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桃窃笑了两声,放下了火钳,睡到了外间去。
第二天早早地就起了,去跟英廉那边道了别,便上了回和府的马车,路上冯霜止有些困,和珅也没说话,怕吵到她,只是搂着她,让她舒服一些。
可是等到下车,冯霜止就醒了,院子里不好说话,二人回去了,坐到书房里,和珅才看着她,笑道:“夫人可有什么要问的?”
“你知道我要问什么,却还明知故问。”冯霜止也跟他打哑谜。
于是和珅无奈地一笑,道:“你想问英廉大人跟我说了什么吧?你还想要问的是……成亲那一天,到底出了什么事情……”
都中了。
冯霜止看着他,缓缓点头:“不过你若是不愿意说,我一句不问。”
“哪里有什么不能说的?有一句话叫做纸包不住火,即便是我现在不告诉你,你日后也会知道的。”这一刻的和珅的表情,说不出地平静。
他终于将那一日发生的事情告诉了她,之后说了英廉告诉自己的消息。
冯霜止半天没有反应过来,涩声道:“你的意思是……福康安到过我们的婚宴上,还想要抢亲?”
“他自己不甘心,怪不得别人。”和珅起身,将书桌下面的一只盒子翻出来,又走回到了冯霜止的身边,将盒子翻开,给她看里面的东西。
这是……
冯霜止忽然皱眉,“这是我……”
当年送给和珅的伤药的药瓶。
和珅问道:“当日你这药瓶,哪里来的?”
冯霜止看和珅那波澜不惊又似笑非笑的眼神,莫名觉得有些奇怪的心虚,她道:“春和园的婢女们给的。”
“这哪里是什么普通的伤药?便是皇宫里也不多。”和珅将这伤药瓶子的底部亮给了冯霜止看,“这上面,景德镇,御窑。这瓶子就不是普通人能用的,拿得出这东西的,不是傅恒本人,就是下面受宠的爷们儿。”
冯霜止这一回是真的头皮发麻了,“你的意思是……”
“看来你是不知情的,不然也不敢将这东西这么草率地赠给我。”和珅看她难得的呆愣模样,心里有些发苦发酸,抬手来摸她的头顶,只说道,“霜止,日后这样的东西,我们也会要多少有多少的……”
冯霜止一下抬头看他,只觉得他这话含着惊涛骇浪,然而和珅只是静静地回望她。
冯霜止知道有些事情自己改变不了,也就不去想了,她道:“这伤药,跟成亲时候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和珅把玩着那精致的药瓶,说道:“我故意将这东西给了福康安看到。”
她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觉得和珅的胆子真的不是一般地大。
“现在是不是觉得自己嫁错了人?只可惜,没反悔的机会了。”和珅伸手掐她的脸,让她回过神来,“我这人,外表君子,内里是个小人。能娶到你,是我步步算计;能嫁给我,也是你步步算计。”
设身处地地想,如果福康安看到这个瓶子,便会知道冯霜止到底是属意于谁的,后面如果再有和珅的引导,不管冯霜止是不是真的喜欢和珅,至少在别人那里,会有这么一个假象。
本来和珅方才说的事情,就已经很是震撼了,了是偏偏这个人一句接一句地,几乎将冯霜止给炸晕了。
“在上门提亲之前,我跟福康安谈过话。”
和珅十几年来做过的得意事情不少,可是最得意的却是他正在说的这一件,以至于他总是忍不住要拿出来炫耀一下。
现在也是这样。
冯霜止听着听着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
原来在和珅到冯霜止这边提亲之前,曾与福康安在酒楼有过一个赌约。
“我说你喜欢的是我,又有药瓶为证。你不喜欢他,他却强求,这没意思,于你于她都不好,不如赌一赌,我能不能成,他若是不信,我用提亲证明给他看好了。”
和珅说这话的时候,只觉得心中畅快,说道后面笑了起来,“所以我就直接来提亲了。”
“所以……”
所以其实根本就是和珅一手将福康安算计得死死的,根本不给对方任何翻身的机会。
他来求亲,肯定是会成功的,其实福康安唯一胜算是在英廉拒绝和珅这一点上,然而可惜的是——英廉最终还是为和珅所折服。
一开始就是不对等的。
只有冯霜止在听到第一句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后面的发展了。
想到那少年在江宁织造府的行宫掐住自己脖子的时候,冯霜止就忍不住地心里发寒,“他若是知道你本来就是诓骗他……”
“他早知道了。”和珅一点也不担心,“你是我算计来的。人心是最禁不起算计的,万岁爷曾经敲打过他,不愿意他娶你——在万岁爷看来,你们出身不配。之前你进宫,不是因为各方的算计差点出事吗?他若是真心喜欢你,便会为了你着想。昔日你能因为令贵妃的算计被罚跪在咸安宫前,他日也能因为皇帝的算计,血溅五步。”
冯霜止手指掐紧了,却没忍住自己唇边的一分冷笑,“一个个的都是好算计,我哪里算计得过……”
“你算计不过,我来帮你算计好了。”和珅解释着这些天来发生的很多事情。“其实福康安不过是因为相信你喜欢我,对自己没有信心而已……我倒是想起来,你是不是曾对他说过什么?”
