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声音很快就被我抛到了身后,马儿一路疾驰,刚开始还不算太快,出了玄武门,它就完全不受控制了,我没有办法让它慢下来不说,就连方向我也掌控不了了。
“喂!你走错了,我们不是要去那边啊。”
我这个时候是多希望马儿能听懂我的话。可是任凭我怎么喊,它就是奔着相反的方向一路狂奔。我见自己完全掌控不了它,索性把马鞭往地上一扔,双手抓住缰绳,尽量让自己不掉下去,由着它没命的跑。我心想它也总有跑累的时候吧,我倒是要看看它能把我带到哪儿去。好在现在天已经黑了,路上没有什么人,不用担心马儿伤到人。
“慕雪!”
我听见身后有人在喊我,但是慌乱中我听不清是谁的声音,也没有办法回头去看。只听见后面除了有人叫我的名字,还有马蹄声。是谁来救我了吗?我刚略微放松下来,忽然不知道哪里传来了一阵狗吠声,马儿听到声音,也不知道是受了惊还是怎的,嘶吼了一声,抬起前蹄箭一样的窜了出去。我拉着缰绳的手一松,一下子被它甩了出去。
我只感觉到一阵彻骨的疼,脚踝处的骨头像是断了一样,随后便倒在了地上。
我试探着去揉脚腕,稍稍一碰就疼得受不了,看来真的是伤筋动骨了。为什么?为什么我总是这么倒霉?好好的去博物馆看个展览也能穿越;好不容易下定决心去爱一个人,马上就告诉我他要娶别人;骑马出个门马又居然受了惊。我做错什么了?我招谁惹谁了?
来到这里一年多,这是我第一次嚎啕大哭。我曾经有过伤心,有过无奈,有过委屈,有过不平。可是过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陷在深深的悲伤和绝望里,我真的不知道我该怎么办了。想回,回不去;留下,又不知道为何而留。以前,每每遇到伤心的事情,只要跑回家里躲在老爸或老妈的怀里哭一场就好了。那时候的我,不管遇到什么事情,家都是我最温暖、最坚实的港湾。可是,我现在好难过、好无助,我又该躲在谁的怀里哭?
眼前蓦地出现一条手帕,素色的手帕握在一只十指修长的手中。我的面前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个人,我垂眸看过去,目光所及是青色的衣袍,来人半蹲着,衣袍上垂着圆形的碧色玉佩。
我没有去接手帕,而是伸手扯住玉佩。看到它,我脸上的眼泪流得更凶了,就是它把我带到这里来的。在博物馆,我只是多看了它一眼,我都没有碰到它,结果它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可是我现在都把它抓到手里了,为什么它还是不能把我带回去。我想回家,我在这里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我手里拿着玉佩,不管怎样摆弄它,都没有半点反应。难道真的如李勣说的,我只能听天由命吗?
“该死的东西!”我拿着玉佩用力一扔,扔到了李恪的身上。他的表情一定很难看,但是我没有去注意他的脸。事实上,我已经什么都不想顾及了。左右回不去,左右在这里没有半点意思,只有受罪。大不了就是个死嘛,能怎么样。
他把拿着手帕的手收回去,用听不出喜怒的声音说道:“你受伤了。”说着伸手要扶我。我用力推开他,几乎是嘶吼着,“你走开,我不用你管。”
“慕雪。”随着马蹄声越来越近,有人喊我的名字,听声音像是李愔。我自始至终都低着头不停的在哭,没有看他们兄弟俩一眼。李愔走到我面前,问道:“怎么了这是?”
我不说话,李恪也不说话,李愔伸手拉我的胳膊,“让我看看你的伤。”我推开他的手,抬起头看着他们两个,边哭边喊道:“你们都走开!”
我刚才一直低着头,天有黑,他们两个虽然知道我在哭,大概也没料到我会哭得这么凶,我抬起头时,他们两个都是一愣。过了一会儿,李愔温言道:“我和我三哥都走了,谁管你啊?”
我看到他们兄弟两人半蹲在我的面前,忍不住想起了我的姐姐,哭着大声说道:“我不用你们管,我讨厌你们,讨厌这里。”然后抱着膝盖不去看他们,喃喃道:“我想回家,我好想回家。”
我一向不愿意在他人面前展现我的软弱,除了家人,还从来没有人看过我的眼泪。可是今天,我真的控制不住了,一年多来所积压的情绪,在今天就像火山喷发一样全部都爆发了出来。
李愔问:“怎么办?”
