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曼待老妇走后,将手中的肉包子吃掉,然后到灶头上拿起一把瓢,步到营帐右角落。舀了两瓢水到木桶中,孙曼随意洗了把脸,整理了下头发。在营帐中又待了一会后,孙曼步出了营帐。
入目的尽是在干活的老妇,大叔。今日的阳光不似往常那般浓烈,倒是和春日的阳光一样和煦。微风阵阵,吹得一旁的一溜排树木沙沙作响。
孙曼对正在干活的老妇大叔笑着打了个招呼,而后迈步到树林那边。远处东北角紧紧挨着的低矮营帐中,隐隐传来箫声。孙曼两耳一动,循着箫声越来越靠近东北角。只是,箫声并未清晰传入耳,一道白色挺拔身影突地出现在视线之内。孙曼见着了高军师,他正站在前方,默默地看着东北角,或者是默默地想着心中的那个人。
孙曼走上前去,唤了一声高军师。高易帆身子一僵,然后回转过身,脸上凄苦的神情转瞬即逝。
“孙曼,你怎会突然出现在军营后方?”高易帆表情淡淡,双眸透出清冷之色。阳光照在一袭白衣上,如梦如幻。
“高军师,说这句话的人该是我吧?今日,西云国的幕王爷入了军营,作为军师,怎能不去见客?”孙曼挑起一双眉毛,神情话语中压根没有作为奴才的卑微,有的是耀眼的灵动与狡黠。
高易帆怔住,曾几何时,俞依微也是如此,像森林里的精灵一样。美得炫了他的眼,原本他以为,他会和俞依微天长地久,安安稳稳地过着小夫妻的生活。然而,事实不容许他二人争辩,待他反悔之际,俞依微已在天际,在远端,遥不可及。饶是俞依微成了军妓,在高易帆眼里,依旧圣洁地如同一朵荷花,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高易帆嘴角突地上扬,伸出右手往他左腿上一拍。“犯了错,受了罚。挨了好几板子,这屁股倒是好了,腿倒是不利索了。”
神仙般的清润男子突然说着屁股二字,还嘴角含笑地拍着大腿。这...好生违和。孙曼嘴皮子抽了抽,脸上的笑意也尴尬了起来。这时,一直隐隐伴在耳侧的箫声突然消失,孙曼感叹了句:“这曲子好生哀婉,不知是何人在吹箫?”
孙曼扭过头去看着高军师的长削瘦脸,明显察觉到高军师脸上一僵,本是白皙的皮肤仿似更加苍白了。眼睫毛眨动,闪现一股难以言喻的悲哀。
许久过后,高易帆终是开了口:“心中有感,才会倾注于箫声之中。箫声亦是某种心境,心境悲伤,箫声自会哀婉。”
俞依微是一个倔强的女子,高易帆负了她,无论高易帆再如何补偿,俞依微都不会接受。而高易帆,依旧被礼法束缚。即便因为俞依微而挨了板子,如若让他拿出军师这个职位,不知,高易帆是否会心甘情愿?
“高军师,奴婢倒是认识一位烈性女子,虽然她是名军妓,但奴婢依旧敬重她。她的名字也甚是好听,名唤俞依微。”
清清楚楚,字字清晰的三个字自孙曼口中传出,高易帆脑子霎时闪现一道火花。俞依微......那日,他一瘸一拐地进了她的营帐,换来的是她的嗤之以鼻和冷笑。在她的冷嘲热讽下,他不顾腿脚不便,硬是和她做了那事。
只是,很奇怪的是,箭在弦上之际,依微突然拿出了一个物什,出口威胁,如若他不戴上,她便咬舌自尽。高易帆一开始不明白这是何物,到后面懂了。这是避孕之物,依微不想要他的孩子。
高易帆隐在衣袖中的双手倏地紧紧握住,那个曾经与他依偎在河畔,小脑袋枕在他肩膀上,娇柔地说着,要嫁给他,给他生至少三个孩子的女子不复存在。
“高军师,倘若俞依微能够脱离军妓这个身份,是否会有人愿意放弃眼前身份,和这个烈性女子在一起?”孙曼没有明说,这个人便是高军师。
高易帆身子顿住,双眉微微一蹙,眼眸紧紧看着孙曼。孙曼知道依微和他之间的事,是依微告诉孙曼的吗?自从依微家里发生变故后,依微再也不轻易相信他人。孙曼怎会如此轻易就让依微散了满身的刺?
