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战南方多年,对汉人的东西也颇有体悟,所以在你小小年纪时你额娘便教你读书认字,阿玛非但不反对甚至很愿意。两年前阿玛回京任职,给你和费扬古请了汉人先生,非议在所难免,可一听到苏先生称赞你们姐弟,阿玛心满意足。”
“墨兰,自你额娘去世后,你便悉心照顾弟弟,即便是两年前落水失语,还是一如既往,阿玛谢谢你,你额娘在天之灵一定也倍感欣慰。阿玛一定好好为你物色好夫婿,不能让你受委屈。”
作者有话要说:
☆、天上掉下个“他”
满满的感动涌入我内心,“阿玛这般心疼孩儿,真是孩儿莫大的福气。”
可一转到我的未来夫婿,顿时就有些吞吞吐吐,“至于物色那个?那个?”
我实在不愿意仅凭父母之命就决定自己的终身幸福,哪怕我很清楚这不是婚姻自由的年代。
“女儿才能开口说话,还想多陪在阿玛身边,况且也舍不得弟弟!”想想这也并非迫在眉睫的尴尬,那就暂且抛开,且先好好珍惜这份难能可贵的父爱铁定没错。
阿玛微笑着站起身,“说的是,不着急,阿玛慢慢留意就是。夜深了,你也早些休息,阿玛回屋了!”
不由自主,我竟跟着阿玛出去随在他身边,坚持送他回屋。我一度还想要冲动地挽住他的胳膊撒撒娇,可还是没敢。
送回阿玛,我没有直接回自己的房间。夜深时分,偌大的宅子里格外寂静,我却随心所欲晃悠起来,不经意间,竟是来到大门跟前。
到目前为止我还没出过门呢?吃穿用度大娘充足供应,唯一不许的就是迈出大门。
守门的下人果然警醒,我也没什么动静,他却很快就出现,看到我时,大吃一惊。
我还没来得及解释,就听到沉重的敲门声。
“公子回来了,奴才去开门。”说罢赶紧过去打开大门。
洛舒进来看见我顿时就怔住,站在那儿半天说不出话来。
下人退去后,我镇定自如问他:“大哥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他很快整理了自己的呆样,昂昂自若,“我一向如此,不是吗?反倒是你,更深夜静,跑到这儿做什么?”
典型的纨绔子弟,还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
再瞧瞧我这循规蹈矩的大家闺秀,整日深锁侯门,默默为自由可贵长吁短叹。
既然脚不能乱走,信口胡诌我也就当仁不让了,“我打算离家出走,没想到被你逮了个正着。”
果然我的小玩笑吓住他,他慌乱地压低嗓音,“胡闹,你疯了吗?”
接着他看看四周,催促我:“回屋去,离家出走,你是不是脑子摔坏了?”
我终于忍不住低声笑起来,“大哥,我说笑呢?我能去哪儿,人生地不熟,出门我就能迷路,你还真当真?”
洛舒松了一口气,笑了笑,“人生地不熟?迷路?看你说的,无非是怕你出门再伤了自己,额娘没办法向阿玛交待。”
可是很快他就一本正经地盯着我,“你是墨兰吗?竟然还会与我说笑,莫非今日太阳从西边出来我没注意到?”
我也知道他说的是玩笑话,而我却发了慌,我本就不是清高冷淡的性子,一不小心就难免本性暴露。
低下头,转过身子,脸上的不自在面向黑夜,一边迈出步子一边匆匆抛话,“我只是读书累了,出来走走。我这就回房,大哥也早些歇息吧!”
“读书?读到现在?连我那份儿也读了吧,阿玛若是知道,又该数落我了。”身后传来的语气酸溜溜的,想起阿玛先前在我房里确是如此唠叨他,看来他在阿玛眼里的不成器已是固定模式。
接着我便听到他的喃喃有语,“墨兰,你这么喜欢读汉人的书,难怪他?难怪你?难怪你们?”
我定住身体,他口中的“他”好似与我有关。虽是无头无尾的“难怪”,不过,还真是勾起我的兴趣,我安静地、耐心地、期待地等着他继续一句完整的“难怪”。
“看我又提这些做什么?别看都是三天两头就碰面玩在一起的人,可我向来不喜欢好管闲事。过年时问过你,你不开口说明,只是紧蹙双眉,面露怒色,我也就作罢。”
他的声音已随着他的脚步靠近我身后,“自你受伤后,他主动向我打听过几次,不过我始终不说你的情况,他总是一脸失落怅然。由不得我会生出疑惑,莫非他?莫非你?莫非你们?”
