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茫的沉思中,她总觉得有一件事被自己忽视了,但却偏偏想不起来。
“她说要见我?”听她说完前因后果,颜央犹豫了片刻便站起身,“那你等我去见她一面,等我回来咱们就离开鹒犁。”
“好。”目送他离开之后,秦商也动身去找鹒犁王辞行。
“公主殿下。”又是刚巧撞见的五皇子图尔热情的朝着她招了招手然后跑了过来,但在看到她并没有带着黎笙出来后便失望的垂下了手。
“殿下,您很喜欢我的侍女?”秦商早已看破他的心思,但还是为了确认一下而问道。
“是。”图尔回答的无比坚定,然后又带了些恳求的问道,“您能将她嫁给我吗。她是我见
过的最美的姑娘,我觉得我再也无法喜欢别人了。”
“他没有办法嫁给你。”秦商努力的想了一个对这少年伤害最小的理由,“因为他在中原已经有了心上人,而且很快就要成亲了。”
既不能告诉他黎笙是个男人让他的心灵受到最大的伤害,又不能给他希望。她只能想到这一个理由。
“她的心上人是谁?”图尔几乎是立刻就关心起这个问题。
“是……是颜央。”她说出了自己最先想到的名字,“就是昨日与王后交谈的那个人。”
“原来是他……”小皇子明显有些失落,“你们中原人都喜欢长得比姑娘还貌美的男子吗?”
对于这个问题,秦商无法回答他,只能安慰他几句后便告辞去找鹒犁王。
“那她叫什么,您能告诉我吗?”图尔突然朝着她的背影喊道。
“她叫……琴瑟。”秦商再一次不由自主的说出了自己首先想到的名字,然后不等他继续问下去便匆匆跑开。
“琴瑟……”小皇子站在原地默念着这个名字,然后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对着身边的侍从问道,“你有没有觉得那个颜央长得很像一个人啊?”
“像王后?”侍从答道。
“不,不仅像王后,还很像……很像三哥。”说着,图尔不由自言自语道,“不知道三哥在中原怎么样了。”
*
在顾漾的帮助下,秦商一行人向鹒犁王请辞离开的事情进行的非常顺利。虽然不知顾漾与颜央单独谈了些什么,但在看到后者的脸色并没有变得很差之后,秦商也能稍稍放下心了。
日夜兼程,直至到达津京时,他们都没有再被什么意外之事耽搁。但偏偏就在从津京取道回安京的前一夜,出现了意料之外的人。
那时已是夜深,所有人马都在抓紧时间休息以便第二天继续赶路。因为担心施锦而失眠的秦商刚刚从床上坐起身便只觉眼前一黑,而等她抬起手去摸眼睛,摸到的只是一条缎带。
“不要解开。”无论是这场景还是这说话的声音都显得分外熟悉。
“是你?”闻到那淡淡的青梅香之后,秦商更加确定了面前这个看不到容貌的人正是那夜撑着红伞的男子,“你是庄山的人,你想做什么?”
“我什么都不想做,殿下。”这个人说话时总是用一种非常奇怪的语调来说,似是在掩饰自己本来的声音。“而且,我也不是来找您的。”
“那你想找谁?颜央?你们到底想找他干什么?”虽然已经确定颜央就是庄山的人,她仍然觉得无论是颜央对庄山,还是庄山对颜央的态度都很是奇怪。
“算是吧。”那个声音敷衍了一句便不再说起这个话题,反倒凑近了她一些,好奇的问道,“殿下,若是让您颜央和您的驸马之间选择一个人,您会选谁?”
“我为什么要回答你?”她反问道。
“因为我想知道。”说完,那人后退了几步远离她的身边,“不过您不说也无妨,总有一天我会知道的。而且……也许很快就会知道了。”
“什么意思?”她不顾一切的解下眼下的缎带,但是营帐内早已没有了那人的声音。
不详的预感从这一夜一直延续到了回到安京的那天。
“庄山到底是什么?告诉我。”在即将踏进都城的时候,秦商避过了所有人向身边的黎笙问道。“这一次你只能选择说实话。因为我不是在求你告诉我,我是在命令你告诉我。除非你现在就想与这公主府彻底告别。”
黎笙被她语气里的果断惊得半天都没有回过神来,等到接近未央街的时候才收敛了笑意答道,“我无法告诉你庄山到底是什么,因为我也形容不出。但我可以告诉你庄山的掌门意味着什么。庄山的掌门上不拜君王,下不见百官。世上没人能够命令他,没人能够让他跪拜。而且一旦坐上这个位置,此生便只为庄山而活。”
“连过去的身份也要一并舍弃?”
