营。下臣出发时,就听陈将军说此途危险。陈将军说,不管如何要下臣将书信送到皇上手上。其余的,下臣也是今儿得知。”
李子树踢了她一脚:“陈将军还说了什么!你们是在哪里分别,她身边还带了什么人,多少人?”
“陈,陈将军什么都没说。我们便是在叙州钱庄分别,陈将军就带了文军师一人。其余的护卫,都在叙州留守。”
这该死的陈永年,居然如此托大!萧纬恨恨拍桌:“你可知道他们要去探察的是什么?”
“回,回皇上的话,下臣不知道详情。只偶尔听陈将军和文军师笑谈,说匪徒身后像是有什么京中官员撑腰。要动他,只能智取,不能力夺。”
“京中官员么!”萧纬勾起冷笑。除非让她亲眼见到陈永年的尸身,不然她是绝对不会相信陈永年已经死了。她揉了揉眉,挥挥手让那送信的士兵下去。
念头又转到关起来的文礼言身上。看向李子树,果然此时的李子树很识趣,忙说:“皇上是要见文礼言么?小人刚问过师太医,说文礼言的胳膊被人连根砍断,除此以外,并没有伤及性命的伤。”
“既然如此,朕要见她。凭什么她口口声声说陈永年已死。”萧纬往前走了几步,却不由踌躇,不敢再往前。只要不听到确切信息,对她而言,陈永年就是活着。可万一文礼言真的有确凿的证据说陈永年已死,那她怎么办,连欺骗自己的借口都会没有。
“那,不如小人替皇上问问。”李子树弓着身子问。
“也好。你去吧。”萧纬强撑坐回椅子,一手托腮,一手捏着陈永年送来的紫樱看着,拼命掩饰不安的情绪,“朕总不信的。若有证据,就拿来看,哼。”
那股子不安从李子树悄声退出,一直等到掌灯,不安的情绪已牢牢在静思殿里盘旋。就算萧纬假装不相信,可心里却有个小小的声音,不停在喊:“陈永年死了,都怪她,要是她拦住陈永年。那陈永年就不会死!都是她的错。”
木愣愣坐在灯火阴影下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听到有细小的脚步声渐近。门被吱呀推开,李子树佝偻着背,头低地都要落到胸前,一句话不说,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她的跟前。萧纬不由往后缩了一下,居然强笑了记,心惶惶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子树双手举过头顶,手心有熟悉的物件。萧纬一怔,匆匆忙忙间挪过眼不敢去看。死死盯着晃荡的灯火,憋着气,仿佛只要不去看,那李子树就是透明的,根本不存在于眼前。
“皇上。”李子树闷闷地声音打破沉默,却像是点起恐慌地火焰。将萧纬心里不安的情绪点燃,熊熊燃烧起来。心跳得几近跃出喉咙,那该死的许久不造访的头痛,却选准了此时时机,猛然间出现。
萧纬只觉得头疼地几乎要裂开,都能感觉到额头青筋冒出,不停颤动。眼神也迷糊起来,可李子树手中的东西,却是格外格外的清晰。
“虽说我嘴里不会告诉你,我想着你,但你得带着我的东西。这样,每每你见到,便能知道我确实是在想你。”
萧纬嘻嘻笑了几声,转身从旁边桌子抽屉里拿出把华丽匕首,抽出刀刃,一抬手割了些陈永年的发丝,割了些自己的发丝,缠在一起,又四处去寻红绳。回转头,见陈永年笑盈盈看着她兜兜转转,脸不禁一红,却依旧用红绳将两人发丝牢牢缠起。
陈永年快手夺过,先是仔细看了看,才笑道:“你这是左也是丝(思),右也是思。可比我挂在嘴上的想念,要来得浓烈的多。可见我还没走呢,你就开始想我了。”
“不要算了。”
“哪儿的话,你这思念之情,我会带着,牢牢贴在心口。”
