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对吕胜说:“如果,我是说如果,在确保大家安全的情况下,能不能请你们再组织救援队上山,找找有没有类似的包裹?”我指着那一捆医药品,“另外我们还有三个人走散了,能不能也请你们帮着找找?”
吕胜不置可否。我也没权利要求他们冒生命危险做这做那。
说话间,三名重伤者被抬了进来。一个伤在大腿和脊椎骨附近,一个伤在前胸,一个手臂血流不止。最重的是被咬伤大腿的,我听吕胜叫他阿安,叫他坚持住。血管破裂,需要缝合,否则细菌感染,不等失血过多,就会丧命。
我对何安妮说:“何医生,麻烦你帮那位伤者消炎缝合手臂伤口。柳护士协助我,缝合这位病人的血管。”
“沈兰陵,这不是小型外科手术,你做过吗?搞不好要出人命的。”何安妮说道。
我点头,“我知道,但再等下去,他一样没命。你也看到了,大腿动脉破裂,会是什么结果?再拖下去,即使命能捡回来,腿也保不住了。”
我低下头,轻轻问道:“你叫吕安对吧?谢谢你在山上拼命救我们,没有你们我们活不下来。我是医生,会尽力救治你,但这里条件太差,所以没有绝对把握,只能承诺将伤害减到最低。如果你同意,我马上开始。如果你不相信我,我也尊重你的决定。毕竟身体是你的,没有你的同意,任何人没有权利施救。听见我的话吗?”
吕安气若游丝,弥留之际却竭力喊道:“救救我……救我。”
“知道了。”我马上对吕胜说:“没事的人都出去!柳护士,我箱子里有麻醉药,准备一下。”
“沈大夫,这不是手术专用的麻药,行吗?”
我当然知道,我们医疗分队不可能把手术用药带在身上。我们只是出来巡诊,遇到重大疾病,应该直接转进医院。但现在没别的办法了,只得道:“适当加大剂量。”
吕胜驱散众人,自己却坚持留下来。肃肃坐在墙角,也不肯离开我的视线。
柳萱怯生生对我说:“兰陵姐,我还没进过手术室观摩学习,恐怕……”
我明白,接过柳萱手上的注射器。其实我的手术经验也不算很丰富。如果近一年没到放射科,还在一线,我会更有把握。
但到了这步,已经没有第二种选择。我也希望救人性命,这是医生的天职,同时也关系到我们四人的安危。我告诉自己一定不能慌,把这类手术的过程,在脑中过一遍。
手术出奇的顺利,没出现什么大出血或者别的意外情况。只是条件太简陋,暂时无法判断是否会有不良反应。一般术后只要病人顺利渡过24小时,基本就算渡过危险期了。
我摘下口罩,吩咐着术后护理事宜,却发现一旁的吕胜早已面色惨白。让他出去等,他非要留下,手术的场面不是普通人能承受的。
他颤抖地问:“这样就行了吗?”
我摇摇头:“24小时不感染,退热清醒,才算渡过危险期。所以接下来这一天一夜很重要,术后身体会发热发烫,高烧不退,你让其家属留下一位照看,不能走开。柳护士,包里还有止疼剂吧?”
柳萱点点头。我脱下手套,擦洗身上的血渍,对吕胜说:“吕保长,能不能给些吃的?”老实说,我已经快站不稳了。
保长缓过神,急忙点头,召来一个年轻的村民照看吕安,自己亲自出去张罗。
我走向一直坐在角落的肃肃,问:“累不累,要不要休息一下?”肃肃摇头。由于高度问题,他应该没看到手术过程。
但我还是问:“刚才有没有害怕?”肃肃又摇摇头,摸摸我的手背。我笑道:“说过兰陵是拿刀混饭吃的,现在相信了吧?”
肃肃点头。突然一声惊叫从隔壁传来,我急忙带肃肃跑过去。何安妮瞪着小六子,而小六子则缩回抱紧受伤的手臂,不让何安妮再碰。
“怎么回事?”我问。
何安妮没理我,对小六子说:“把手伸出来,你缩着怎么缝?”
小六子嚷道:“不缝了,比狼咬还疼。打死俺也不缝了。”
我失笑:“不缝合,怎么能好?伤口一旦感染,轻则整条手臂的神经坏死,这条胳膊就废了。重则引起别的病发症,就不好说了?这么壮的小伙子还怕疼啊?”
谁知小六子就是不肯再伸出来。我轻轻问柳萱:“麻醉敷了吗?”
