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墨盯着跳动的烛火发着呆,直到眼睛酸了,方醒悟过来,放下了盖头遮住脸。
算着时间,唐书珧快来了。按着这地方的风俗,做新郎的,自然不可能陪着宾客们喝到酒宴结束,应付应付便要回来接着行礼,不然这婚可没算结成的。
但偏生在这时候,外头灵芝警醒地喝问了一句:“谁?!”
还能是谁?安若墨登时便坐直了,她直觉地以为是唐书珧来了,但在那一刻,她突然觉得,什么不对。
新郎官要来新房里,自然是前后跟着一群人的,别的不说,拿马鞭拿喜酒的都得跟着吧?若是那么一群人乌泱泱赶了过来,灵芝不认识才奇怪呢!
“灵芝姑娘?”却是个陌生的男声答道:“小的是大少爷身边伺候的,有话要进去同少夫人说。”
“什么话,我来转告便是了。这新房里,容不得旁的男子进去!”灵芝道。
“大少爷说了,要小的自己告诉少夫人,请姑娘让开……”那男子道。
“什么了不得的事,要你一个男子来说?叫个丫头不成么?不行,你不能进去!”灵芝却是坚定得很。
“这就由不得姑娘了,少夫人已经是唐家的人了,这……”
“姐儿!”灵芝尖叫一声,尾音却瞬时变得模糊,仿佛是被人捂住了嘴。紧接着,外头传来踢打的声音。
安若墨一惊,站起身来,提步想往前走,还没成行,便转身几步退到了窗口,一把扯掉了盖头。
来的人是谁,为什么敢捂住灵芝的嘴?如果真的是唐书珧派来的,肯定不会这样无礼!唐书珧是怎样的心细,便是不得不让一个男人来传话,也会想出不碍礼教的办法,何至于让传话的人控制夫人的贴身丫头?
来者势必不善——一个男人闯进新房,是要弄出怎样的场景来?
那一霎她想的很多,手上却干净利索地推开了窗子,往下看了一眼。跳窗逃吧,万幸她这一身嫁衣并不十分繁复,而游泳的技能十几年不曾操练,但愿没有忘光。
而这一眼,她却已经怔住了。
窗下是在月色下粼粼闪光的水面,水面上,赫然停着一只小船。
安若墨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扯下了一层床幔,拴在拔步床柱上,另一头自己拽着,便跳出了窗外。小船正停在窗外,她抓着床幔缒下去,脚尖儿刚刚能够到船头,扒拉了好几下才敢松手,整个人正落在船上。
如今她也顾不得这船是谁备的,也顾不得双手在急速下坠中被纱质的床幔磨得生疼,径自去抓了船上放着的一对桨,想要划开一段——那洞房三进,对方既然控制了灵芝,闯进来也就是眨眼的事儿。她的船还停在窗下,岂不又要让人抓回去了?
可是,划船这技能,她可是一点儿没有。这两把原始之极的船桨她压根儿玩不来!单是这么一会儿耽搁的功夫,对方已然闯进了内室,她分明听得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人呢?跳窗了?”
那一霎,她在惊惧之中,举起船桨,向着支撑屋宇的巨木搭成的架子上使力一杵,小船终于荡开了一截。她从没有觉得这么可怕过——那声音是唐书珍的,他闯进她的新房是要做什么?她如果被他们抓到,又会怎么样?
她不是那些样样精通的女主,她的武力值也就和安若香互殴能沾点儿便宜,和男人们扭打,那肯定是没戏的。而唐书珍还带着下人呢,这不安好心的意图,太也明显了点儿。
她该怎么办?就这么在窗下漂着?安若墨发疯一般划着水,一点儿也不怕被唐书珍发现,她要逃得远远的,哪怕把船划到这人工湖中央,让他一时半刻过不来,能拖得唐书珧赶回来就好!
月光正好,唐书珍几个赶到窗边,哪儿有看不到她的道理?此刻的距离却并不远,她甚至能听到他说:“你们几个下去,把她拖回来!”
安若墨抓紧了手里的船桨,她已经决定拼命了。
唐书珍身边的下人当即便有跳下水超朝她游过来的,这些小厮都穿着短打,游水虽然不算太方便,可速度也比安若墨划船快,仿佛转瞬之间,第一个到达的人手就攀在了船沿上。安若墨眼都不眨,举起船桨,狠狠照着他指头打过去。
她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力气,只听一声惨叫伴着断裂声,船桨折断了。月光之下,那小厮的十指也呈现奇怪的形状……
她把他打骨折了?