当时福康安看着他,说了很奇怪的一句话:“原来是你。”
那是什么意思?
这一下倒是提醒了冯霜止,她明白过来了,只将江宁织造府那边发生的事情三言两语地话说了,最后道:“我说他来晚了,我已经答应了别人了。他问我是谁,我没说。”
于是和珅这一次抚掌而笑,只说道:“你是我算计来的。”
冯霜止也笑:“你也是我算计来的。”
两个人心有灵犀,最后都笑成了一团。
只可怜福康安,最后想明白了有的东西必须自己争取一回,要来要个明白的死法,可惜——
傅恒是不会容许自己的儿子这么丢脸的,所以他说“叉出去”。
一切都在还没开始的时候就结束了。
“你玛法说的事情,也跟这个有关。”和珅顿了一下,道,“傅恒已经决定给福康安提亲了,你可知道现在的吏部汉尚书陈宏谋?”
“难道是……陈宏谋的孙女?”这一个冯霜止倒是认识的,只是没有想到会这么巧,陈喜佳到京城没两年,跟陈宏谋有关的也就她一个了,找不到别人。
所以说……
和珅点了点头,“只是拟,还不知道是哪一日,不过消息已经传出来了,那就不远了。”
“这样也好……”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总有些担心。
陈喜佳毕竟还是冯霜止在江宁时候的一位好友,到了京城之后,也不是没有听说过冯霜止跟福康安的事情,当时陈喜佳还打趣她呢,没有想到转眼之间,陈喜佳竟然要嫁给福康安?
事情真是……
神转折。
冯霜止已经无法说出自己的感受了。
“明日我便要去官学准备着,咸安学宫那边虽然肄业了,但还有好一些事情没有处理完,春闱之前,都要过去,没办法在这边。到时候家里把刘全留下,你一个人在家,可得紧着些。”
和珅早就说过自己过两日要走,不过真正说出来了,冯霜止又觉得有些不舍。
她主动抱住了他的腰,将脸贴到了她的胸膛。“我省得。”
于是一夜好梦,第二日天还没亮和珅就走了,冯霜止也起来都很早,中午一个人食不知味地吃过了午饭,就听到喜桃进来报消息,说是傅恒府向着陈宏谋的孙女陈喜佳提亲了。
昨日才与和珅说过这件事的冯霜止,自然没有什么惊讶的,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也不担心别的。
让喜桃她们准备了一些礼物,整理了一下,下午就送到了永贵府。
不管怎么说,面子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怎么说,冯雪莹也是她庶姐,如今庶姐有孕,她不表示一下也不好说,所以直接就送了东西。
不过里面没有吃食,都是些摆设和头面首饰。她生怕别人拿了什么东西栽赃到自己的身上,可就不好玩了。
听人回来说,伊阿江听说冯霜止送东西来,之前还没什么反应,笑呵呵的,后来不知道是想到什么,差点就直接绿了脸,将送礼的人吓了个不轻。
回来梅香与冯霜止一说,差点将冯霜止手里握着的书卷给笑掉了。
“伊阿江,要跟我斗,他还嫩着呢!”
冯霜止难得这样笑两次,没想到的却是因为跟伊阿江之间相互掐才笑得这样开心。
喜桃简直纳闷了:“他那样给咱们送礼的人甩脸子,这不是看不起咱们吗?小姐你竟然还笑得出来!”
“什么看不看得起的?伊阿江跟我,根本就从来没相互看得起过。他敢膈应一下我,我日后每日都膈应着他。一个冯雪莹在他面前,只怕让他以后都要怕着我了,哈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