“高军师,你说会有这样的男子吗?”孙曼紧紧逼问,俞依微是个好姑娘,倘若继续做军妓,终身尽误。但,这关键在于高军师。
高易帆抬头望着蔚蓝的天空,今日的天空,一朵云彩都没有。“不是简简单单的身份问题,烈性女子,宁可选择粉身碎骨,也不接受嗟来之食。”
一份孤高,一份傲气。就要将自己生命的全部拿去做赌注吗?孙曼心底苦笑,俞依微太傻,高军师太过软弱。很明显,这两人是相爱的,不过是对苦命鸳鸯罢了。都是对方的身上的肉,却都想让对方的肉痛。
“高军师,军营中的规矩可是又忘了?”一道清冷的,语气中透着怪里怪气的男子声传来。孙曼两手倏地握紧,回转身子之际,脸上带了笑,恭敬地行礼,向楚风问安。
楚风一甩衣袖,好一个孙曼,让幕席天注目良多,现在又和高易帆肩并肩,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高易帆立即双手交握躬身朝楚风行礼,“属下参见少将军,军营中的规矩,属下不敢忘却,今日入军营后方,还望少将军......”
孙曼突地轻笑出声,楚风一看,一双眉头皱了起来。
“少将军,高军师和奴婢都被东北角营帐中传出的箫声所迷,那箫声虽哀婉,却透着股灵秀。”孙曼一边说着一边缓缓步到楚风身前,双眸弯弯,唇角上扬。
如若不是高易帆在眼前,楚风想马上伸手捏上这细细软软的小红嘴。
高易帆瞧出孙曼和少将军之间的端倪,很是识趣地出声请求离去。楚风还未说话,孙曼便眨了眨眼,朝楚风使了个眼色,示意他不要放高军师离去。
楚风拉过孙曼的手臂,将她带到自个儿身后,随即抬了抬手。“高军师,你先行离去,因着腿上的伤未好,今日没有令便入军营后方之事不予以追求。但是,是非轻重,高军师必须仔细掂量着。”
是非轻重,到底是甚?高易帆岂会不知,少将军是在提醒他,倘若再纠缠于俞依微,他这个军师之职难保,会极大影响他的前程。
军妓,在南昭国,是罪人般的存在。只能苟延残喘于最底层。高易帆可以进入俞依微的营帐行房事,但是过多地留恋于俞依微的营帐,则是犯了大忌。况且,高易帆已经动用私权,放俞依微回家好几次。
低着头的高易帆闭了闭眼睛,生生咽下到喉咙口的郁气。“少将军,所言甚是。属下定当谨记在心。”
作者有话要说:楚风打了孙曼那么多次屁股,孙曼表示也很想打回来。
那啥,闻香做个调查哈,有多少亲喜欢看很长很长的文的,几百万字的那种。。。听到机油说,其他小说网站作者一本小说写几百万字,日一万更的时候,震精了。
46孙打楚股
待高易帆走后,孙曼不满地嘟起了小嘴,看向楚风的神色中也带了几分责备。楚风瞅了孙曼一眼,并未说话,转身抬脚就要往军营后方大门走。孙曼急急跟上去,双手拉住楚风的手臂。楚风不得已,停下了脚步,低头紧紧地看着孙曼。
“少将军,为何要让高军师走?奴婢看到高军师的时候,他正静静地望着军妓的营帐,军妓住处传来哀婉的箫声。”孙曼快速地说着,她要劝服楚风使出手段逼迫高易帆做出决定,高易帆是个软弱有太多顾虑的人,俞依微的性子又是如此孤高烈性,没有外力去推动这二人一把,怕是他们要永远地做对苦命鸳鸯了。
楚风将孙曼拉扯他手臂的手啪的一声拍了下来,双眸透出不满与凝重。出口的声音也甚是冷然,“高易帆的事,你莫要管。他的路,该他自己选择,孰轻孰重,他该懂。你管好自个儿的事便可,哪有这么多闲暇这管管,那管管的。”
孙曼低下头来,闭了闭眼睛,然后抬头,双眸中露出一股子哀婉悲伤,似是被谁欺负了受了委屈一样。楚风看后,心口倏地紧紧揪了起来。他刚才说的话,口气重了点伤着孙曼了?自个儿是为了孙曼好,他人的事,孙曼去管作甚?管的太多,他人未必领情。况且,高易帆和那军妓的事,哪里是孙曼能管的了的。
“少将军,奴婢身份卑微,做少将军的屋内人都是天大的荣耀。在外人眼里看来,少将军待奴婢的好,已然超过了作为屋内人该有的恩宠。孰轻孰重,少将军,你也该知晓。”孙曼双眸中溢满坚定,里头闪动的波光,一圈圈入了楚风的眼,直达楚风的心。
此刻的孙曼不乖巧,除了灵动外,更多的是一种倔强,一种楚风难以用言语来表达的感觉。孙曼此刻眼底散发的光芒,他从未在女子身上看见过,饶是性子十分大的二妹妹也从未露出过这种神情。楚风有一瞬间迷茫,站在他眼前的孙曼仿似再次换了张面孔,正叫嚣着质问他,为何要这么宠他,他该明白,她的身份攀不上他对她如此好。
楚风伸出双手,不顾此刻还是大白天,径直拉住孙曼的手臂,将其扯入自个儿怀中。无论外人怎么看,他想宠,还要看外人脸色么?既然他给了这份恩宠,孙曼就该无所顾忌地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