十指剧痛之间,那人还怎么游泳呢,眼见着便往下沉。剩余两个同伙又哪儿敢放着同伴被淹死,一时之间也顾不得抓安若墨——又或者害怕她把自己的手也打折,忙将工作目标转换为营救伤员。
安若墨却是不肯就这么放过他们,她正在怒极了的时候,比着距离合适,照着营救人员的头又是狠狠一桨,惨叫声再次响起。
这次她也闻到了浓浓的血腥味,而血液很快溶进了月光下黑色的水中,似乎根本不曾流出来。
安若墨站在船上,愤怒的黑眼睛紧紧盯着第三个准备靠近的人。月光照着她浓妆的脸,也不知那份惨白像不像个女鬼。
那人浮在水上,一时片刻,也不知是去营救同伴,还是先保住自己的生命安全。
湖上一时宁静,仿佛两个伤员扑腾的声音都不再存在。那一霎,稍远处屋内的人语,便变得格外清晰。
这次说话的,终于是唐书珧了:“你来这里做什么?!我……我夫人呢,她在哪里?!”
安若墨在听到这声音的时候险些腿脚一软跌坐下去。这时间……这时间!她若是不跳下去,若是没有这番折腾,唐书珧赶到的时候会看到什么?她自己都不敢肯定。
唐书珍支吾道:“我……我想问问大嫂若香的事儿,没……没想到大嫂想歪了,她,她跳下去了,我叫身边小厮把她拉回来,她,她还把我小厮……”
唐书珧没再说话,那打开的窗边却立刻出现了一个身着吉服的影子,他看着站在湖中小船上的安若墨,安若墨也看着他。
那一瞬间,她不知怎么的,就想落下泪来。
“朝那边划!”唐书珧指着一处近岸:“别怕,我回来了!”
安若墨真的快要掉下眼泪来了:“我不会划!我,我过不去!”
“愣着干什么?去找船!”唐书珧立时对身边人吩咐,然后又扭过头,向着安若墨道:“你坐下,别动,别把船弄翻了……”
他是怕她失去平衡落水?安若墨回过神来,突然觉得想笑——她何尝不怕自己栽进水里去,可是刚刚威风凛凛地一桨一个小朋友的时候,她可全然顾不上这些啊。
她慢慢坐下,可正在这一刻,她看见唐书珧身体猛地向前一栽,那小窗口边顿时一片混乱。
在混乱的前一刻,她看到了唐书珍,以及他手上不知什么东西。屋里的人喊着“六少爷您疯了吗”,喊着“快扶起大少爷”,喊着“快去取药”,一片纷乱里,她只能听到这些……
唐书珍在背后袭击了唐书珧?他想做什么,杀了长兄吗,唐书珧有没有事,会不会有危险?那一刻她觉得胸口猛然一紧,紧接着便想起一个更切身的问题——还有没有人会记得她这个新娘子还在水里漂着?
她瞥了一眼仍在水中的倒霉小厮三人组,毅然抓住了剩下的一把桨,朝着唐书珧指着的那个方向划拉起来。能动一尺也好,能动一寸也罢,她不要等着别人来救她了,她要自己上岸。
她不知道这事儿会怎么处置,她只知道新仇旧恨摞一起足够压垮一群骆驼,不管怎么样,她要掐死唐书珍这王八羔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有完没完
安若墨实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把船划到岸边的——这技能原本也不在她的技能栏里。她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冲进新房的——那顶凤冠重得她时刻可能一头栽倒。
但总之,她还是出现了,上气不接下气,脸色绯红,站在新房门口。灵芝刚刚被唐书珧的人松了绑,手上还带着深深的红痕,便赶来扶住了她:“姐儿,大少爷他不大要紧……只是皮肉伤。”
“皮肉伤?”安若墨无意识地问一句,脚下却不停步。待她赶到房内,才发现局势已然控制住了——唐书珧赤着上身,几个丫头忙着给他缠绷带,而唐家老爷子一张脸比外头的湖水还黑,恶狠狠盯着被几个健壮家人按在地上跪着的唐书珍。
“……”她张了张口,一时不知该如何开言,她应该怎么称呼唐家老爷?这一声“爹”,叫得格外别扭尴尬。
唐家老爷看她一眼,却是即刻换了一张慈祥脸:“叫你受惊吓了——万幸珧儿的伤处已然止了血,不碍事,你可别太着急上火。”
不着急不上火?安若墨听得这一句,心里头的焦急却真的一下变成了火气了。
说得容易,换了谁这么被折腾一天不上火?谁家新娘子要跳窗户保名节?谁家的新郎官洞房花烛夜被自己的弟弟刺伤?“万幸止了血”——止了血就算万幸了吗?这伤口可还没好呢!这时代,感冒都可能要了人命去,伤口见血,又哪里是小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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