哐当,萧纬听到她手边的茶盏被她丢在地上。神智开始涣散,可手却颤抖地去拿李子树手心里呈上的发丝。“他,他,我不信……”她喃喃自语,那发丝落在手里,又松松垮垮顺着指缝落在地上。那将两人发丝锁起的红绳,不知怎地断了。竟是零零落落,飘散开来。
“皇,皇上……”李子树吓地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皇帝的样子可怖,那双红眼瞪得滚圆,盯着那发丝就像是要立即跟着陈将军去了。她一时懊恼,还不如先瞒着皇帝才好,怎地偏信了文礼言的话,说长痛不如短痛的。
“皇上,说不准是文礼言捡到的。”李子树胡言乱语的安慰,“文礼言说没拉到陈将军,也没见陈将军死,只说落下山崖,说不准,说不准,”她恨恨咬舌,这种鬼话说出,怎么让人相信。凡胎肉骨的,跌下山崖哪里还能得活。
萧纬没听清李子树到底在说什么,空落落的手心连发丝都握不住么。脑中像是有人在不停的敲打,恨不得撬开脑壳将那该死的敲打声给赶出去,才能定下心好好想想到底是怎么回事。可此时此刻,她说不出话,没有力气,虚虚浮浮,眼前始终只有是同陈永年嬉笑的画面。越是开心,现在就越是刺目痛心。
“就怕临死都见不到你一面,此生有憾,死都无法瞑目。”
“附紫樱一朵,愿君共赏之。”
忽然间,只觉仿佛有人拿利刃在心尖上用力一刺。她猛地倒抽口冷气,“唔”一声,满嘴血腥,止都止不住了。就听李子树在耳边哭喊:“皇上,皇上,您不能有事啊。您要是出了事,万一陈将军没事,您让他怎么独活。”
独活?陈永年现在出事了,她还能怎么独活!眼前一黑,人软绵绵跌在李子树身上,便失去意识。
李子树见萧纬倒下,吓得脸色惨白,大喊大叫:“黄太医!”不过片刻,不仅总是唉声叹气的黄太医来了,尹秀靖也到了现场。见一片狼藉不由捂着嘴才忍住惊呼。见李子树脸色知道她也吓得不清,不由将要问的话先忍了下去。
那黄太医看了眼萧纬,先叹口气:“皇上现在这幅样子,那是之前的毒没有干净,又复发了。”她哎哎叹几声,“好在臣上次还多配了几幅药,过会煎给皇上用便好。不过,”她瞥了眼尹秀靖,“皇上还是需要疏散疏散。”
尹秀靖脸一冷,“黄太医医术高明,都不需要把脉么!”
“是是,臣有罪。”黄太医上手搭在萧纬手腕,忽然脸色大变,咦了声,又仔仔细细号脉,过了许久才抬头,深吸了口气说道,“皇上,皇上有了身孕。”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写的有些艰难呢。改了很久,也无法可想。人物到了现在这个程度,走得每一步,都是他们自个儿性格使然的结果。
☆、第五十九章 十月三日 意难忘
“我总是怕,怕你去那里坐坐这里看看。想不进宫就看不到吧。”耳边有温柔的声音缓缓诉说心事,“我真是嫉妒极了,偏又无可奈何。”温柔的吻慢慢落下。忽然场景突变,文礼言趴在悬崖边大喊:“陈永年,陈永年!”猛地转过头,满脸鲜血,冲萧纬大吼:“你怎么都不拦着他,都是你,都是你的错!”
“是我,是我!”萧纬猛地从床上坐起,捂着胸口,心跳砰砰声乱撞,清晰可闻。
“皇上,别慌,别慌,我们都在。”尹秀靖扶住萧纬的肩膀,小心翼翼让她舒服地靠在床头,“尹尚书已经出兵,定会将陈将军全须全尾地寻回来。”
“真的?”萧纬抬起头,已忘了尊卑,双手颤抖着抓着尹秀靖的手腕,“你莫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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