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外站满了羽林卫,虎视眈眈地望着我们。王昱也不想浪费时间,直接扶着我的双肩,纵身一跃,飞了出去。待落地,我看清周遭,已出了黄门,将他们远远甩在身后。
“驾”上了马车,直奔回府,紧闭大门,安抚内心的惊魂不定,良久……眼泪开始止不住地滑落。
“娘娘……这是怎么了?此行不顺……还是宫里有人为难您?!”
我无力回答,只是不断摇头。
“丫头,你不会真信那昏君的鬼话吧?!我那徒儿就算移情另娶,也不会挑这个节骨眼上表请封的。大齐律例明言,阵前招婚,立斩不赦。长恭还不至于糊涂到这步地田。我看昏君就是想骗你死心,你可千万不能上当!”
我抹抹眼泪,觉得他的话有几分道理,只可惜脑中已一团浆糊,无力思考。
“你们让我静静!”跑进醉兰阁,关上房门,连沐云都被关在门外。蒙上被子,倒头就睡。直到……
王昱在外急拍门,“丫头,醒醒,开门。已有一日一夜滴水未尽,真气未渡,再不出来,我怕你的身体承受不住,开门,快开门……”
我揉着发疼的额际从床上爬起,将门打开,王昱不分由说举掌为我运功,佑佑被元夕抱着不安份地向内张望。王昱一收掌,佑佑就叫嚷着进来,扑进我怀中。
“娘没事,宝宝担心了是吧?没事,没事!”我轻拍儿子的后背柔声安慰。“从今天开始,娘哪儿也不去,就在家陪宝宝等爹回来。咱们亲口问问他是不是不要咱们娘儿俩了。好不好……”
“哦~”佑佑好像听懂似的,表示同意。
可惜没过五天,誓言又被打破。
一早,高孝珩匆匆跑来砸门,几乎同一时间,高绍信扶着病弱的高延宗,也跑来兰陵王府,他们在大门口相遇!
“怎么了?”我多少吃惊问道。
“四、四哥……”高延宗捂着腹部上气不接下气。
“四哥出事了!”高绍信接过话道。
长恭出事了?!顿时有种置身冰窖的感觉。
“他出什么事了?”我扯着高绍信尖声问道。
“援军并未按时抵达,四哥的五千兵马被敌军包围困顿……已有三日!粮草不济,生死不明……”
“那……那援军呢?”
“何洪珍、韩长鸾各率二、三万人马,兵分两路,应于两日前抵达与守军汇合。不知何故,何洪珍的兵马行至途中不幸染疾,延误行程。韩长鸾则在河谷……迷路了!”
“迷路?!”简直匪夷所思,“又不是戈壁沙漠,长年领军之人还会在自己国家迷路?!”
所有人都知道事情不简单,低头沉思。
“高纬!”我切齿道,“一定是他搞的鬼!”
“陛下已降旨责罚,令其二人在三日内必需赶至救援!”
“如果赶不到呢?有没有说,贻误军情满门抄斩啊?”我问。
高孝珩一黯,摇摇头。
“那不是门面功夫,装装样子吗?!存心置长恭于死地!”我痛心道。
“不行,我要进宫向昏君讨要说法,逼他即刻发兵增援!”
“且慢!”“等等!”“三思!”一片阻拦之声前后响起。
王昱道:“我看昏君此举就是逼你就范,你这一进宫,正中他下怀!”
“那又怎么样?我总不能弃长恭于危难不顾。除了进宫请旨,还有别的办法吗?!”
“但你有没有想过,你落入昏君手中,昏君便再无顾忌,长恭还有生机吗?即便长恭获救,他若得知是靠你牺牲换来的生机,又岂有颜面苟活于世?”
“正是,尚书省早有传闻……”高孝珩道,“昏君忌恨长恭民心、军望皆高,指他恃才傲物,恃宠生娇,多番罔顾圣意,早有不臣之心。此番刚好借机除去,你若轻举妄动,只会更加陷他于不复之地!”
我愣,头痛欲裂。来回踱步,思索良久。最后扑咚跪在王昱面前,“如今只有您能救他了?”
“这是做什么?快起来,莫说你与我有救命之恩,就是徒儿出事,我做师父的也不会不闻不问。有什么办法,尽管说出来大家参详!”
“如今只有我们自己发兵去救长恭,人马虽少,但我相信只要长恭脱困,必能反败为胜。兰陵王府尚余府兵一千五……”
“不行,那是老四留下来保护你的。”高孝珩反对。
我摇头,“昏君真想缫灭兰陵王府,京畿之地,莫说一、两千,就是一两万也无济于事。养兵千日,用兵一时,派他们出征正是发挥作用的时候!王府还有元夕、元梦和暗卫,不碍事的。二哥、五弟、六弟,我还要请你们集结辖下府兵,由王大爷统一指挥前往救人。”
“我走了你怎么办?”王昱问。
“我不要紧,还有谢夫子,撑到你们回来不是大问题。如果长恭有什么三长两短,我留着命做什么?”
