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倒是发现了几根不值钱的野参,顿时让她想到了幻宝,也不知它每天吃得饱不饱,又长大了多少……
回去还能不能再认得她。
她走神地站在原地不动,一条花纹斑斓的长蛇吐着信子无声无息地游走到脚下,突然蹿出了草丛,张着雪白的尖牙就冲她咬了过去。
蛇身行进到一半猝然摔到了地上,原来兰宁正踩着它的七寸,狠狠使劲一压,它便缩成一团不动了。
一般进山的猎户或采药人都会事先在身上洒一遍驱蛇粉,她没有这种味道,自然蛇就冲着她来了。
也不知小玉她们洒没洒,她想了想,还是往山上去找她们了。走了一阵子雾渐渐散了,天空却滴起了雨点,每走几步就能听到敲击树叶的声音越来越大,兰宁抬头看了看,缝隙中露着阴霾,看样子是要下暴雨了。
说时迟那时快,头顶上方陡然惊雷炸响,隆隆声回荡在山间,似古老的树灵在幽鸣。兰宁紧赶两步,终于见到了小玉等人,她们正往回走,此时大雨正好倾盆落下。
没有人带伞,纵使林叶茂密也挡不住浇了个透湿,山路掺了水变成了泥泞,一踩一个坑,十分难走。小玉一不小心脚下一滑,整个人不受控制地朝山下摔去,吓得姑娘们齐声尖叫。
兰宁迅速扯断一根藤蔓往她腰间一甩,牢牢缠住之后再使力将她拽了上来,小玉吓白了脸,跪坐在泥里大喘着气,半天没吱声。
姑娘们叽叽喳喳地围了上来,知道此地不能久待,有的扶起她有的提篮子,马不停蹄地往山下而去,言语间满是佩服与崇拜,都被兰宁刚才那一手震住了。
好不容易到了山下,水光朦胧间飘来了白色影子,兰宁拂开湿透的鬓发,揉了揉眼睛,那个影子变得清晰起来。
雨打芭蕉,轰然雷动,那人穿着白衫,竟没有丝毫污脏,持一把茶色油纸伞,隔开了雨帘来到她的身边,脱下外衣罩在她背上。
兰宁愣愣地问:“你怎么来了?”
云霁把伞又往她那边偏了点,道:“你出来没多久天就阴了,我想起你没带伞就赶紧出来了,谁知还是没来得及。快些回去吧,不然等下该受寒了。”
她这湿漉漉的样子让他恨不得一把抱起她,施展了轻功飞回去。
边上几个嫁了人的姑娘酸溜溜地说:“唉,我家那位什么时候也能这么贴心来接我哟!”
兰宁垂着眸只管往回走。
回到小屋,灶上的水早已烧得滚烫,兰宁还没来得及动手就见他亲自倒在了浴桶里,顿时满面潮红,他只轻轻笑了笑,阖上房门退了出去,坐在亭中听雨品茶,神情惬意。
她衣衫尽褪,将自己沉在了水里,半天不愿出来。
云霁足足等了一个时辰,茶凉了,雨也停了,那扇门才又打开。
兰宁换了条素雅的纱裙,随意挽了个松散的髻,远远地站在门前静望着他。他走过去,鼻尖闻到一阵幽香,不禁有些心猿意马。
“可有哪不舒服?”
“没有,谢谢你去接我。”
云霁刚要说话,敲门声又响了,兰宁走过去打开门,发现是小玉的娘。
“宁丫头,我听小玉说了,多谢你拉她一把,辛亏有你,要不然……”她激动得不成言语。
“大娘,没事的。”
“这是我们一点微薄的谢意,你一定要收下。”
她提了个篮子,里面放着一些新鲜鸡蛋和肉干,使劲往兰宁怀里推,兰宁推拒不过,一只大手忽然从背后伸出,替她接过了东西。
大娘看见她身后之人的面容愣了几秒,旋即反应过来,暧昧地笑着说:“瞧我,来的真不是时候,既然你夫君在家,我就不打扰你们了,我先走了啊。”
“大娘,他不是……”
兰宁话说到一半,小玉娘飞快地走远了,她深深地感到无力。
是啊,别人怎能不误会?虽然他住在隔壁,可白天别人看得见的时候他都在这,说是没有关系鬼才信。
回过头,那双眼眸愈发深邃灼人,君子如他,在这独处的一刻,也会被这相守世外桃源的念头扰得动了情,起了欲。
世间的一切都没有布衣阑珊的她动人。
“殿下……”在他的注视下她只好改口唤道,“溯怀,你在这也住了一周有余了,不回去真的没关系么?”
“都过了一周了,还想赶我走么?”
