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年洛阳、山西大旱,身在后宫的我为家乡的旱情日夜忧心,后来朝廷派吴王李恪前去安置灾民,治理灾情,山西的灾情很快得到缓解,人们提起吴王,都说他廉洁奉公,心系万民。作为从山西出来的女孩儿,我自然是对他心存感激。
那日,我在太极宫的花园里遥遥的看见他,视线就再也无法从他的身上移开分毫。人人都说吴王恪性情冷傲,不易亲近,可是那日的他,脸上却带着暖暖的笑意。
我犹豫了好一会儿,才鼓气勇气走上去,说道:“才人武氏见过吴王殿下。”他见了我,用礼貌而疏离的语气说道:“见过武才人。”
彼时,我不过是一位不受宠的才人,而他,是文韬武略,人人称颂的吴王。他的身边更有琴瑟相和的伊人。我只能将自己不能为人所知的心迹深深的隐藏起来。
当时还是掌乐女官的吴王妃说我的未来一定不可限量,我自是不敢相信。我不认为一个不受皇上宠爱的妃子还能有什么未来。我做梦也不会想到,自己有一天会成为女皇。那时,我唯一的安慰,就是从人们的口中得知他的哪怕一丁点儿消息,再有就是期盼在阖宫同庆的佳节能够远远的看上他一眼,至于我,已经是莫大的满足。
从宫人的口中,我得知他喜欢兰花,喜欢竹子,喜欢雪中的梅花,喜欢曹子建的诗。于是,这些也便成了我的喜好。可是,我能做的,也就仅仅是默默的关注着关于他的一切,然后做着他喜欢做的事,当做自己与他的心贴的很近,尽管我知道这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他甚至从来都不知道我喜欢他,他也不需要知道。
皇上偶尔的临幸,我夜深人静时,躺在皇上的身侧,看着他那张饱经风霜的脸,有时候就忍不住回想,他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如吴王一般呢?
对他,我从不敢有非分之想,我是他父皇的女人,他深爱着他的妻子。若不是李治的出现,我会以为我会就这样在寂寂深宫中寂静的老去。
李治虽然是太子,更多的时候却像一个孩子。他的眉毛和吴王很像,都是好看的剑眉。他对我很好,好到让我不忍拒绝。
李世民驾崩后,我依例和许多不甚受宠又没有子嗣的嫔妃一起赴感业寺出家。我没有为先皇的驾崩而难过,没有为自己的未来担忧,最让我难过的是,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他了,甚至可能再也听不到他的消息。
永徽二年,王皇后为了压制萧淑妃,请求李治将我纳入宫中。我知道,王皇后不过是把我当成一颗棋子,想借我分萧淑妃的宠,可是她错了,李治对萧淑妃不过是宠,可他对我,却是爱。对于这一点,我很自信。
李治对我,几乎是专房之宠。我常常会看着他的眉毛发呆,有时候坐在他的腿上,手总是会不自觉的抚上他的眉毛。他不止一次的说:“媚娘,你好像特别喜欢朕的眉毛。”
我没有办法告诉李治,我之所以这么喜欢他的眉毛,完全是因为他的哥哥。然而,他终究不是他。
最像他的是我的儿子李贤,贤儿他不仅眉宇间与吴王有三分神似,脾气秉性更是极像,只是贤儿不似他那般看似不易亲近。
所以,当李治废去太子忠的时候,我极力的推荐贤儿为太子,因为我想知道,如果他是皇帝,大唐在他的治理下会是怎样的一番景象。可是贤儿,他却死在了巴州。
永徽思念,驸马房遗爱谋反,当时身为首辅大臣的国舅长孙无忌说房遗爱与高阳公主是吴王一党,驸马谋反是受了吴王的指使。
那时,我已经是李治的昭仪,宠冠后宫。李治善良而儒弱,本顾念兄弟情谊,也不相信自己的兄长谋反,然而当时的大权全部都在长孙无忌手里,李治又一向听这位舅舅的话。
我没有办法,值得前往吴王府,去找吴王妃想想办法。
生死关头,吴王妃却在悠闲的喝着茶,我又急又气,问道:“吴王被诬谋反,生死难测,王妃竟还有心情喝茶?”
