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所言极是,看来往后,末将要多与郡主走动走动,以便缓解缓解寂寞。”
“一切顺利,唯独思卿。夜里骤凉,你定要盖好被子。”
“你想要怎样的生活?惜缘。是我给不了的吗?”
……
是要多少的苦痛,才能编制出最缠绵的谎言?连铮的结束,犹如一朵开到迷途的花,在最璀璨独艳的时候却醺然落败。
姜淮站起身来,拍了拍桌,“你哭什么!你给我解释解释你为那个自寻死路的人哭什么呢?!你忘了他是怎么对你的?妇人之仁!”
“啪———”突然地拍桌声,吓得我失了手。
可这还没完,姜淮继续猛戳着我泪腺,“傅东楼当你死了,趁此机会我们离那龙潭虎穴远一些,不也正好能重头活过?”
我将头埋得低低,下床去收拾那摔碎掉的碗,却不想自己的腿还那么无力,摔下床时,我的掌心正好按在碎片上,也像是割破了我的心。
得知连铮暴尸荒野,我整晚难眠,次日一早,我便让姜淮带我去那里看看。
姜淮不应,但还是把我抱上了马,他在我耳边磨叽,“任何经历都是经验,虽然他错在先,但我们去鞭尸也未免太过暴力……”
我用双腿艰难地夹了下马肚,开口道:“驾!”
那里仿佛还留有风吹战鼓擂的景象,我也出现幻听,像是能听见刀剑碰撞的呯嗙声,我远远便看见了那身胸甲,胸甲下便是连铮如火般红的战袍。
我下了马正要迈步前去,突然腰上一紧,是姜淮揽住了我,“别过去。”
我垂下双眸,静默了片刻,闷声道:“他没有亲人了,就由我来收敛他的尸骨吧。”
人命已去,希望恩怨不见,如果真有来生,但愿连铮能活得不要这般辛苦,不要再像此生连爱情的滋味都没明了。
有风吹过,姜淮的发丝从后方拂过我的脸颊,他的声音很安静,“依你。”
☆、101【我怎配去母仪天下】
江水一代不怎么繁华,质朴地安逸着,而连铮的尸骨,就被我们葬在了这里。
回去以后我才听说,也就是这同一天,大岐国的皇后下葬了。
大家初闻消息时均是满头雾水,大岐何时有了皇后,怎么连最热爱八卦的老百姓都无一人知晓此事?
待打听清楚了才明白,皇陵里葬的原是一些旧衣和一枚如意锁,也是到此时我才猜到,那里原本想葬的人,是谁。
姜淮边摇扇饮茶边吧嗒着嘴,“啧啧,吾皇真是有魄力,连你‘死’了都得做皇家的鬼。”
我顿觉空气中散着无尽的酸意,但出于对姜淮的不太在意,我也就没搭腔。
“唉,话说我参透了无数的天机,唯有你的命格最为荒唐令人震惊,先是一个弃儿,糊里糊涂成了郡主,又眼泪啪嚓被贬为庶人,没想到,‘死’了之后竟还被追封为皇后。”见我不搭理他,姜淮还来劲了,不停地嘚啵起他那张能贱死人的嘴,“想来,现下皇宫里那些嫔妃的日常活动,就只剩下‘扎你小人’了吧,毕竟人家都盼了那么久,却被你这没心肝的丫头给拦腰截胡了。所以我说,你这一生若编纂成书,那肯定是字字皆荒诞,啧啧,好一部值得流传坊间的荒诞录噢……”
我瞥了他一眼,内心澎湃而外表平静道:“你不要用这种不正经的腔调与我说话。”
姜淮用食指点了点桌子,向我问道:“这算是命令吗?”
我头点得迅速,“算。”
“那你又是以什么身份来命令我?”姜淮合起扇子放在桌旁,眼睛直直地盯着我,“反正我知道,现下除了我自个儿的娘子,谁的话我都听不得,所以心肝啊,就让我来照顾你吧?”
我莫名的有些难受,只好反问道:“我看起来很像生活不能自理的样子吗?”
未等他答像或不像,我已经一瘸一拐的回了房,闭紧了门。
在傅东楼那里我是死人,需要悼念;在姜淮这里我是废人,需要照顾,我可真是除了失败,一事无成。
心伤总比肉伤疼,果真如此。
……
丝毫不意外地,这晚我又看见了傅东楼。他的胡须都长了,仿佛几夕之间就苍老了十年,他正对着奏折久久未下批注,那双眼里满是悲伤和思念。
我走近他,他执笔终于落下朱批,可写得却是让我鼻子兀然发酸的字句———一腔春水负东楼最后一笔浓墨拖了老长老长,都画到了奏折外面,他这时才回过神来,然后就用笔划去了这句诗,将奏折扔了。
我们的诸多过往和懵懂,均是由这句我编得糟诗起始,怎能让我不心酸,怎能让我不泪流。如果这不是梦境,我一定会扑到他膝头好好的哭一场,倾尽所有的委屈痛苦一场……
我承认在对待过往感情的方面,我也很邋遢,所以梦醒时分我几乎差点就动了回去见他的念头。
但我这幅瘸子模样,如何去当母仪天下的皇后,我怎配?我怎能害他被全天下人耻笑?
