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府是管一个府的,权力很大,若真是这样,那俞朝清的日子应该会好过些。
江素梅很感激,冲他一笑:“多谢。”
“不必客气,他也是我师弟。”余文殊顿一顿,“其实这次去马平县,对肖兰师弟来说,也并不是一件坏事,他以后一定还能回来的。”
江素梅点了点头,确实有江家,余家相助,俞朝清的仕途也未必黑暗,她沉默会儿,忽然问:“你之前却没有教他两句,为何?”
在这方面游刃有余的余文殊,难道不该教导俞朝清几句吗?也好让他知道自己到底哪里不对,毕竟她作为一个穿越者,提出的建议总是不太周全的。
余文殊笑了笑:“他将来自会明白,去了马平县,有的是时间让他去思考。”
他说的没有错,俞朝清今日遭受了此生最大的挫折,被剥夺了翰林清贵的身份,然而,他付出的代价也是值得的。
终有一日,他会成长起来,成为俞家坚实的顶梁柱。
江素梅忍不住又看了看余文殊。
他只不过比俞朝清大了两岁而已,可相比起来,却是那么的成熟,仿佛做什么事都是成竹在胸。
他难道就没有失败的时候?
余文殊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由笑道:“还当虫娘厌我呢。”
江素梅不知反驳什么,一时低下了头。
“我送你回去。”他道。
江素梅摇头:“不用,我原也是坐车来的。”
余文殊便没有强求。
临别时,他走到她车窗外。
江素梅当他又要说什么,便卷起了帘子。
他递过来一盒点心:“是给肖兰师弟路上吃的,这些多下了。”
江素梅迟疑会儿,接了过来,轻声道:“多谢。”
“想必你也饿了,可以尝尝。”
江素梅嗯了一声:“好,我一会儿就吃。”
他立时笑了起来。
眼眸生辉,竟比外面的阳光还要耀眼。
翠羽,采莲也跟着笑。
车夫晃了一下马鞭,车子便动了。
江素梅放下卷帘,打开盒子,只见里面放满了点心,零零总总有几十样,精致又好看,便取了一块佛手形状的豆沙糕吃了。
很甜,但是不腻。
她的心情稍微好了一些。
看她行远,余文殊才上了马车,但并没有回去。
他去了一家茶楼。
在这里,他将会见一个人。
而这个人,在将来会决定章醇的命运。
☆、42 嫁妆,升迁
江素梅这个新年,过得有点抑郁,想到她成亲时,俞朝清只怕还在赶路,便实在高兴不起来。
这里的交通,当真是极不方便。
从京城到柳州,坐马车都得要四五个月,半年的时间都花费在上面,她还要担心他会不会在路上遇到危险。
毕竟这个时代,强匪,马贼,随处都有的,也未必会怕你一个小官,总之是叫人提心吊胆。
俞老太太那里,她也要去安慰。
幸好余文殊之前提到过柳州知府,她有个说辞,俞老太太才放心一些。
其实不止她,老爷子的心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自那章醇顶着江余两家,以及他们亲戚的势力,硬着把俞朝清赶走之后,更是耀武扬威了,加上余文殊也偃旗息鼓,前两天,他竟然把手伸到了首辅的宝座上,开始让人弹劾金大人。
不过这金大人罢,确实也有污点,虽说本职工作做的不错,可输在节操不稳,耳根子软,容易被人利用,这几年,就接连做了两桩大错事。
一是举荐胡洋心去治理河道,结果没治好不说,还弄了一个豆腐渣工程,洪水一到,全面倒塌。
二是在抗倭的问题上,他刚愎自用,不顾兵部职方清吏司的意见,导致我军连打三场败仗,到现在还没有解决问题,倭寇成了长久不治的疑难杂症。
这两桩事也是金大人心头的痛,幸好当初正值皇帝倾力于为生母该谥号的事情,也没有过多追究,算是躲了过去。
而今却被旧事重提,金大人被折腾的不浅,疲于应付,灰头土脸。
章醇当然是洋洋得意,踌躇满志。
江素梅在书房翻了几本书出来,正当出去,就见老爷子跟江兆敏二人走进来,老爷子一张脸跟锅底一般的黑。
“那金大人也是活该,要不是他,章醇也入不了阁,你管他作甚,为他说什么好话!”老爷子气呼呼的在骂江兆敏,“就该不管他,撤职了也好!”他觉得金大人跟章醇是一丘之貉,现在窝里斗,他乐得看热闹。
江兆敏并不吭声。
江素梅忙上去见过二人。
“哦,素姐儿在啊。”老爷子笑道,“拿什么书了?”