柳萱小声说:“可能吧,沈医生你手术结束我才过来没多久。这个程序何医生应该知道吧?她自己不是说经常跟宋医生有手术安排吗?不过她还没过实习期,学的也不是这一科,我看她的手一直在抖。不疼才怪。”
我明白了,但如果我贸然过去接手,何大小姐还不知道怎么想。于是我说:“大家先吃饭吧!都饿了一天了,眼都花了。这个病人连同胸伤的、还有其它病患,晚点一并医治吧。”
何安妮瞪了一眼小六子,放下手中的工具,摘掉手套,我们一起走向前厅。
饭后,我借口这么多病人需要轮流照顾,让何安妮和柳萱先休息,夜里替换我。
小六子伤的不深,只是伤口面积比较大。敷了麻药,可能还会痛,我尽量快的进行缝合,并不断告诉他:“忍忍,再一下就好了。一动缝坏了,将来会长肉牙,留下疤痕,一辈子都去不掉,影响找老婆,这么帅的小伙子打光棍,多可惜?所以现在无论如何不能动。”
小六子被我逗乐了,我一刀剪断线头,大功告成。给了他几片消炎药,告诉他一两天内发烧属正常,多休息,饮食忌口,每日定时来换药。
大致处理完所有人的病况后,夜色深沉。我还是比较担心吕安,术后不适的症状已经出现,高烧呓语,嘴唇脱皮,我只能让家属湿润他的双唇,陪他渡过这最危险的一夜。
至于出痘的,消炎的消炎,退烧的退烧。柳萱与何安妮按时来替换我,我详细交代了各人情况。
最后进房,我对肃肃说:“我太累了,你跟我一样,很久没休息了。我希望我们一起睡觉,但我不会逼你,你自己看着办。”说罢,身心极疲地一头栽倒床上,像死了一样动不了。
迷糊中,小身躯依偎在我身旁躺下。我浅笑着安心进入梦乡。
☆、第 8 章
醒的时候已是隔天傍晚。这一觉睡了近十五个小时,怪不得一出来便迎上何安妮不满的眼神。连肃肃都比我起的早!第一件事就是吃饭,只不过是晚饭不是早饭。
让我欣慰的是,吕安清醒了。虽然很虚弱,但他应该度过危险期了,接下来安心休养就会康复。我建议他日后还是应该去大医院再检查下,看看有没有什么严重后遗症?
至于其他的病人,药物有限,只能集中在情况危急的病人身上。如果车上八捆物资不丢多好啊,可以把他们全部都安顿好!
村里的妇人,每日定时将清理干净的被褥和各家的换洗衣服送来。吕胜亲自带人进行传递协调,统一伙食。即使是在这么一个封闭落后的地方,他也算的上是位体恤百姓、身先士卒的好领导。为防他也中招,我特意把原来只留给肃肃的板蓝根贡献出来,希望他身强体健,继续为民服务。
我又给了他一只口罩,请他安排村里的妇人纺纱,做成类似的,发给所有人戴上,以防交叉感染。
按照医嘱,生活一旦规律起来,没几日整个村的病情就得到控制稳定不少,不再增添新病号。吕胜的眉头也舒展开来。
最让我开心的是,经过多天村里按时保质保量的饮食安顿,肃肃的身体大好。全身再无痘迹,大大小小的伤患都跟着好起来了。第一件事,就是为他沐浴,换上村里孩子的新衣。一身清爽的他也显得心情格外不错。
我们三个的行李几乎全没了,靠着妇人们的接济,穿起了她们的民族服饰。可惜手机没电了,又被摔的七零八落,否则真该留个影,这辈子不一定再有这种机会了。
柳萱悄悄问我:“兰陵姐,你觉得这里真的是自然村吗?就算再穷,不至于连块像样的小镜子都没有吧?家家户户用的都是铜镜,你说会不会……“
“会不会什么?”
“会不会穿……”
“不可能!”我立即打断。所有的可能性我都设想过,包括她说的,但我却坚信不可能发生。小五也证实过这里的确是吕梁。
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身体包括地球上所有有形的物质,不可能突破时间的界限而不发生改变。我们的体态相貌都没发生大变化,时空怎么可能突变?当然世事无绝对,没见过的事情不能完全否认其存在的真实性,但这种概率即使有也是极低的,万中无一。如果有人告诉我,在历史的长河中确有某人发生过,我相信,但发生在我们整组人身上这么大的概率几乎就是不可能。
柳萱还年轻,社会上不少非主流文学都有触及这类题材,难免有所幻想。但深刻的从医经历让我只相信科学。所以我始终坚信我们只是流落到一个原始隔世的村落,而不是其它什么灵异事件。
这个话题我不想深入,只想着村民赶紧好起来,我们就可以离开。当然这段旅程,我想这一生都不会忘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