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青树断了,它的枝叶倒在地上,死不瞑目,无比委屈。
可是我的手!也好疼啊!!疼还不能表现出来!!!只能在心里嘶喊啊!!!!
我将可能会残了的右手背到身后,淡淡对太子崇重露出一个笑容,“这就是,功夫。太子殿下,傅心肝告辞了。”
“等等!”他跑过来伸开双臂挡住我,“我,我不应该听信奸人谗言怀疑你,心肝,你是不是恼我?”
太傅,您在国子监有没有突然流下泪水?太子可说您是奸人啊……他太不像话了。
“我怎么会恼你,你只要别恼我就好。毕竟是我对你期望太高,估计错误,才害你伤到了屁股,是我的错。”
“心肝,我一定相信你,这次是真真真真的,不诓人,拉钩!”
我手疼,拉不成,“罢了,日久见人心,时候不早,我先回王府了。”说罢,便又给他留下一个深沉忧伤的背景。
我的演技精湛到如此这般境界,我若不是皇亲国戚,那不入戏园可真是可惜了。
当然,那日之后我的手足足缠了六天的纱布这事儿,我就不跟你们说了。
☆、30 【誓言都是一时失言】
第五章 多少俊杰等人推
30 誓言都是一时失言
我还以为今日的波折都已被我平安度过,还以为自己能够马上出宫踏上归家的坦途,哎,我这个念头可真是好傻好天真。
因为,我看到了御前红人吴惟庸,就是那个一找我准不会有好事儿的吴公公。
他在我出宫的必经之路上妥妥地截住了我,然后甩了一下手里拿的拂尘,尖声怪语对我道:“惜缘郡主,烦请借一步说话。”
我能不借吗?当然不能,吴惟庸代表的就是皇上。所以,我借了他好几步,最后终于来到了……我叔面前。
与以往一样,我叔不言不语盯着人看得时候,浑身都散发着一股让人不敢造次的威严。我一向深信,被他这双冷冽的凤眸一扫,但凡是人,都得折寿两年,这还是保守估计。
所以我立马识时务地跪了,给我叔行了大礼,“惜缘郡主傅心肝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起来说话。”他伸手就要扶我。
我浑身条件反射地一颤。亲娘啊!这简直太令人震惊了!!我叔竟然第一时间让我平身,而且还准备扶我!据说,只有将死之人才能得到皇上的友好对待,我觉着我可能是活不长了。
“……谢皇上。”在他还没碰到我胳膊的时候,我自个儿麻溜地起来了,双眼俯视着鞋面。由于右手已经疼痛得没了知觉,现下便安静地垂在身侧,我这幅姿态,简直温顺地像只绵羊,就差“咩咩”叫上两声了。
我叔的声音,徐徐从我头顶上空传来,“朕方才听闻,你被她推了一把,摔着没有?”虽是问句,但那不急不躁的语速,仿佛和从前一样,还是在谈论一颗无关所谓的白菜。
我叔话里的她,指的必然是太后,看来他在太后那里,安插了不少眼线。早就知道皇宫是全天下最不和谐的地方,这里危机四伏,偏偏又用假慈伪善来粉饰。
我低声回话:“没有摔着。”
我叔又问:“那是吓着了?”
“……没有。”
“郡主似乎对朕,积攒了不少怨气?”他的声音比冤魂索命还要磨人的耳,“不然为何,都不抬起头来看朕。”
“臣女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愿?”
哎,做人好难啊。我将头抬起来,对上那张印象深刻曾经看惯了的脸,不得不承认,那张脸真的很好看,就连皱眉都比平常人俊上七分,剩下三分,胜在威严。
如果他不是皇上,他一定能卖上个好价钱……咳咳咳咳,不许乱想!
我脑子一转,开始即兴发挥,“皇上是寻常人不敢逼视的九五之尊,臣女不敢直视圣颜,臣女也不敢有丝毫怨气,并且今生今世无论皇上如何教导臣女,臣女除了谨听教诲心存感激之外,绝对不会埋怨皇上。”
“不知此话,可否当真啊?”我叔叹了口气,他就连叹气都那么霸气。
“真的不能再真,臣女句句发自肺腑出自良心。”说这话的时候,我的胸腔一片空虚,也不知道那颗七窍玲珑的良心到底镶嵌到何处去了。
“那你便发誓,方才的话语都属实,你此生都不会对朕抱有丝毫怨气。”
我被他盯得头皮发麻,心里突突直跳,“我发誓!”
