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霜止发现自己爱上了这种管账的感觉,和珅不说,她便去将之前成亲时候购置宅院,置办酒席等等的钱全部算了一遍,又将收到的礼金核对了一遍,发现这成亲一趟当真是不少赚的。
只可惜,再不敢在和珅的面前说什么二嫁的话,否则他定然不会轻饶了自己的。
朝中不少大臣都来捧场,倒是让冯霜止有些高兴,日后和珅的仕途,怕是又要坦荡不少吧?
唯一需要小心的,是几位皇子的礼。
如今能够竞争储位的,竟然只有这几个了,这倒是冯霜止万万没有想到的。
一想到日后要登基搞死和珅的嘉庆帝,现在不过是个看上去很单纯甚至有些烂好心的顽劣小孩,冯霜止就很难生出算计的心思来。这本身是一种困境,可是只要冯霜止一想到当初那个在宫里异常尊贵的令贵妃,便能够立刻冷静下来。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日子才开始呢。
回门之前的一天,冯霜止便听说了自家庶姐在永贵府似乎因为什么事情闹了起来,还关了屋门,不让伊阿江进去,后来就传出了冯雪莹有孕的消息。
她正觉得这事情巧,一问喜桃,谁想喜桃也想要说这件事。
“大小姐现在已经有孕三个月了。昨日说是在屋里闹腾,硬是说伊阿江是个负心汉,不让他进屋门,结果伊阿江转身就去了八大胡同,当夜就气得大小姐摔了东西,在屋里跌倒,这查了才知道已经有了身孕,现在大小姐这身子金贵着呢。”
喜桃说完之后打量着冯霜止的神情,却觉得冯霜止脸上有一种很难言的微妙。
“小姐,怎么了?”
“我只是奇怪,她跟伊阿江哪里来的什么负心不负心的说法?”
冯霜止笑了一声,她不过是在一边说风凉话的而已,“伊阿江本来就是个纨绔子弟,指望着这种人的真心实意,大姐也够苦的了。”
只盼着回头冯雪莹不要将一切都归咎到冯霜止的身上才好。
当初冯雪莹出嫁之前是怎么做怎么说的,她清楚得很。
冯雪莹以为那些话没有传到自己的耳朵里,却不知道,在那个时候整个冯府已经是自己的耳目,有个风吹草动都知道,她在私下说跟公开了没什么区别。
伊阿江之所以会箭射英廉府的马,只因为他以为那是冯霜止的车,想要戏弄一二,哪里想到那一日偏偏是冯雪莹的?这才阴差阳错。
只是冯雪莹当初说话特别难听,说什么伊阿江以为是冯霜止,就让冯霜止嫁,后来让老太爷听见这话,狠狠地抽了几个大嘴巴子,这才老实了,最后一句话没敢说地嫁了出去。
只是嘴上不说,心里的怨恨是堵不住的。
冯霜止很清楚,冯雪莹心里认定了自己是个罪魁祸首,觉得她不应该嫁给伊阿江这样的纨绔子弟,哪里想到,其实人家伊阿江好歹是永贵的嫡子,即便不是长,也是个嫡,至于冯雪莹,不过就是个通房抬上来的姨娘声的庶女,论起来还是冯雪莹高攀了永贵家这一门亲事,她还要挑三拣四。
当初永贵答应这门亲事本来就很勉强,更不要说是英廉了。
若是冯雪莹那嘴巴到了永贵这边也这么说,得不到夫君的宠爱不说,甚至很快就会让公公婆婆厌恶。
永贵夫妇对冯雪莹是什么感觉,冯霜止无从推知,可是伊阿江的态度却是很明显的——他看不起冯雪莹。
冯雪莹嫁了伊阿江,也是苦。
冯霜止不知道说什么,又问了三小姐冯云静的亲事,冯霜止又看了账册上记录着的礼单一遍,“罢了,明日回门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她回头,见和珅从书房走出来,便叫喜桃先退下了。
次日,风里还夹着雪花,天未亮开,冯霜止便已经进了马车,跟和珅一起回英廉府,这叫双回门。嫁出去的新娘,自己或者是带着夫婿回门,整个婚礼才算是真正地完结。
到了英廉府门前,看着的时候,冯霜止就有一种完全不一样的心境了。
和珅先下了车,而后向着她伸出手,暖声道:“外面风大,兜帽戴好再下来。”
冯霜止挂好了兜帽,这才从里面钻出来,将自己的手递给和珅,看他站在飘飞的雪里,便有一种挺拔卓然的气质上来。
她唇角一弯,放下来站定,便瞧见了在门前等待的人。
☆、第四十章 回门和事近
惜语牵着冯霖站在门里,迎接了冯霜止,她下来了,手握了一下惜语的手,道:“辛苦了。”
惜语脸上堆着笑,现在冯府里面一下就冷清了不少,也没多少人能出来接冯霜止。
毕竟惜语只是个通房丫鬟,现在见了冯霜止还得行个礼,顺便给一旁的和珅问了安,和珅只是略略一点头,并不多言语。
接着冯霜止便蹲了身子下来,抱了一下尚且年幼的冯霖,道:“他最近还好吧?”