江素梅就把书名给他看。
全是史记,名臣,名将传之类的书。
老爷子的目光颇有深意:“素姐儿原来也喜这些,我见你往常只看话本小说,或一些地理风俗么。”
那是她以前纯粹用来娱乐,消耗时间的,以后可不同。
虽然她被俞朝清气得不轻,可心里真正痛恨的当然是章醇。
听说他大权在握,也并不干好事,只忙着清除异己,这样的人,不配坐在那高位上!而她,将不可避免的被卷入这场风暴,章醇倒台了,也还有别人,这样的生活,或许,有一辈子那么长。
她自然不能松懈。
在解决他们几家敌对势力的道路上,她需得出几分力。
江素梅沉声道:“祸害总要有人去抓的。”
老爷子却一下子笑了起来。
就是江兆敏的嘴角也微微挑起。
“好,好,小姑娘有如此志向,难得,难得!”老爷子抚掌。
见他二人这神态,自然是不把她说的话当真了。
虽然江素梅提过几次不错的见解,可她到底是姑娘家,朝堂上的事,能如何插手,他们便不当回事。
江素梅也不管,告辞要走。
老爷子道:“就留下罢,一会儿写字给我看看。”他好久不曾指导她了。
江素梅应一声,坐在一边看书。
父子两个继续刚才的话题。
老爷子又开始训斥江兆敏:“也不见你喜巴结人的,怎么金大人这回,你又来赞赏他的功绩,我可没见他做多少实事!”
江兆敏道:“总是有的。”
“有什么……”老爷子一拍桌子,“你有这个功夫,不如去搜罗下章醇的错处。”
江素梅听着,噗嗤一声发笑。
老爷子奇怪:“素姐儿笑什么?”
“无甚。”江素梅抬头道,“只是,觉得大伯这般做,也并无错。”
“哦?”老爷子挑起眉,来了一点兴趣,“说来听听呢。”
江素梅也不扭捏,徐徐道:“祖父,当时余老爷子致仕后,首辅并没有马上定下来罢?后来是由金大人升任的。”
老爷子点头:“确实如此。”
“此前,皇上不过是要改个谥号,却那么难,他肯定对好些官员厌恶的很了,而首辅是领导百官的,非常重要。我觉得金大人能坐上这个位置,必是皇上仔细考虑过的。”她顿一顿,加重了语气,“也许他还不太够格,但却是皇上挑选的人。”
老爷子听完,手拿着茶盏,动也不动,石化了一般。
江兆敏却难得的露出惊异之色。
正是如此。
金大人是皇帝亲自定的,所以不管他做得如何,皇帝总有几分责任,如今章醇为自己的目的,不惜使出全力打击金大人,全没有顾忌到别的,可江兆敏却知道其中的厉害,他挑准机会,为金大人辩护。
老爷子终于明白,他“啪”的把茶盏重重搁在桌面上,怒道:“跟你老父还藏着掖着,什么都不说,你当我是傻的?”
江兆敏低下头:“儿子的错。”
其实他是早就习惯了,从小,他便是被老爷子训着长大的,无论做什么,老爷子都要强调下自己作为父亲的威严,却并不关心江兆敏内心的想法,久而久之,江兆敏的性子越是内敛,轻易不吐露心事。
在官场上历练多年,他更是谨慎,便是对家人,也是不太爱说的。
加上老爷子的政治敏锐度始终及不上他,二人总有意见相左的时候,江兆敏并不喜解释,这父子二人便常常出现这种情况。
老爷子出完气,看向江素梅,对她又有了更深的了解。
“素姐儿要是男儿便好了!”他发出感慨。
江兆敏深以为然,这个侄女儿比自己的儿子还要通透的多,真是可惜了。
一个多月后,老太太跟老爷子谈嫁妆的事情。
虽然老爷子不管事,可大事上,不管什么结果,总要跟他讲一下的。
没多久,江素梅就要嫁去余家了,随身带的嫁妆肯定是要准备好的,且还不能寒碜,到底对方是名满京城的望族。
“城里的铺子给两家,跟慕姐儿,念姐儿是一样的,还有两栋大院,地方有些偏,可也能租出去,一栋给下人住也正好。田庄,就给湖州那一块,算是风调雨顺的,不差,每年几百两银子准保有……”老太太说自己的决定。
老爷子打断她:“给什么湖州啊,我看就给宁县的,她自己在那里也有田庄,打理的很好。哦,金匮县的田,咱们家不也挺多的,给素姐儿一些,就两顷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