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女想拦,但是被青衣姑姑呵斥离开。
“很甜。”白兔儿陷在被子里,小脸水肿,还乖巧地勉强冲她笑。皇后把她养得很有礼貌。
“你叫什么名字呀小公主?”衣白苏一边在她小手上把脉,一边轻声地哄着。
“娘亲叫我白兔儿。”白兔儿眨巴眨巴眼睛,“我喜欢你,你可以叫我白兔儿。”
“为什么喜欢我,你可才见了我一面。”衣白苏逗她。
白兔儿想了想:“我喜欢你,因为你给我吃甜甜的。”
啧,真单纯。
皇家这金凤凰和霸王龙的地盘,还真被养出来了一只小白兔。
“那白兔儿可不可以闭上眼睛,我要给你治病了,可能有一点点疼,所以要忍一忍,可以吗?”衣白苏道。
白兔儿有些紧张地看着她:“疼过之后,我的病就可以好了吗?”
“再喝三次药就可以了。”
白兔儿想了一会儿,用力点点头,似乎觉得这笔交易很划算。她很快就把眼睛紧紧地闭了起来,眼皮下边眼珠子咕噜咕噜直转,有些心怯。
衣白苏拎起金针,顿了一下,似乎在想什么,片刻之后,才开始寻找穴位。
衣白苏下针看起来极慢,似乎每次都是很勉强才能找到需要下针的穴位,皇后在旁看得只摇头,她是见过衣荏苒下针的,衣荏苒下针飞快,旁人几乎看不到她下针的痕迹就已经完成了。这人纵使真是那位圣医的徒弟,怕也只学了皮毛。
衣白苏收针的时候,额头上起了一层薄汗,站起身来的时候,眼前一晕,险些栽倒,还好青衣姑姑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青衣姑姑低头看了一眼白兔儿,不禁“咦”了一声。
白兔儿睡着了,睡得极为香甜的样子,还打着小呼,自从白兔儿生病后,几乎从未睡得这么香了,青衣姑姑心中欣喜,立刻看向一旁的皇后。
皇后早已注意到了,她此刻正柔柔地看着自己的女儿,脸上流露出的疲惫和眼底的慈爱,通通证明了这只金凤凰无论对旁人多心狠手辣,却依旧是个普通的母亲而已。
“皇后娘娘,民女还有一件事情。”衣白苏轻声道。
皇后怕扰了白兔儿睡觉,一路走出门外,依旧压低声音问道:“何事?”
“公主殿下的病,一开始确实是普通风寒,但是导致她卧床不起最重要的原因,却是中毒。”衣白苏看向她,“民女希望娘娘能够彻查一切献给公主的食物和水。”
若是第一次,皇后觉得她说白兔儿中毒是妄谈,但是这次,却由不得皇后不信了,她勃然大怒,亲自坐镇,搜罗白兔儿宫殿里水井,小厨房,食材。乌衣卫进进出出,鸡飞狗跳。
果不其然,乌衣卫从厨房装水的木桶缝隙里,夹出来一条五尺来长的花蜈蚣,一看就是剧毒无比。皇后看着这蜈蚣,眼神无比阴沉,不知道在想什么。但是这些,就不在她这个大夫的考虑范围内了。
那头伺候白兔儿的宫女也喜滋滋地禀告说公主殿下吃了药后,身上的浮肿已经开始渐渐消下去了。
病因找到了,白兔儿的病也开始好转了。衣白苏嘱咐了下注意事项,然后就准备离开。同时婉拒了皇后希望她过几日前来复诊的要求。
“民女一介平民,进宫委实不便,更何况太医院内那么多闻名遐迩的太医,复诊这种事情,就不必民女再来了。”
皇后哼了一声:“太医院那群不过是吃闲饭的废物,遇到点事情只会畏首畏尾,这个不敢,那个不能。”
然后摇手让她离开,又说赏赐晚些时候和陛下商量了再送去。
皇后进去看了眼白兔儿,果然女儿脸上的浮肿已经消退,睡梦中吧嗒了下嘴巴,不知道梦见了什么,看得她心花怒放。
她觉得自己今天精力还没用完,于是又传了太医院的太医们,要他们挨个给白兔儿诊治一番,太医们拖拖拉拉满不乐意地来了,却惊地发现半天没有请脉,公主的病情竟已经好了大半,难道公主吃了那味药,太医们这么一想,都觉得嗓子发苦,恶心无比……
皇后得意地拿出衣白苏的药方,将他们嘲讽到无地自容,他们心有不满地接过皇后手里的药方,一愣之下,却是个个叹服无比。
原来公主的病情是这样的,原来药材还能这么配伍,为什么他们想不到?!然而就算是他们想到了,他们又真的敢拿出来吗?底下多少人盯着他们屁股底下那个位子啊。
太医们在皇后的嘲讽中灰溜溜地走了,皇后打罢了这些家伙的脸,顿时觉得痛快无比,看着徐南白胡子下一张脸又红又青,她甚是舒心。让这些个老玩意不好好治病,天天净学些勾心斗角!
