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现在,庄山的掌门不是他了。
☆、第81章 逼不得已
“颜央……”低声唤出这两个字之后,秦商有那么一瞬间的失神,仿佛忘记了自己是谁又身在何处。而颜央只是站起身朝着她这边走近了两步,没有走到她近前,也不算离得太远,一个绝妙的距离。
“你怎么回来了?”虽然心知他总有一天会回来,但是她并没有想过竟然这么快,这么突然。
“因为老师说我欺师灭祖,将我赶出师门,我无家可归了。”他笑着解释了一句,语气很是轻松,一听就是开玩笑。
不过庄山内斗确实是事实。秦商听黎笙说过,颜央的师父是黎家的真正掌权者,也是有国公之位,连皇帝都要尊称其“黎公”的人。而这次,自己的学生抢了黎家的家业,黎公自然是震怒不已,三年前便与颜央决裂。
“为什么一定要抢走那个位置。”秦商还记得当年黎笙百般不愿继承掌门之位的事情,也知道继承这个位置绝对不是什么好事,所以自是很难理解颜央的举动。宁肯放弃人生,也要与人争斗吗?
“那是个很复杂的故事。”对此,颜央回答的很是轻描淡写。
三年未见,他的容貌除了更加精雕细琢之外,几乎没有变化,但却让人觉得他这个人变了好多好多。那是一种形容不出的变化,想来,庄山的日子一定没有多么愉快。
到底是何苦呢……
“我先回房了。”既然颜央也住在这里,想来这府邸也一直有人居住打扫,沉默了一会儿后,秦商就自顾自的走回自己原本的房间。
事实上,这么多的事情堆积在一起堆了三年,他们本该好好谈一谈才对。但真的见了面,她却连一件事都想不到,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一切都发生的太突然,唯有暂时避开,等到平复好心情再去面对。
几乎是在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的一瞬,顾尔雅适时的伸出手拽住了颜央的一只胳膊。也正是得益于他这像是拎东西的一扶,颜央才不至于双膝一软倒在地上。
“我真是烦透你了。”把自己表哥“甩”在椅子上之后,顾尔雅才收回手,说完还不忘狠狠瞪了他一眼。
颜央倒是不以为意,只是轻轻捏着膝盖的骨头来缓解痛苦。庄山的掌门是要终生为庄山而活。虽然手握滔天权力,接位时双膝却要生生钉入钢针,既限制了身体的活动,也有将其终身禁锢在那高位之上的意思,悲凉直至孤老。他的两个膝盖各自钉入了三枚特殊的钢针,能站起来走动是个极限,但也要为此付出相当大的痛苦。
“怎么没瞒过去?”本来想跟着秦商回屋的顾尔雅走了几步后,还是没忍住扭过头问了一句。
“那些元老们看得太紧了,做不得假。”当初接位的时候,颜央不是没有想过瞒着庄山的几个元老在腿上作假。但是那些人已经精明了一世,又怎么会容许这种事的发生。“做到这种程度已经是极限了,起码还能站起来走走。”
“你……小心一些吧。”只要一想到这些事情最开始的起因,顾尔雅停顿了一下,还是放轻了语气。
年少时胡闹过头,他们的无心之举毁了另一个人的一生,如今却要颜央一个人来偿还。他就算再厌恶面前这个人,到底还是说不清心里的滋味。
“你们说什么了?”还在屋子里发呆的秦商看到他推门进来,不由好奇。
“表哥表弟叙叙旧。”顾尔雅随口答道。
秦商撇了撇嘴,她可是知道,这世上任何一对表兄弟的叙旧都能称得上叙旧,惟独这一对兄弟,别说叙旧了,不闹到你死我活就算好的。
“怎么?不信吗?”他竟然笑了笑,“我对他顶多是厌恶而已,想看他倒霉,却没想过让他去死。有谁想杀他的话,说不定我还会帮他杀了他的敌人。”
“那你杀……那你逼死了他父亲……他知道吗?”虽然心知这件事很是曲折,秦商却也一直很是不解。
“莲及告诉你的事情 ,有一些偏差。颜央跟颜轻歌的关系比你想象的还要差,我也至多不过是在颜轻歌死前气了他一下,又不是真的杀了他。”说到这儿,他瞥了一眼房外,“更重要的是,我不是好人,颜央更不是什么好人。”
“有时候,我真的弄不懂你们。”
“懂我就行了,没必要懂他。”
顾尔雅说完之后就走到她的床前,不知按了什么机关,那床竟然自己往外移动了几寸,他走到靠墙的那一侧,伸手拿了样东西出来冲着她晃了晃,“看。”
“你什么时候在我房间藏的东西?”在看那东西之前,她对这一点很是诧异。
“这个屋子在成为你的住处之前,是我的房间。”他平静的告知了她这个事实。“这里原本是颜府,我在颜府住了十一年,都是在这个屋子。你来了之后,我本以为你会住在颜央的房间,谁知道……”
“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诉我?”她瞪大了眼睛看着他。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他反问,表情比她还要不解。
“你……你……”她想了半天反驳的话都没想出来,干脆抢了他手里那个东西拿过来看。
那是一块令牌,可以拿着它出入皇宫或天牢无阻,有如皇帝亲临。这种令牌,全天下也不过三块而已。
“什么时候弄来的?”现在这个时期,有了这个令牌可以称得上有如神助,秦商相信眼前这个人一定是早就料到了这一天,才早就做了准备。
“之前叫你父皇给我的,就当是你的嫁妆。不过这东西我拿着也没用,我是给你要的。”示意她收好这东西之后,顾尔雅才抬起头看向她,“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
“问你什么?”
