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问这个作甚?”
“人总有弱点的。先找到他的把柄,或者……把他也拉进这件事。”安若墨觉得自己的眼光一定在发亮:“他起初要挟你六弟不就是为了钱财么?一个人,需要那么多的钱财,要么是贪财,要么,便是有过不去的坎儿……”
唐书珧沉默许久,突然道:“人说旁观者清……你难道不怕吗?你怎么能这般心气镇定?”
安若墨张张口,她想说怕,可出口的却是:“你都为我找好生路了,我有什么好怕?”
唐书珧一怔,苦笑一声,点了点头,正要说下一句,安若墨却伸手拉住了他的手,低声补充道:“君以国士待我,我必国士报君——夫君既然这样爱护我的性命,我便是再怕,也总要想个法子逼着自己不怕,想个法子求你一条生路,想个法子,和你一起活到老啊……”
唐书珧口唇微张,竟是什么话都说不出,直到突然发力将安若墨搂进怀里,方低声道:“我不会死的,谁要去死,我都不会死。”
安若墨觉得鼻子莫名地酸,却也在他肩膀上使劲儿点了点头:“我不要当寡妇,这个,你要答应我。”
唐书珧闷闷应了一声,他抱着她,两个人紧紧依靠在一起却没人说话。
可偏在这时候,门外传来了灵芝的拍门声:“大少爷,您家里头来人了……”
灵芝是安若墨带来的,这口一时半会儿还改不过来,唐书珧闻言倒也无心介意,松开了安若墨去开了门,问灵芝道:“人呢?”
灵芝却答道:“来人就叫奴婢给大少爷托一句话:人没了。”
这短短的三个字,灵芝说来满是纳闷儿,唐书珧却是身形一晃,站直时已然不能动弹,安若墨在屋里听得分明,心头却弹出四个字——杀人灭口。
作者有话要说:
☆、处理罪证
安若墨扶着桌子,慢慢坐了下来。
她早该想到唐家人的狠心,不是吗?当初韩掌柜那件事上,唐书珧手上不就沾着人命了么,想要封住一个人的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他去死啊。唐书珧尚且如此,他那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爹,难道还会缺这一份狠心决绝吗?
而当初的她只是将这狠心放在了心里头厌憎的那一格,断断不曾想到,她也会有一天,沾惹这一份狠心,洗脱不掉。
她不知道唐书珧是怎么遣走灵芝的,只是过了一阵子,便觉得手背上落下一片柔和的温暖。一抬眼,便正见得唐书珧将手覆在她手背,人也在她面前坐了下来,眼神中有一种奇怪的忧忡。
“你被我爹吓着了么?”他低声道:“他太狠心了,是不是?”
“……”安若墨苦笑:“死道友不死贫道,他弄死那个倒霉鬼,是不是可以保全你们一家?”
“想保全唐家,要死的可不止是一个倒霉鬼啊。”唐书珧叹了一口气:“他把唐书珍,也……扔进去了。”
安若墨怔了一会儿:“什么?”
“打架斗殴致人死亡,这是要治罪的。”唐书珧道:“抛开此人知道唐家运盐出关的事儿不谈,只说这打架斗殴,哪怕是多重的伤,落下一辈子的病根儿,那也能用钱抹平了,唐书珍完全不必进牢子。但如今他死了……即便不当死罪,他那一身细皮嫩肉,你看是当得住流放呢,还是当得住坐牢?”
安若墨默然不语,许久才道:“你继母愿意?”
“这种事情,轮得到她一个妇道人家插嘴么?”
“……她不是只有唐书珍一个儿子?”
“是啊,可我爹有的是儿子。”唐书珧道:“抛开我们两个嫡生的,还有四个庶子,那几个,可不也姓唐?他百年之后,有的是人家摆他的牌位供他的香火,他有什么好担心的……”
“你那继母,怕不是要哭死了去。”安若墨道:“她多半也没想到夫婿会这样……”
“男子汉大丈夫,当断则断罢了。”唐书珧道:“换了你是我爹,你怎么办?那人不死,连处理掉证据的时间只怕都不会有,今后还有源源不断的祸事……而他若是没了,便是接下来丢了儿子又赔了铺子,元气大伤,唐家到底也是富人家,有的是老本可以吃。”
“他毕竟还是个商人,不是个赌棍——他不想把全家的性命都押在这上头吧?”
“好商人是不能做赌棍的,”唐书珧说着,笑了笑:“好了,别怕。六弟要是没了,我爹便只剩我一个嫡子了,眼看着这盐的买卖也不能做了,他倒是多半会更倚重我的功名。你不必害怕,只要不叫官府捞出从前的事儿说,咱们便是无妨的。”
安若墨点点头,却又道:“人说虎毒不食子,老爷子这一招,实在是叫人心寒——若是你,你怎么办?”