金凤凰轻轻啄了啄宝贝女儿,骄傲地一甩翅膀,摆驾去跟皇帝陛下商量赏赐去了。
赏什么,是得好好讲究一下。
若真是衣荏苒徒弟,家室也算干净,那还是直接放进宫里束缚住,别净学那衣荏苒满世界野狗似地疯跑。
衣白苏跟在青衣姑姑旁边,正随口说些养生美容的方子贿赂她,突然狠狠打了个喷嚏。她揉揉鼻子,下意识就觉得皇宫那只金凤凰肯定又在吐槽她。?
☆、东坊衣宅
? 青衣姑姑带着衣白苏转过朱墙,正看到盛熹踏下白玉阶,他一身广袖玄裳,衬得身量俊逸挺拔,气质清贵。看见二人,他徐徐弯起了眼睛,模样似笑非笑,熏醉如春风里桃花树下独饮一坛清酒。
他刚从甘泉殿里出来,皇后已经带着好消息过去了,皇帝很开心。盛熹便又从殿内退了出来,不耽误他们夫妻二人亲昵。
刚准备出宫,熟料就看到了衣白苏。
盛熹走上前来,看起来依旧温润无害,像个内敛温柔的文士,青衣姑姑几乎是看着盛熹长大的,对他很是放心,以至于他提出代替她送衣白苏出宫的时候,青衣姑姑立刻应了下来,还觉得盛熹体贴心细,欢喜得得眼边细纹都弯了出来。
独留衣白苏叫苦不迭。
没好事,绝对没好事!
“据说在太医院的时候,娘娘想找沈朝之的麻烦,但是被你横冲直撞地窜出来,娘娘当时气头上,就忘了这茬。”盛熹不许身后乌衣卫跟着,带着衣白苏慢吞吞地在甘露宫高墙之下走,就像饭后散步一般。
衣白苏眼皮一跳,果然。
“你说皇后娘娘若是‘意外’想起来,她会不会接着去找那沈朝之的麻烦?”盛熹道。
“殿下不可!”
“哦?”
“殿下想问什么,民女知无不言。”最后几个字,衣白苏几乎是咬牙切齿。
“沈朝之是你师兄?”
“不是。”
“师弟?”盛熹眼尾一扬,整个人的气质都变得冷冷清清,令人如临冰渊。
衣白苏并不畏惧,反倒气得烦闷,怎么是个这么死心眼的人?她眼睛一转,突然打定了主意。
她神情一敛,顿时严肃起来,从医这么多年,她知道如何控制自己的表情使得自己显得严肃沉稳:“既然如此,那就实话告诉殿下吧。”
盛熹顿时眉眼弯弯,他身上的压迫力也随之消失。
这么一看还是蛮俊俏可爱的……真有几分像他。
心头有什么要破蛹而出,她咬牙压抑下,继续露出诚恳憨厚的表情,“沈朝之也不是我的师兄或者师弟,他是我的徒弟,因为,我就是衣荏苒啊。”她认真地说道。
盛熹沉默了好一会儿。
“哎,我真的是衣荏苒啊,你看我医术又好,又聪明又可爱,还宁可自己进黑牢都要护着沈朝之那个小兔崽子,我不是衣荏苒是哪个嘛,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很像。”衣白苏捧了捧脸,软绵绵地说话,眨眼一笑,却是狡黠无比。
盛熹袖间手突然颤抖一下,他很快反应过来,顺势松松握成拳,避免情绪过于外露,然后沉默地将她送出宫门,一言不发地扭头就走。
他确实怀疑过。
即便是这根本不可能的可能,他也偷偷怀疑过,但是其中原因,却不能同外人道。
盛熹飞快平静下情绪,确定自己没有流露出任何马脚。这才能勉强继续自己刚刚的思考:八成是小姑娘烦了他三番两次纠缠,故意戏耍他。也罢,这般穷追不舍倒显得他太过孟浪,皇嫂那随便敷衍一下算了,毕竟医术摆在那,入宫是够资格的,是不是衣荏苒的徒弟也不打紧。
等到盛熹走远,衣白苏抬手揉了揉笑僵了的脸。
她确定,盛熹最近应该不会再出现了。就像君晞总会自己躲起来生闷气,他们连性子都有些像啊……
斜阳从她侧面撒过去,甘泉宫外如同满地碎金流银。衣白苏长长出了一口气,她手搭凉棚看了一眼远方,突然像是看到什么美景,神色怡然,她自言自语道:“你再等我几年。”
·
东坊衣宅的邻居们叫苦不迭。
长安正逢炎炎夏日,头上太阳明晃晃地照得人眼晕,东坊虽然种了大片的梧桐树,勉强能遮个阴,但是这种天气里这点阴影起不了任何作用,依旧酷热难言,连带着人心都燥热。但是即便是这样,他们隔壁的衣宅依旧来人络绎不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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