“颜央。”
“刚刚不是已经……”
“你要问的应该不是我和他。”
“太多想问的,反倒想不出问什么了。”说话的时候,她也对自己的平静感到很是诧异。
经历了太多太多的事情,她本以为她会对颜央这个名字敏感到听都听不得。但是如今谈起这些事,除了平淡还是平淡。也许是三年的时光冲淡了一切,也许是她根本无法怨恨那个人。尽管再不想承认,她对颜央的感觉,这一生都上升不到恨的程度。
至今为止,她经历的一切都是因他而起。如果没有他,她便没有现在的一切。他几乎可以称得上她的整个青春,她又怎么会怨恨自己的青春年少。
但若说不恨不怨,又剩下什么感情?爱情?她曾经对他那懵懂的迷恋并不是爱,何况早已被现实磨得一干二净。
唯剩平淡。
亦或是,平等。
现在的她对他无恨无怨,也没有近乎卑微的仰望。她可以用最平静最平等的心态与态度和他相处,没有惶惶不安,不必相逢如陌路,而是像两个相熟已久的熟人那样平心静气的相处。
只要一想到这里,她神情间表现出的释怀让顾尔雅吓了一跳。
“你想到什么了?”他见她一副想通了的表情,很是困惑。
“走吧,出去看看。”黎笙他们几人是走在后面的,稍稍减了一些纠结的秦商站起身准备去接他们。只是就在她一脸笑容的推开门时,却看到了意想不到的画面。
落后的几人已经到了院子里,黎笙蹲在颜央的面前反复摸着后者的膝盖,两人靠的很近,说话时几乎时挨着彼此的耳朵。
“咣。”她从房间里面把门关上,然后转身靠住门,脸上的笑容早已僵住,“原来他们是那种关系啊,怪不得他们两个连喜欢的姑娘都没有。”
“别关门啊!开门开门,你给我出来,你想到什么了你说清楚!”意识到她误解了什么的黎笙在外面拍着门。
最后,大家围着院子里的石桌坐了一圈。
秦商等人从安京离开时,是七个人,如今坐在这里的还是七个人。莲及和林和希不在,多了颜央和白辛夷。但是就目前而言,这些人都算是自己人。
气氛很奇妙,没有人说话,却都各怀心思。
“咳咳。”秦商作为第一个开口的人,先咳了一声打破沉默,这才故作严肃的说道,“现在,让我们研究一下现在的形势。”
“你回来是干什么的?告诉她。”顾尔雅直白的朝着颜央抛出这句话,干脆利落直切主题,一点也不拐弯抹角。
“救人,然后找个与我无冤无仇的皇帝继位。”谋篡皇位这种逆天的大事由颜央说出来,如同在说今日的天气很晴朗那般理所当然云淡风轻。
“我还以为你自己想当皇帝呢。”秦商终于忍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虽然上一次在津京,她曾问过他是否想要天下,那时他的回答是“我不知道。”
“我当皇帝做什么?”这时的他垂眸看着飘落在杯中的那片花瓣,笑了笑说道,“就算是他们逼得我想夺这天下,我也不想要皇位。”
秦商几乎立刻就想拿他做过的事情反驳他。可是话还没出口,一想到那些事情,她却也觉得有些不对。他机关算尽步步为营,他给自己铺了无数条路,更多的是与那些想杀了他的人对抗。赵衍想了这么多年,千方百计想要杀了这个最大的敌人,颜央却从未表现出一丝一毫对那皇位的妄想。
他一直在斗,但却是在保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