又来了,“莫非”了半天,他又开始没头没脑的“莫非”。
我懂了,他不是在和我说话,他只是自言自语。
既然他说不清楚,我也听得一头雾水,索性回屋,“大哥,我回去了!”
我还没来得及抬脚,他倒是三两步就拦在了我前方,低语而问:“墨兰,大哥就问你一句,那日出城去西山,是约了他吗?”
一记闷雷击在我身上,傻了。
洛舒紧紧注视着我,生怕会遗漏任何一丝线索。
怎么可能?我明明记得菱香与我说,墨兰想去西山寺院进香祈福。莫非菱香并不知道墨兰的真实意图?难道墨兰去西山是所谓的“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这一刻,我是真心地冲着洛舒茫然不解地接连摇头。
“别紧张,我绝无恶意,我也是为你好。是他自己亲口承认与你有约,可我根本就不相信,你可是阿玛的乖女儿,你绝不会做出私会男人的事情,对不对?”
我连忙点头,知我者,洛舒大哥也。我绝不私会,一定要光明正大的约会,这才是我。
“恕大哥自言,他是什么身份,你我都很清楚,不可以,一分一毫都不要让自己的心逾越。”他咧开笑容,“墨兰,如今和你说话总觉自在多了。我走了,你也回屋歇着吧!”
他算是放下心高枕无忧而去,而我除了莫名其妙还是莫名其妙。
催促自己赶紧回屋去,半夜三更的,我瞎转悠什么。这下可好,天上掉下个“他”把我砸成傻瓜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郡王赐教
转眼大地披上嫩绿的新装,呼吸着粉绿的空气我的心也变得绿意盎然。
脚踩“花盆底”般的旗鞋,我也能够勉强在庭院里“婀娜多姿”地信然漫步,连蒙带骗也让菱香教会了我如何屈膝请安。
这日,苏先生刚讲学离去后,费扬古就急匆匆把我拽到大厅,说是要请教于我。
说真的以我现在的水平,换我请教费扬古都不足为奇,所以面对这位聪明伶俐的小弟弟时,我内心居然颇有些忐忑。
这些日子费扬古正在熟读《孟子》,他拿起书翻到一页指着其中一行问我,“姐姐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国君好仁,天下无敌焉。”轻声一字一句念完,还好,不难理解,“国家的君王崇尚仁德,那么在这世上就不会有敌人!”
“不对,都说我大清是马上得天下,八旗铁骑所向披靡,杀光了敌人便没有敌人,仁德是什么?妇人之仁吗?”
费扬古的反驳让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小小年纪怎么就迸发出一股好战的暴戾之气。
这可不妥,我要好好纠正他才行,“仁德不是妇人之仁,君王拥有仁爱之心,胜过千军万马,无需刀光剑影,就可收复人心,平定天下。”
费扬古显然不服气,一屁股坐到椅子上,喃喃道:“姐姐不来听苏先生讲课,可说的却是和先生相差无几,‘天子不仁,不保四海’,对不对?那我勤学骑射又是为何?反倒不如耍嘴皮子的文弱书生?”
不由我感叹万分,费扬古虽是孩子,可“巴图鲁”的勇士情节应该打小就印在了他的心上,没曾想小孩童一个却志向高远。看样子,成为阿玛那样威风凛凛的武将就是他的崇高理想。
我走到他跟前,温和地抚了抚他的头,刚想安慰他两句,身后不远处就传来管家的声音,“启禀小姐和小公子,安郡王来了。”
费扬古即刻站起,我俩同时回身,只见安郡王一袭冰蓝长袍,温润的双眸如同平静的湖面,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这次我谨记教训,规规矩矩给安郡王行了一个标准的礼。
他倒也不客气,径直坐到大厅正中的上座,“本王有事与你们阿玛商议,是我提早来了,正好你们俩在这儿,和你们说说话。”
大娘和大哥不在家,我就赶鸭子上架勉强摆个待客之道,不能失了礼节。吩咐管家准备茶点后,我站于一旁,内心生出紧张,可还是佯装一副从容的样子。
郡王招手让费扬古到他身边,漫不经心地询问我们刚才在讨论什么,他直言费扬古的小脸似乎还残留激动,难不成我们姐弟俩有了争执?
费扬古倒也不害怕他,举止上恪守礼节,可言语上早已绘声绘色重复了我们刚才的对话。
“王爷,姐姐说的对吗?仁德竟然比八旗铁骑还厉害?”
郡王的不动声色使得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肃然的气氛,以他的身份会不会侃侃而谈给我们姐弟俩好好上一课呢?
“你们姐弟俩一个是女流之辈,一个年龄尚小,怎么讨论起这种问题?身为满人,精于骑射理所当然,费扬古,你千万不可懈怠,一定要学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