他显然是问李恪。我没听到李恪的回应,但是忽然的,一只手就像老鹰捉小鸡一样一把将我提了起来,随后往胳膊里一夹。
“喂,你放开我。”我拼命的挣扎,浑身上下都疼得厉害,还没看清夹着我的是李愔还是李恪,我已经被人扔在了马背上,不是骑在马背上,而是趴在马背上,并且完全是用扔的。
我感觉我浑身的骨头都要散了,骂道:“李愔、李恪你们这两个混蛋。”他丝毫不管我的喊骂,翻身上了马背,我一抬头才看清把我扔下马的是李恪,怒骂道:“李恪,你这个大混蛋、死坏蛋、臭鸭蛋、烂鸡蛋。”另一匹马上,李愔忍俊不禁的笑出声来。李恪看了他一眼,李愔马上收起笑意,正色道:“三哥,怎么办?”李恪冷冷的说道:“前面就是我的王府,先回去再说吧。”说完,用力一踢马腹。我挣扎着喊道:“你放我下来。”他用一贯的语气说道:“如果你不想再从马上摔下来就老实的呆着别动。”
我看着疾驰的马,心想要是一头栽下去说不定不摔死也得摔残。摔死了倒还好,这要是摔残了可得多难受。我不再挣扎,只在心里默默的咒骂着李恪。瘟神,他一定是我的瘟神,否则害我来到这里的玉佩怎么会偏偏在他的身上。
没走一会儿就停了下来,我听见有人施礼请安,还有开门的声音,心想着一定是到了吴王府了。
我以为李恪又会像老鹰抓小鸡一样把我从马背上拎下来,不想他下了马,对府内的下人吩咐道:“扶她下来。”
两个小厮走上前,把我扶下马背,一左一右的搀着我往里走。我实在是太累,折腾累了,也哭累了。特别是被李恪扔在马上一路奔驰,把我最后的一点儿力气也都耗尽了。我不再哭,不再闹,由着他们摆弄。
小厮扶着我进了一间客房,把我扶到床上,李恪和李愔也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好像管家的人,李恪看了看我,转身对那个人吩咐道:“王福,你去把太医请来。”
“是。”李福应了一声,转身走了出去。李恪又对一旁的小厮说道:“你们两个下去吧。”
房间里只剩下了我们三个人,他们兄弟两个都不约而同的看着我。李恪坐在椅子上,神色淡淡的;李愔则是抱着胳膊站着,嘴上带着笑意,目光中含着探究。
现在的我又累又烦脑子又乱,不想动不想说话也不想思考。他们既然爱盯着我看,就由着他们去看好了,我索性当他们不存在。过了一会儿,他们两个可能也觉得没趣,不再盯着我看了。
太医说我的脚骨折了,他帮我接了骨,又询问其他的地方有没有伤到。我浑身都被马颠得很疼,摔到地上时更是磕到了腿,手上也有擦伤,但是那些都是小伤,养两日就好了,于是摇摇头,说道:“没有了。”太医又叮嘱了一些平日里需要注意的事情,我脑子里恍恍惚惚的,一句也没听进去。
☆、第五十二章 情断
回宫的马车上,我们三个人仍是沉默着。车内只放了很小的一盏灯,随着马车的摇晃,灯火忽明忽暗,昏暗中我看不太清李恪和李愔的表情。
到了我住的院子,碧儿焦急的迎上来,见我被小太监扶着,担忧的问道:“姐姐,你这是怎么了?”又忽然看到我身后的李恪和李愔,忙俯身施礼。李愔免了碧儿的礼,说道:“你家姑娘摔了马,扶她回房间吧。”
碧儿接替小太监扶过我的胳膊,因为有李恪和李愔在,她也不敢多话,扶着我坐到床上后便侍立在一旁。
李恪从衣袖里拿出一个蓝色的瓷瓶,往案上一放,说道:“这药治疗跌打损伤效果不错,你每晚涂一些。”
我看到那只蓝色的小瓶子就忍不住想起了李泰送过来的那瓶药,心中一阵难过,冷冷的说道:“我不要!”李恪瞥了我一眼,说道:“你随便。”说完举步跨出我的房间。
李愔看了看跨出门的李恪,又看了看我,对碧儿说道:“你家姑娘的脚扭伤了,你打一盆热水帮她泡泡脚。”
“是。”碧儿答应着走了出去。
李愔抱着胳膊立在我面前,一脸的好奇,“你以前怕我三哥怕的要死,今天这是怎么了?我三哥他哪儿招惹你了。”见我不理他,摆摆手,道:“得,你想说就算了。”说完转身就走,走了两步又停下来,回头说道:“一会儿记得让人弄一袋冰水敷一敷眼睛,否则明天起床怕是没脸见人了。”
我随手抓起床上的荷包往李愔身上掷去,他微微一侧避开了,不可置信的看着我,“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怎么忽然就变成刺猬了?”我气鼓鼓的瞪着他,说道:“谁让你们多管闲事的?”
“我们多管闲事?”李愔上前两步,看上去有些哭笑不得,说道:“我和我三哥可是好心,你却在这儿狗咬吕洞宾。”语气一顿,一摆手,说道:“行了,我啊,今天就不和你计较。宫门就要关了,我改天再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