她抬眼看向我,淡淡的说道:“该来的总归会来,我又能怎么样?左右不过是,他坐牢,我便陪他坐牢,他被赐死,我便陪着他死。”
那是怎样的一种淡然和无畏!萧慕雪,她是我这一生最羡慕的女人,我做梦都在想成为她,哪怕一天也好。只要陪在他的身边,就是幸福的,哪怕是陪着他一起赴死。
而我,连陪着他一起死的资格都没有。曾经,我是他的父皇的才人,现今,我又是他的弟弟的昭仪。
我一直没有放弃想办法救他,在我的劝说下,李治终于答应亲自派人详查此事。然而,我正在帮李治一起批阅奏折,忽然有人来报,说狱中没有了吴王的踪迹。我手一抖,手上的笔落在案上的奏折上,墨水弄污了奏章。
李治传了长孙无忌和狱卒,狱卒说,中午去给吴王送酒菜,忽然发现人不见了,而门还锁着,窗子也没有动过的痕迹。
我看着长孙无忌,逼问道:“是不是你杀了吴王。”
长孙无忌冷着脸问道:“昭仪这是什么意思?”
我愤然的看着长孙无忌,“你不是一直视吴王为眼中钉吗?你不是一直担心吴王会夺了陛下的江山吗?难道不是你担心陛下顾念兄弟之情,偷偷的杀了吴王?”
长孙无忌说道:“昭仪若要这么想,老臣也没有办法。”
李治派人四处寻找李恪的下落,下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然而一无所获,就连吴王妃也失去了踪迹。
一个亲王忽然失踪,无论是对满朝文武还是天下万民,都没有办法交代。李治无奈,只好对外宣称吴王李恪死于狱中。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死了,总之我相信他和她的妻子一定是在一起的,无论是死,还是活着。
我整整三日不饮不食,始终沉浸在悲伤之中。李治还以为我与吴王妃私交甚笃,一定是在为吴王妃的失踪而伤心。
显庆四年,我已是中宫皇后,不但执掌整个后宫,还在朝中拉拢了许多自己的人。终于时机成熟,我一面暗地命许敬宗指使人向李治呈奏密章,称监察御史李巢勾结长孙无忌,图谋造反。李治便命许敬宗审查。许敬宗早已经是我的人,向李治奏道:“长孙无忌谋反已露苗头,我担心他知道事情暴露,会采取紧急措施,号召同党,必成大患。希望陛下能果断处理,尽快拘捕。”
李治久久没有做决断,向我哭诉道:“我怎么忍心给舅舅判罪,后代史官会怎么看待我?”许敬宗很聪明,举汉文帝杀舅父薄昭,天下以为明主之例,宽慰李治,
我在一旁说道:“当断不断,反受其乱,这种事情,殿下万不可以姑息啊。”
李治下定决心,也不与长孙无忌对质,便下诏削去他的官职和封邑,流徙黔州,并让沿途州府发兵护送。长孙无忌的儿子都被罢官除名,流放岭南。
同年七月,唐高宗又让李勣、许敬宗复审长孙无忌谋反案,许敬宗命中书舍人袁公瑜到黔州审讯无忌谋反罪状。袁公瑜一到黔州,便逼令长孙无忌自缢。长孙无忌死后,家产被抄没,近支亲属都被流放岭南为奴婢。
我终是为他报了仇,这也是我仅能为他做的。回头想想,我们之间的交集竟是那样少,与他相见的次数屈指可数,他对我说过的话,也屈指可数。我们唯一的一次对白,也只是在初遇的时候。
他说:“见过武才人。”
他说:“不知道武才人谢本王什么?”
他说:“这是本王分内的事,武才人客气了。”
他说:“本王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每一个字,我都记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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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故事一直断断续续,现在终于写完了。不要问我李恪和慕雪的结局,不要问他们是死了,走了,还是回到了现代,因为我也不知道。
若相惜,莫相负。
下一个故事,是洪荒年代的一场大战和一把古琴所引出的六段爱情。那是一个关于守护,关于等待,关于执念的爱情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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