“可老朽从无临阵对敌之经验,一生以救济苍生为己任,从未上阵杀过敌。你让我救人可以,布兵列阵实在一窍不通!难以服众,反而误事啊!”王昱由衷道,并非砌词推托。
“弟妹,如果你还相信我的话,愚兄愿担此重任,率兵前往!”高孝珩郑重道:“莫说你离不开天机尊者的救治,老五的病也离不开他啊!愚兄虽不及长恭善战,但他是我亲手足,就算拼尽性命,我也要救他出水火。为防万一,我想请谢夫子随行协助,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谢祖武即道:“但凭差遣!就请沈医工与家师待在些处静候佳音,切莫自乱阵脚!”
我深深一拜,“多谢各位仗义出手相救,我沈兰陵没齿难忘!为免横生枝节,这段时间五弟和六弟就暂居兰陵王府,以免王大爷来回波奔!”
“都听四嫂的!”
“起来!”高孝珩将我扶起,“都是一家人,何需客气!我们一定拼尽全力将长恭无恙带回给你!”
当天下午,就集结了四千府兵,由高孝珩和谢武祖率领,浩浩荡荡向外出发。
第二天一早,兰陵王府便被京畿宿卫团团包围。
我安慰大家,“定是昨日广宁王出城时,既无调令又无旨圣,受到阻拦,他们硬闯过去的。守卫追不上他们,便来找咱们算账了。不用害怕,有我在此,看他们谁敢冲进来!咱们该做什么还做什么,当他们不存在!”
“诺!”
日子又照常过了三天,元夕跑来向我禀报,“娘娘,陛下派兵将西兰苑给包围了?”
“什么罪名?”我吃惊。
元夕摇头:“并无罪责,只不过陛下要建佛寺,人手不足,强行征丁!”
建庙?这已经满大街的神佛了,北齐的寺庙比饭馆客栈还多,但要建?我看他就是找碴!
“羽林卫已经去拉人,稍有质疑,挥鞭相向,不从迟疑者,立斩当场!这一早上,已经折损不少人命。整个西兰苑,哭声震天,生离死别,人间炼狱。”
“那亮亮他们……”我急得一下站起来,“备车去西兰苑,我倒要看看谁敢当面动我的人!”
“是!”
谁知刚打开王府侧门,就见一个内宫太监提着圣旨堵门,“陛下有旨,宣沈神医即刻进宫面圣。”
“没空!”
“啪!”我毫不犹豫将大门狠狠关上,差点砸扁太监的鼻梁。
“该死的,早有预谋!”这一系列的阵仗,绝非偶然。我在厅中来回踱步,焦躁不安。王昱一时也想不到什么好办法应对。
“要不我带人去看看,多救几人也是好的!”高绍信思索良久道。
“你现在哪里还有人马调动?!就算让你去,你能公然违抗圣旨,与朝廷对抗吗?”
“碰!”高延宗愤恨地一拳砸在桌案上。
竖日,事情又有新进展,元夕报:“羽林郎发现西兰苑中不少来自周、陈的难民,硬说他们是细作,为免祸害大齐。如果无法自证清白,又无人澄清,明日酉数,无论老幼……全数歼灭!”
我倒退两步,瘫坐在椅上,心像掉进深渊,瞬间僵硬。
良久才能开口:“知道了,高纬这是逼我啊……终于撕破脸,该了结一切了!看来我不能再藏着掖着,避世不出。元夕,告诉门外的公公,明日午时,我会进宫面圣!”
“这……”元夕迟疑。
“四嫂,慎行啊!”高延宗和高绍信同时道。
“如果能以我一人之力……换回那么多性命,这笔买卖不算吃亏!何况宫中还有一个淑妃是自己人,高纬对我还是很敬重的……”我自欺欺人地安慰道。
“丫头,你可要想清楚了……”
“想清楚了,不然,您说还有什么办法可解燃眉之急?”
王昱长叹一声,也知道再无他法,只得道:“还是我陪你走一趟吧。”
我摇摇头,“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高纬必严加防范,就算艺高胆大,这次恐怕也无用武之地,想想西兰苑成百上千条的人命啊……”
王昱沉默。
“您还是坐镇王府,别让人把咱们老窝抄了。还有五弟、六弟……万一我在宫中遇到麻烦,也有个接应!如果三天后,仍不见我回来,你们就集结朝中同僚联名上奏,就说……说……怎么说,你们自己看着办,总之就是于理不合,逼高纬放人!”我估计也是隔靴搔痒,作用不大,但总比什么都不做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