“不是赶你走,是觉得没有必要留在这陪我,我想清楚一些事……自然就回去了。”
云霁身体向前倾,与她仰起的头相距不到三寸,声音略显低哑:“你想的事情里……可有我?”
她无声地垂眸。
“为什么要逃避?”他继续逼近,“宁儿,你如此聪慧,有些事不必我说你早就明白,却一直不肯面对,为什么?”
“因为我无法控制我自己。”她骤然抬眼,声声无力,“我不想让你知道,更不想让别人知道,我想等到我能静下来,再没什么能撼动我的心绪,这样才算做回了原来的自己。”
“为什么要做回原来的自己?现在这样不好吗?”
“好?从前的我不知岁月有多漫长,不知从深夜到白昼的那一瞬间光是什么颜色,亦不知每样物事都会被套上幻影,随着记忆的波澜忽明忽现。你告诉我,这样好吗?”
云霁忍不住把她拽入了怀中,她身体冰凉,发间还透着潮意。
“我只是想要回到从前那个无知无觉的自己。”
“让我来守着你不好么?”
兰宁缓缓推开他,道:“若自己可以,为何要仰仗别人?”
他无言以对。
寂静深夜。
暴雨再次降临,下了一个时辰也没有停的迹象,雷鸣响彻夜空,不知惊扰了多少人的酣梦。
兰宁从噩梦中惊醒之后便盯着天顶发起了呆,离天亮还早,却了无睡意。
“要是做本宫的嫡妻可还生气了?”
“从今以后有了本宫,自然不同了。”
“别说这珠子,该给的凤冠霞帔、十里红妆,本宫一样不会少。”
朝朝暮暮,近在眼前,一句也忘不掉。
闪电晃过门窗,门外一个黑影静静伫立,她坐直身子犹疑地喊:“溯怀?”
他推门而入,弹指点亮了床尾的夜灯,灯下她脸色惨淡,显然是做了噩梦还没回过神来。他缓缓坐在床边,恬淡的声音撩拨着她的心:“雷声不断,我怕你害怕就过来看看。”
“我睡不着。”她合衣靠在床头无精打采地说。
“我抚琴给你听可好?”他余光瞟到角落里的一架古筝,“什么也别想,兴许一会儿就能睡着了。”
她确实疲惫得紧,点点头便躺下了,看着他坐到琴旁掀开了绸布,熟练地奏起了一支长曲,悠扬的乐声流水般环绕在耳畔,渐渐地盖过了雷声轰鸣。
这琴并不是她带来的,或许是前主人留下的。
“我不会奏琴。”
“如果你想学,我每天都可以教你。”
“这曲子叫什么名字?”
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道:“凤求凰。”
她微微扬唇,似明白其中深意,又似不明白,眼帘渐沉,眨了许多下,终于抵不住浓浓睡意,蜷着身子睡了过去。
而那悦耳的琴音似在梦中响了一夜,轻拢慢捻,绕梁游走,让她安然好眠至天明。
作者有话要说:
☆、第六十九章
暴雨落了一夜。
屋檐的青瓦仍淅淅沥沥地滴着水,轻骑碾过石板路,一声长嘶停在了水井前,一个披着斗笠的人敲了敲门。
兰宁正在厨房里弄午饭,便叫云霁去开门,半天不闻不声音,她伸出头一看,门口那人正取下斗笠,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是殷青流。
来找云霁却敲她的门?
心里的不快却刚刚升起就被他下一句淹没了。
“殿下,这是天都城今日收到的千里加急,禹江……决堤了。”
云霁一把拽住他,疾声道:“决了几处?”
他摇摇头:“只有蕖城。”
“萧羽隽亲自送了银子去,怎么还会出现这种事?”
“萧大人已尽快赶了脚程过去,奈何那边人手有限,勉强完成了耒、顾二城的御水防线,蕖城连夜赶工,被这突如其来的暴雨袭击得猝不及防,说决就决了,许多工人还在堤坝上……”
云霁闭了闭眼,沉声问道:“伤亡多少?”
“一万三……还在增加,朝廷已派了军队和补给过去,不日即会到达。另外,营造司有几名司匠失踪了,眼下大水淹城,恐怕凶多吉少……”
兰宁的心猛地一跳,急走两步到跟前问道:“那几人是谁?”
殷青流报了名字,她松了口气,还好,其中没有简天韵的夫君卢袂。
云霁见她脸色不太好,便道:“你先进屋吧。”
兰宁走了几步,听见殷青流刻意压低了声音说:“殿下,皇上今日发了大火,您若还不回去,怕是……”
“除非把她带回去。”云霁坚定地看了兰宁一眼,“否则我不会走。”
“殿下……”殷青流还欲再劝,被他笑着打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