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桐头顶的伤口并不大,他也是脱力累极,大致清理了一下便沉沉睡去。谢天意强打起精神,把楼山容拖到一旁问他是怎么寻到那雪林的。
原来是楼山容发现两人不见了之后,便沿着大道来回寻了两趟。时间慢慢过去,却没看到半个熟悉背影。虽是个心里有主意的,毕竟只是十几岁的少年,当下细细计较一番,他还是决定回家跟老爹如实相告。
半途上却被个白发老者笑嘻嘻地拦住去路,告诉他若想寻人,往城郊东头的密林里去便可。楼山容将信将疑,老人却是一闪就不见了。他踟蹰片刻,还是按照老人指的方向去了。
谢天意恍然大悟。白发老头用阑尾想都知道是谁了。如果她想得没错,那些来去无影踪的蒙面人恐怕也都跟他有关。当夜谢天意就揪了小月老出来让它说个明白。
小月老本来是想装死挺尸的,无奈它在这本书里的设定就是百分百随叫随到,所以最后它还是万般不情愿地弹了出来。
果然都是月老那老小子。迷晕了自己的是他,打晕越桐的是他,两人被关在地窖里也是他做的,还有后面那帮喊打喊杀的怪人也是他弄的障眼法。到了最后那拍在越桐头顶的一砖头,也是小老头亲自下手砸的。
谢天意龇牙冷笑。小月老提拉着绿裤衩抖抖索索地躲到墙角。
越桐第二日一早就悄悄回了宫,好几天过去了,听楼山容回来说他已无大碍,谢天意才真的松了口气。楼山容却是盯着亲妹的脸,唇边慢慢浮出意味深长的笑。
他抬手给怀里的花猫瘙痒,语调有些古怪:“原想着还有几年……哈还真是有些舍不得呢。”
谢天意眨眨眼睛,表示不解。
临着年底还有十来天,宫里头传出好消息,容妃有孕了。谢天意跟着娘亲祖母去到宫里道喜。容妃愈加地神采照人,端丽的脸上添了几分准母亲的喜乐满足。
谢天意本是恭谨站在一旁,容妃却突然偏了头对她道:“锦年,你过来。”
……
谢天意鬼使神差地又溜到了御花园。闲闲逛了一圈,前方突然传来一声尖利哭喊。她心头突突直跳,赶忙加快脚步靠过去。
眼前的场景甚是眼熟。哭得梨花带雨的小宫女跪爬到越桐脚下,嘴中告饶不止。越桐微皱眉毛,转身欲走。宫女又抱住他的腿,断断续续地低诉着什么。少年愈加地不耐烦,最后一脚踹出,正中小宫女的心窝。
果然狗改不了吃翔……枉费容妃刚才说了那么多他的好话。
谢天意忍无可忍,冲上前狠狠给了少年一个暴栗:“让你以后还敢打女人!”
越桐神情一滞,周身气压立马下降几万帕,他抱着脑袋怒吼道:“你竟然打我!信不信我杀了你!”谢天意摸着脖子害怕地后退两步。本来还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小宫女也觉得不妙,打个滚爬起来就跑,速度简直可破世界纪录。
喂!我是为了谁惹了这魔王啊!
谢天意咽咽口水,想跟上次一样摸头顺毛,却被越桐一掌拍下。少年咯咯磨牙,已经在爆发边缘。电光火石间,谢天意愁眉苦脸地下了决心。她踮脚勾住少年的脖颈,将唇紧紧地贴了上去。
嗯,触感温软润泽,像是甜甜水果味的果冻布丁。少年不知所措地微启了唇,谢天意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将舌头伸了进去。
少女的身体温热柔软,还有她呼出的气息,满是陌生的甜腻。越桐完全惊呆了,双手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才好,最后只得垂在身体两侧,握紧又松开。
感觉到少年逐渐放松身体了,谢天意悄悄松了口气,缓缓离开少年色泽鲜艳的唇瓣。腰却被大力搂住。少年墨黑的眸子水汽缭绕,两颊飞起浅淡红云,寻着她的唇重重回吻过来。
半个时辰后。
“你为什么要打人啊?”
过了一会儿少年才低低回答:“她抱着我……脱衣服……我不喜欢……”
啊原来如此。本来就是一国储君,而且还是个容貌出众的美男子,也不奇怪那些不甘境遇的女子想要爬上他的床。谢天意福如心至,立马联想到了什么,转脸看向身边的人:“上次那个宫女也是么?”