“不仅是身份,还有人生。”说起这句话的时候,黎笙的目光黯淡了许多,不知是想起了什么。
“那……”秦商刚想要问下去,只是很快便被打断了。
“公主!”纵马走在最前面的肖楚清一脸震惊的跑了过来,“您……您……您节哀。”
“什么?”她一开始没能理解他的意思,但在片刻之后,大脑便是一片空白,不知缓了多久才恢复意识。
“您……”
“让开。”挥开面前的人群,秦商走到队伍的最前方。在这个位置,她能清楚的看到公主府的样子。
白,满眼的白,满府的白。
白幡白绸,整个公主府都被白色所包裹住了。而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府中有人离世,而且是这个府邸的主人。
除了出使鹒犁的她,长陵公主府的主人只剩一个人。
驸马,施锦。
“告诉我。”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到大门口,她几乎是用足以杀人的阴狠语气冲着坐在那里的少年问道,“他是怎么死的?”
“殿下。”一身丧服的顾尔雅坐在石阶上,像是等她很久了。听到她这个问题后笑着拨弄了一下左耳的铜环,等到耳环发出“铛”的一声轻响,才终于回答道,“自杀。因为我从不亲手杀人。”
☆、第52章 只因无情
恍然间,秦商觉得自己好像从未真正认识过眼前的少年,明明容颜未改,但是此刻的他在她眼中就好像陌生人一般。
“顾尔雅……”她很意外自己的声音并没有颤抖,只是有一些失真,仿佛不是从她嘴里说出来似的。
“还想问什么?人是一个多月前死的,尸体火化了,骨灰在禧福寺。”平静的说完这些事情后,他终于从石阶上站起身,目光扫过不远处的大部队,然后半眯起了眼睛皱了皱眉,“竟然一个都没少,我还以为会有人死在半路呢。”
“他不可能自杀。”秦商没有力气去拽着他让他正视自己,只有提高了音量几乎是吼出了这几个字,等他扭过头看她,她才继续说道,“我走之前吩咐了那么多……那么多人看着他,甚至收走了这府上所有能让他伤害自己的东西。他不可能就这样自杀了……”
“是啊。”顾尔雅天真的眨了眨眼,“所以是我给了他一把刀。”
听完的一瞬间她反射性的抬起了手,但这一巴掌在距离少年脸颊还有一段距离的时候就停住了。顾尔雅轻轻抓着她的手腕,然后在她愤怒的目光中用另一手摘下了耳上的铜环。
“小心刮到手。”说完这句话,他便带着她的手朝着自己的脸颊狠狠的扇了下去。
“啪。”这一巴掌打得太狠,秦商觉得自己的手掌都在隐隐发麻,何况是被打的人。他的左脸几乎是瞬间便有些红肿。
“要不要换另一边?”摸了摸嘴角的血丝,顾尔雅笑着问她。
“疯子。”她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已经想不出自己还能说什么。
“你现在应该做的事是进宫与你的父皇谈谈国家大事。”安京的冬天还没有过去,他伸出手为她整了整披风的领子,像是一个丈夫在交代妻子出门小心,“早去早回。回来再给你的先夫哭丧。”
一句“先夫”就成功的让她的心被切割成了两半,然后又被凭空拿走了一半,只剩半边空落落的填不上。她忽然觉得自己能够感受到施锦在看到虞苏姜尸体时的感觉了,人在悲伤到惊恐的时候,其实是流不出眼泪的。她只觉得身子越来越沉,好像在不停的往下坠,而自己又控制不了。
“秦商。”最终,给了她一个支撑点将她从无边黑暗中拉回现实的是一个熟悉的声音,那样的轻柔,仿佛从天边传来。直到声音的主人扶住了几乎站不住的她,她才总算是清醒过来。
“颜央……”这么久以来,她还是第一次这样平静的叫出这个人的名字。而且紧接着,她便握住了他的手,没有激动没有多余的情绪,就这样平静的将他的手从肩上拉下来,双手紧紧的握了一下。“我没事。我先去宫里了。”
直到这个时候,她还是没有哭,而且不想去问这兄弟二人到底知不知道彼此的秘密。或者说,即使他们主动想告诉她,她也没心情去听。
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先进宫吧。”松开颜央的手,她叫队伍中的其他人都回到府里休息,自己只是随便挑了一个人跟着她进宫汇报这一次出使的结果。
皇宫还与她上次进来时一样,毫无改变。
仪元殿外,苏寒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不知在想些什么,见她来了,微微垂首。她打量了他一眼,见他还穿着那一身黑衣,便也多看了一会儿才走进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