这便算是英廉唯一的支系血脉了,虽不说怎么高官厚禄,多少家产也是要留给他的。
惜语一副温婉的模样,早已经没有了早些年的争强好胜之心,现在英廉只有冯霖这一个孙子,冯霖也还乖巧懂事,英廉虽不说自己有多喜欢这个孙子,可是毕竟血脉相通,也不会有什么冷血无情的模样。
“劳二小姐挂心,无病无灾,他也不懂大人的烦心事,快活得很呢。”
这言下之意就是,大人有什么烦心事吧?
冯霜止一猜,就知道她指的是谁了。
之前大小姐出嫁的时候,冯霜止还是在的,不可能由着冯雪莹狮子大开口添嫁妆,更何况她那婚事本来就不光彩,虽然是明媒正娶,但谁不知道是落水在先,迎娶在后?冯雪莹也不敢向着娘家开口,要添多少多少的嫁妆。
只不过为着英廉府的脸面,府里也没给她添少了,好歹她到了永贵府上也不会太丢脸。
只是冯雪莹能够这样打发,冯云静能吗?
现在惜语是帮着操办这件事,英廉那边也有小妾通房帮着,只是冯云静这一次毕竟是钱沣那边提亲了的,她左右磨着要给多少多少嫁妆的,或者操办这个操办那个,一会儿这个喜服又不好了,那个头冠又不好了,或者没有当初冯霜止出嫁时候的好看了之类的……
要多麻烦有多麻烦。
惜语胆子不大,不怎么敢惹冯云静,于是冯云静越发地肆无忌惮起来。
惜语也想借着冯霜止的这一次回门,压一压三小姐,怎么说呢——说没有私心那是假的,添给三小姐的嫁妆越多,以后留给冯霖的就越少。
冯霜止几下猜透了她的心思,也不戳穿,只是跟和珅一起进了门,瞧见前面的照壁,绕过山墙下的游廊,过了西厢,便到了正屋里,给早早等在那里的英廉请了安。
“孙女霜止,给玛法请安。”
“孙婿和珅,给玛法请安。”
两个人同时行礼,倒是让早上就开始忧郁起来的英廉高兴了一下。
英廉让和珅坐下了,却让冯霜止到了自己的身边来,爷孙俩说说知心话,直接将和珅晾在了一边。
和珅也只能听着,知道这是在煞自己的威风,给下马威呢。
说得差不多了,英廉才道:“后院里估摸着也在等你,你回去说说话,我与你这夫婿聊一聊。”
冯霜止看着英廉那笑眯眯的表情,总觉得自己脊背发寒,道:“玛法您——”
“怎么,这才成亲不久,胳膊肘就往外拐了啊?”英廉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揶揄了两句。
和珅看冯霜止有些窘迫,倒是笑了,站起来道:“玛法何必笑她?她是说别人的事儿的时候精明,一到自己的身上就糊涂了。不过,似乎不是什么胳膊肘往外拐,这是往里拐呢。”
英廉立即瞪眼,冯霜止眼看着这俩人要掐起来,不过气氛并不是自己想象之中的那样,她笑了一下,道:“得,您两位谈话,霜止去看看后园。”
她走的时候,和珅捏了她的手一下,只嘱咐了一句,”当心着凉。“
冯霜止点头,没说话,出去了。
顺着熟悉的道路往后面走,冯霜止身边跟着喜桃。
“喜桃,现在看着这府上的景色,却都觉得不是原来的感觉了。”
“那是,小姐你已经嫁人了嘛,看着这府里的景色自然是不一样的。”喜桃笑着,觉得冯霜止说的话其实没有多大的意思。
其实冯霜止这话并非是说给喜桃听的,因为旁人听不懂,她只是说给自己。
不是因为嫁人,而是因为嫁了不一样的人。
上一世回门的时候是什么情况?冯霜止还记得,甚至有些记忆犹新的感觉。
那个时候没有什么庶姐妹和姨娘,只有一个英廉。
可是她那个时候是什么情况?平白遭受夫君的冷落,她自己似乎也不怎么在意,根本浑浑噩噩,也没把别人异样的目光当回事,可是现在想起来,去忽然有些难受。
她到底是为什么,要嫁给钱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