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其中年纪最小的那个孩子微仰着头,一脸的不高兴,“你要去几天啊。”
“三天吧。是不是,颜哥?”旁边的小女孩在回忆着会试锁院的规矩。
“是啊,三天而已。”十二三岁的少年拍了拍自己弟弟的头,“在家等我吧,尔雅。”说完又冲着那个小女孩交代道,“你们两个回家时小心一些,爹本来就不放心你们跟过来。”
“放心吧颜哥。我会好好的把他带回去的。”小女孩牵起身边那个叫尔雅的男孩子的手,“那我们先走了?”
“三天后我就回去了。”颜央朝着他们两个挥了挥手,这才转身准备走进贡院。只是这不转身也罢,一转身就看到一个少年一脸好奇的盯着他,那张脸恨不得已经贴了过来。
“你今年几岁啊?”秦陵好奇的问道。
“十三。”虽然眼前这个人看起来就很奇怪,颜央还是如实回答了他的问题。
“竟然有比我还小的。”秦陵低声嘟囔了一句,没再问别的。而且就算他想问,颜央也早已朝着贡院的大门走去了。
锁院的时间长达三天,三天内,所有考生都要住在这封闭的贡院之内。
不知巧与不巧,秦陵身处的那个小隔间正好是在颜央的对面。因此,三天内他有幸见识到了各种神奇的景象。
“那是什么啊?”趁着考官不注意,他悄悄趴在桌子上朝着对面问道。
正在拿纸折兔子撕窗花的颜央闻声抬起头,“你要吗?”
面前的考题并没有阻止一个少年的童心,秦陵不由自主的点点头,如同小鸡啄米。
“嗖。”伴随着一声轻响,颜央很好的抓准时机将手里纸张扔到了对面。每个考生的桌子上都有两张纸,一张用来写文章,一张是备用。接过这折了一半的纸兔子,秦陵仔细研究了一会,也用自己那张备用的纸开始学着折了起来。
三天下来,位列会试一二名的两人都积攒下了一堆精巧的纸动物和撕成的窗花。
放榜那日,秦陵又见到了颜央身边那两个孩子,而且得知了他们的名字。
“白辛夷,顾尔雅。”他默念了一遍这两个名字,不由感叹道,“你们不是一家人吗?怎么不同姓氏?”
“你说你是裴大人家里的,可你也不姓裴啊。”顾尔雅很好的反驳了他一句。
“你们文人取得名字还真是文雅……”无言以对的他只能默默转移了话题。
“等你考完殿试请你吃橘子。”白辛夷跟他见过的所有官家小姐都不一样,不仅说话爽快,动作也很豪放,说着这话的同时就垫着脚拍了拍他的肩,仿佛是他的好兄弟一般。“榜眼。”
“为什么我一定是榜眼?”他不解的皱起了眉。
“因为状元一定是颜哥啊。”白姑娘回答的理所当然。
站在一边看他们争论的颜央笑而不语。
然后便是殿试当天。
意外的是,这一次的殿试是由皇帝亲自监试的。从小到大,除了裴光缪之外,秦陵接触过的最大的官就是津京一个小县城的县令了。如今终于见到了传说中的皇帝,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殿试正式开始后他才终于平复了一下心情,接着便是蘸墨落笔。
这一次的题目很难,但是他从小就与诗书无缘,近些年才学着接触这些,他并不会用文人固有的看法去看待事情,这次这个刁钻的题目刚好合了他的心意。放下笔时,他很有自信自己是第一个写完的,因此也大着胆子瞥了一眼身边的其他人。
只是这一看不要紧,差点看得他连嘴都合不上。
就在离他的位置没多远的地方,颜央趴在桌子上睡着了。睡得香甜,有可能还在做梦。
从他这个位置看不到那个少年到底写了多少字,又到底又没有写完?他只能看到对方睡得十分安稳,几乎将这大殿这考场当成了自己的家。而高座上的皇帝也并没有阻止这一点,反而露出了一丝无奈的笑容。
通过这场殿试,秦陵明白了两件事。一是,颜央确实不太正常。二是,颜家真的是个很显赫的家族。
当然,因为颜央只写了一半的文章就安然入睡。这一场殿试的最终结果是,年仅十五岁的秦陵成为了黎朝有史以来最年轻的状元。直到黎朝灭亡,这个记录都没有被打破。
而为了打消世人的质疑,十三岁的榜眼颜央在贡院门口摆了一个月的摊。
“什么就叫摆摊啊?”白辛夷很是不满他这个说法。
“你嫉妒哥哥吗?”顾尔雅在旁边插了一句嘴。
“谁会嫉妒他?”就算世人都这么说,秦陵也绝不承认这一点。虽然他确实对自己赢了殿试的方式感到很介怀。
“你们有空聊天,不如把橘子给我一个。”坐在不远处的颜央很是无奈的看了一眼坐在阴影处吃橘子的三人,而他们三人的面前的橘子皮早已堆成了小山。
“不如我替你摆摊,你过来吃橘子。”秦陵捏起一瓣橘子塞进嘴里。
“好啊好啊好啊。”颜公子认真的点了点头。
秦陵随即抓起了两把橘子朝着他扔了过去,颜央武功再高也躲不过橘子们劈头盖脸的砸过来,最后干脆站在原地不动等他砸完,这才捡起被他扔过来的橘子们又狠狠的掷了回去。
两个刚刚中了举,意气风发的少年,就这样在贡院门口给过往的路人表演了一下午的扔橘子大战,直到双方都带着一脸橘子碎末回家挨骂了。
当然,那一日碰巧经过此处的路人们都不会想到这两个人未来会成为艳冠三京的辅国少师大人,还有权倾御史台令百官闻风丧胆的御史中丞。
番外(2)
颜央十四岁,秦陵声称自己是十六岁的那一年,他们遇到了一个危机。
“买定离手。”
随着这声吆喝,骰盅被揭开,一个二,一个三。
庄家胜。
“又输了。”十二岁的顾尔雅很是不安的回头望了望哥哥,“怎么办?”