够了,真的够了。
我终于明白,我毕生所做过最好的梦境,就是与他在一起;而我所见过最坏的现实,就是从那些个梦里醒来。
趁着晨光未亮,我翻出了一件姜淮的长衫换上,又随手挽了个男子的发髻,牵着追风离开了。
再远一点,让我走得再远一点,让我无论何时想起都不会再做错决定,让我由于要走很远很远的路才能回去,便很难再冲动,最好。
☆、102【醉打金枝你呲不呲】
第十三章原来爱情这道题,没人答得对102醉打金枝你呲不呲我淡定赶路,这一淡,就生生淡了一个多月出去。
在这一路上追风与我分外和谐,我让它走它就走,我让它停它就停,仿佛连它都知道我的腿不太行,便也不再任性地难为我。
而且,追风也一改往日非精良草料不吃的挑食脾性,淡定的与我吃在自然,我啃馍,它嚼草,除去“夜里梦境太伤感”这一项,我倒也能说这样的日子其实过得很悠闲很好。
当然,如果能离我的目的地更近一些的话,许会更舒心些。
天大地大,本来我是想随意走的,但出发的那刻我还是决定了去找被流放的养父养母和傅宝贝。报恩不计路远,不嫌仇怨,一丝养育恩情就能抵过万千不解。
可是,我和追风都走了一个多月了,到达目的地却还是遥遥无期,终于,我开口问了个路人从这里到大衍地究竟该怎么走,用着一种“我完全是路痴我很迷茫求解救”的无害表情。
那位老兄先是很镇定地指了指我背后,说:“你就是从大衍地方向过来的,小兄弟。”
我:“……”
阳光晒下来,我有些晕眩,这么说……我是彻底走了相反的方向。
“小兄弟你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
罢了,罢了,我继续问:“大哥,那这里是哪里?”
那位老兄突然对我邪魅一笑,“昌博啊,这么穷一下子就能猜到了吧!……怎么,小兄弟你迷路了吗?要不要去大哥家歇歇脚?大哥家有好吃的,床也很软,很好睡,而且你看大哥的胸肌,来,摸摸……”
“……”果然是穷山恶水出刁民,救命。“你们县衙在哪?”
“小兄弟,大哥只是出于好意,并不是调戏你。”那位老兄的表情立马僵了,看来马逢春嫁的小鸡崽县令在当地还是有一些威信的。
我摆摆手,“大哥你误会了,昌博县令是我亲戚,我是来探亲的。”
那位老兄用一种“这么穷的地方里这么穷的县令竟然还有这么不长眼的穷亲戚来探亲”的嫌弃表情,对我说了一个字,“哦。”
然后就离我而去了。
我在后头拼命挥手,“大哥,你还没有告诉我县衙怎么走啊喂……大哥……”
昌博人民一点都不可爱,而且昌博县竟然还有黑店。
得出以上的感悟,毫无疑问,我是被当成待宰羔羊遇难了。
“老板,这一盘醉打金枝是怎个意思啊?”我只是微皱了眉头,轻轻拍了拍桌子。
可是老板娘首当其冲就过来了,她说着浓郁的地方方言把我逼到了墙角,“肿么了?物稀为贵,二两银子能吃到辣么好的菜,尼还想肿么样?蓝到素想草架?”
“我……我只是想问一下这盘清水里是不是有根黄花菜溺毙了,它方才好像在呼救……”
“开神马玩翘,一点都不好翘,这就是醉打金枝你呲不呲,不呲就倒掉,但必须要给钱,听到木有?你呲不呲?”
我垂眸忍了,“呲……”
“哇啊好有型啊———你们快看窗下有个小锅锅好帅啊———”饭店里的食客在窗前呼朋引伴,我突然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103【姜淮真是贼心不死】
事实证明,女人的第六感简直是神赐的技能,我靠在窗边向下看,姜淮骑在马上抬魅眸,藐众芳,“嗨,小心肝。”
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让女人们心花绽放,让男人们菊花怒放,杀伤力颇强。
“当当当当,我的出场很惊艳对不对啊小心肝?”他可真是贼心不死,又跟着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