“若是我,就不会干这种掉脑袋的买卖。”唐书珧道:“你大概是不知道,我爹刚开始做这绸缎买卖的时候,是借了打滚债当本钱的,不出这样的谋略,莫说致富,便是还钱都不能的。可这赚钱的事儿啊,就像是吃那药散,沾上了便不容易停下来。若不叫他遇到这可能丢了性命的关头,只怕他要把这买卖做到老死。”
“为什么要借打滚债?”安若墨睁大了眼睛:“那玩意沾上便是要掉一层皮的……”
“因为祖母病重,再不借债,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祖母病亡。”唐书珧的述说并不带什么情绪:“那个时候,我娘的首饰都典卖光了,再也没别的法子可想了。”
“……她倒是真和老爷子共患难的。”安若墨低声道:“她能想到身后儿女却被继室那样对待么?”
“她怎么能想到自己也……”唐书珧提到生母,声音突然哽住了,半晌才道:“我和我姐姐,从来都当娘是不会病的,她身子一直都很好,可就是那一年,受了一场风寒,突然就垮了,没过一个月人就没了。后来我想,那些个艰难的辰日,早就把她耗空了,可我爹不知道,我和姐姐更不知道……”
这是第一回,安若墨看着他眼中依稀有泪光。她觉得心尖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她没有见过唐书珧的母亲,可那一刻,她想到了陈氏。
在乡下老宅里头,伺候公婆,抚养幼女,含辛茹苦的陈氏。一直没有生出儿子,便没有在好年华里享过一天丈夫的福气的陈氏。年华苍老,被丈夫视若无物的陈氏。
如果将唐书珧的母亲与陈氏互换,是不是也是同样的结局?只是陈氏的身子更硬朗一些,才算是活到了女儿长大,活到了云开月明。
可唐书珧的母亲去后,却留下了一对年幼的儿女,和并没有几两心肝的丈夫。她的女儿被嫁进虎狼人家,她的儿子也在时刻可能袭来的风雨之中挣扎长大——而如今,她的继任者,那个唐蒋氏,却要比她更悲催了。
享了十多年的富贵,最后落得一个丈夫亲手将她唯一的儿子送入监牢的结果。对于一个女人来说,还有什么比这更绝望?唐书珍是她宠坏的,但最后断绝这孩子一生希望的,是她丈夫赖以发家的买卖和当断则断的狠心决绝。
“夫君。”她轻轻道:“你不要掉泪,娘在天上,看得到咱们的。”
唐书珧看看她,合上眼,点了点头,再睁眼时已然不是那时想要落泪的样子:“好了,天晚了,我从我爹那里回来还没用过饭,叫下人准备些吧。我已然是前后都贴一处了。”
他是故意岔开话题的,安若墨知道。只是这样的一桩大事压在头上,又有谁真有心思吃喝?她指使灵芝去厨房弄了几样干净开胃的小菜并白粥来,又备了几样点心,便坐在一边儿看着唐书珧吃。果然,唐书珧动了几筷子,便道饱了,叫灵芝来收了下去。
而他一扭头,却对她道:“你在发什么痴傻?”
安若墨抬起眼睛,望望丈夫,道:“若是有一天,我没了,或者老丑不能见人了,你会不会……也像你爹一样?”
“你瞎说什么!”唐书珧却是一霎紧张了起来,呵斥了一句,才又放缓口气:“你身体……不差吧?你这么好看,又小我这么多,人也聪明伶俐,我是不怕你老了,丑了,又或者教养出不像话的东西的,可你不许突然就没了……”
安若墨听他这么说,心里头的郁气却突然就无影无踪了,不禁咯咯一笑:“这生死的事儿,谁说得准?我要是没了呢?”
“你要是敢没了,我就像我爹一样,不管你生养的孩子了。”唐书珧沉着脸道:“我不管什么天命生死,你敢丢下骨肉跑了么?”
安若墨听他前半句,正沉下了脸,听后半句,却忍不住又是气又是笑,瞪着他道:“胡说什么呀?”
“我说真的!”唐书珧道:“我又不会让你和我共患难,也不想叫你太操劳……我知道,你喜欢做买卖,那你就去做,就当做玩耍也是好的,只要你快活。若是累了,就回家安心休养着,那也无妨,我养得起你。你就这么自在地陪着我,就是再好不过了。”
安若墨突然便觉得脸上有些烧,低头半晌,自觉缓过来了,才道:“只要能挨过这一劫……”
提到这一“劫”,唐书珧却也没话可说了。如今那人已死,若是最好的结局,不过是唐书珍以打架失手致人死命为由被抓进官府,拉出去流放或者关进监牢,唐家再抓紧弄干净手上的罪证,也就这么了结了。可若是不好的结局呢……譬如,那个人死之前,已经将唐家贩运私盐出关的事情说给了别人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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