越桐的脸瞬间涨红,神情有些委屈:“她……更过分,她还摸我来着……”
谢天意捂嘴偷笑。想起在梦瑶宫里,容妃拉过她的手细细打量,眼眸里晕着和楼山容一样带了深意的笑:“上次你走后,他来本宫处问了好几次你的身家来历。神情不大自然,口气也温顺了许多,本宫瞧着稀奇,到底还是告诉了他。”
“因为帝后的宠爱,宫里的人也都敬着他,宠着他,当然更多的是害怕他。他讨厌太监宫女们看到他就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经常甩脱了他们自己一个人玩耍。”容妃嘴角的笑意愈深,“说到底不过是个寂寞非常的孩子罢了。只不过他对一个女儿家这般上心,倒真是头一回见呢。”
……
“不要丢下我。”还记得他曾经对自己这样请求道。
在偌大深宫中寂寞长大的少年,愤怒只不过是日久天长之后,他用来伪装脆弱的保护色罢了。
越桐晶晶亮的眸子在她眼前眨啊眨,蝶翼似的睫毛轻轻地颤啊颤。她还没反应过来,少年滚烫的唇已经覆了上来。
呜,还来。嘴巴都快肿了啊少年。我不想跟梁朝伟一样被人说是两条肥香肠挂在脸上啊啊啊啊!
……
一年后。新婚夜。
“呃,那个,咱们把衣裳脱了吧。”
“嗯。脱掉了(*^-^*)……接下来呢?”
尴尬的沉默。
“……等等啊,山容前两天塞给我一本初夜必学技巧来着。我再温习一遍。”
“楼,山,容!!!”
后记。
渊国二十六年,太子越桐即位,是为弘顺帝。兴民事,平四海。皇后楼氏,淑行坤德,凤仪天下。帝后情笃,终生无妃嫔采侍之纳。四位皇子公主,皆由皇后所出。渊国七十一年,楼皇后病薨。帝大恸。闭门绝食三日,帝崩殂,后与皇后合葬于齐陵。
作者有话要说: 楼锦年: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越桐:可能因为我是...传说中的冰肌玉骨。
楼锦年:(⊙-⊙)
☆、狂傲新妇
喜婆和丫鬟都退了下去,屋里头静悄悄的。
谢天意拽掉红盖头,贼兮兮地张望了一番,然后迅速抓起桌上的一把红枣丢进嘴里。早上就吃了两块糕点垫底,一轮成亲流程下来,她的肚子早就响得如同鼓锤。
拜堂的时候,她也偷偷打量过这次任务的目标男主。可惜隔着盖头瞧着不太真切,只能隐约看到对方线条流畅的脸廓。
池州首富之子和私塾先生的女儿。从之前小月老给的任务信息来看,这门在外人眼里看来门不当户不对的亲事,其实跟目标男主某个讳莫如深的小癖好大有关联。
池州城的首富晏荣,追溯到三十年前不过是个屡试不中的落魄秀才。心灰意冷下弃文从商,开始只是从邻国贩了些小物件转卖,渐渐顺当了,做大了,生意涉及布庄,酒楼以及当铺等等。娶了池州小有名气的才女,连着生了二子一女,真真算得上是人生赢家。
假如不提及次子晏东篱的话。
小时了了大未必佳,用这八个字来概括晏东篱二十二岁的人生最是恰当不过。十二岁就赚得人生第一桶金,十四岁开始在晏家的铺子里打理生意,赢得合作伙伴和顾客伙计的交口称赞。
一直到十六岁的冬至那天,晏东篱不慎跌入深湖。在这后突然性情大变。再无心打理生意场上的事情,日夜流连在赌坊青楼处乐不思蜀。最教晏荣气急败坏的是,晏东篱逛的青楼,却竟然是松竹馆。
美人微笑转星眸,月华羞,捧金瓯。歌扇萦风,吹散一春愁。松竹馆本来就是以美人闻名。只是这里头的美人,却都不是女子。其中的公子时歌,更是以貌艺双绝扬名池州。
晏东篱迷恋时歌非常,两人日夜相伴,十足情深意笃的样子。
自家儿子成了断袖,这让晏荣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能接受。他那一向聪慧的夫人适时给出了建议——替他寻门亲事,有女子管着,好歹不会再这么胡来。时日长了,指不定还能添个一子半女。
只是晏东篱喜好男子的事情早已传遍池州城的街头巷尾,要在本地给他寻个良配已经是不大可能。晏荣眼珠一转,就想起一个人来。
先前他还没发达的时候,曾有个名唤罗适意的同窗挚友。当年一时兴起,互相约定成儿女亲家。一晃这些年过去了,两人早已没有来往,关于罗适意的消息也只是断续传来。听闻他郁郁不得志,最后只成了个平庸的教书先生。
晏荣当即回了趟老家,顺着乡人的指点寻到罗适意的住处。两间瓦房前头,有个穿了湖碧罗裙的少女正在翻晒着桑叶。见到衣饰富贵的陌生人靠近,神色里并没有其他人的艳羡讨好,只睁了双水汪汪的眼睛好奇问他:“你是谁?”
晏荣心念一动,弯下身子试探道:“我是你爹爹的好友。你叫什么名字?”
少女笑起来鼻子微皱,露出唇边一颗小小虎牙:“爹爹还在书塾呢,您先在这里等等,我去寻他回家。”她起身把竹椅让给晏荣,“啊对了,我叫罗素。就是‘长烟散初碧,皎月澄轻素’的那个素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