一身月白祥云纹的衣衫,连那松松绑着头发的发带都是银白的缎子,颜公子坐在这昏暗杂乱的赌场中,其实是很格格不入的。但当事人自己却并未在意这一点,只是认真的看着赌桌上的一切,听到弟弟这样问了一句,才想了想答道,“等。”
这个赌场的环境差归差,却不是所有人都能进得来的。单是有钱也无用,需要有门路才行。颜央的人脉通天,想进来自然不难,但是想赢钱就不易了。
“累死我了。”没一会儿,一个少年跌跌撞撞的闯了进来,似是跑了很远的路,累得上气不接下气。等到缓了缓,掸了身上的雪花后才坐到了颜央身边,“如何了?”
“不行,就等你了。”说完,颜央好奇的打量了他一眼,“你是怎么了?”
“司礼监新提拔了一个人,一上任就各处找麻烦,从宫里回来的时候,我不知费了多少工夫才避开了他。”秦陵捧着桌边的热茶喝了一口,才总算缓了过来,“看哥哥帮你赢回来。”
有着那样的家世背景,秦陵对赌场的熟悉不亚于在场的所有人,自然也熟知这赌场中的各种规矩和门道。三个少年一齐凑到赌桌边,眼看着那边又招呼着下注,颜央非常豪气的便把所有赌注一起堆了上去。
赌场老板也是这安京地下势力里有头有脸的人物,只要有门路来到这赌场的客人,便一概不问身份,这是规矩。但是看了看对面三个年纪小,出手阔绰,长得比姑娘还精致好看的少年,他还是在心里犯嘀咕,只想着这又是谁家的少爷们偷着过来玩。
为了探探底细,他给他们单开了一局。
这一局到了最后,只要庄家能掷出七来,便是庄家赢。一六,二五,三四,这些数都能掷出七,可以说赢面很大。但是颜央却颇为自信的叫着围观的人一起下注,大部分的人都被他脸上的自信所迷惑了,抱着试试看的心态押在了他这边。能在这个赌场里的混的,对于起哄这种事都在行的很。导致到了最后,几乎所有人都鬼使神差的押了他。
开盅。
一个二,一个五。七,庄家胜。
老板就这样普普通通的赢了。原本很是无辜的看客们看的咬牙切齿,心里暗骂自己刚刚是被驴踢了脑子才糊涂的真去相信那三个小孩。
又开一局。
这一次,无论是出于什么理由,所有人都押在了老板那边。
还是赌七。开盅,一个六,一个……另一个是一片空白。原本应该是一点的地方现在是一片空白,用手摸上去还能摸到一些粉末。仔细一看,就连那个六,也不过是原本的五点的旁边多出了一点,如同后加上去的,一碰便掉了。
“秦哥你好厉害。”尔雅兴奋的看向了旁边的秦陵。
秦陵却是愣了一下,“不是我啊。”
“赢了。”连输了一个上午的颜央终于对着他俩笑了笑,那笑容里是不易察觉的狡黠。
“你自己玩就算了,还要拉我下水!”当三人狼狈的从赌场中逃出来时,秦陵忍不住朝着罪魁祸首吼了一句。
敢在这个赌场出老千的不少,但是敢出的这么明目张胆,还故意哄所有赌客去押老板让他们连输两次赔个干净的,只有颜央一个人。
“不是你说要找点乐子。”赌场的所有人都是有门路有势力的,被几个小孩子耍的团团转自然不会甘心,颜央说完之后就踩在身边的墙上,三下两下轻巧一跃落在了房顶上,“从这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