他听了,嘴角突然就浮了个笑容出来,虽然只有一丝丝而且很快就消迹了,但仍是被我捕捉到了。
我一想,不对啊,我怎么就发起誓来了?难道古往今来的誓言,都跟我一样只是一时的失言?
在我叔面前,我突然发觉,我的才华真的太过稀薄了……
后来他又问我,有没有什么疑问要问。我立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表示自己绝不是好奇宝宝。
我叔很满意,我也松了口气,终于得以离开皇宫,打道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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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真真没有料到,这才进宫不到大半天,待我归来时,和顺王府却已是风起云涌。当然,我眼里的风起云涌在我爹眼里却是欢天喜地,因为,传说中的连大将军来了。
我坐的轿子停在长街的这头,放眼望去,王府的门口立着好些个士兵,好在他们没有随身携带兵器,不然街坊们定会以为,和顺王府正在经历抄家之劫……
三元用手在眉心搭了一个凉棚,她踮起脚尖远望了一番,然后向我汇报道:“郡主,王府里必有险情,怎办?”
还能有什么事儿是比有家不能回更惨的?我觉着是没有了。“你有什么好的提议?”
三元稍稍迟疑,“奴婢要是说了,郡主您可别打奴婢。”
“我不打,你说。”
“不然,先去姜大人府上避避风头吧……”
我深沉地蹙起眉,实在不能理解为了逃避猛虎而选择去狼窝避避风头这么个精彩绝伦令人拍案的提议,三元是用身上的哪个部位想出来的,屁股吗?
“我不打你,你自己掌嘴。”
闻言,三元蔫眉塌眼,连眸子都黯淡无光了,她拍了一下自己的嘴,“不然,就只能走王府后门了。”
一般有身份的人走了后门,就会非常之掉价。因为后门是“输送食材进来,拉运泔水出去”的地方,太俗太接地气。
不过此时,也顾不得瞎讲究那么多,能回家可总比在外受冷风吹要好,我点头应允道:“那就走后门吧。”
……
当我进了王府后门,路过后厨的时候,正在带着傅宝贝一起偷吃烧鸡的首席大厨王硕根愣住了,他受到惊吓语不成句,“郡郡郡郡……”
我点点头,“没事儿,继续,反正会记在你账里。”
因偷吃欠出一屁股债的大厨估计史前未有,王硕根开创了历史先河,我们和顺王府果真是人才济济。
我弟傅宝贝鼓着腮帮子,那双乌黑的眼睛瞪得溜圆,我摸摸他的头,“去告诉爹爹,后院着火了。说完了姐给你买糖吃。”
要是不诓人不添乱,我还能是鼎鼎有名的惜缘郡主吗?我又不是吃素长大的。
傅宝贝扔下鸡腿,把大油手往衣服上一抹,挂着鼻涕就往前厅跑去……我最喜欢这种容易被收买的小孩了!
我躲在廊柱后面等着看戏,果然不出我所料,不需片刻,我爹嘚嘚嘚地一路小跑往后院方向去了。因为他藏了好些张银票在后院的檐下木盒里,中老年人这般藏私房钱的谨慎小心,我想大家都不难理解。
我爹一离开,我便喊来四喜,“现下那将军可是一个人独处了?”
四喜秒懂,“是的郡主,奴婢听您吩咐!”
“撵出去,即刻。”
“好的郡主!”
我在心里不断冷笑。大将军是吧?求皇上赐婚是吧?我倒是要看看,在我傅心肝的战场上,你还能不能骄傲取胜?!
☆、31 【苍天有泪防不胜防】
这普天之下,除了皇上开罪不得,再一个万万开罪不得的,便是你的亲爹———
我本是打算先换身衣裳,然后再找大夫前来医手,毕竟每次入宫我穿得都特别稚嫩。一方面,我这样穿看似柔弱惹怜更符合晚辈的形象,或许还能多少讨我叔几分垂帘也说不定;另一方面,则是为了不抢后宫众多嫔妃和太后的风头,也好稳固我一直单纯无害的形象。
说来说去,其实装嫩,便是我的心机。
但在宫外就截然不同了,素白淡粉的衣裳入不了我的眼,我一向最看重的是气场,所以那些浑身透露着王霸之气还有点用力过猛的着装风格,我最是偏爱。
一进闺阁,三元就端着木盆出去给我打水了。我虽然右手光荣负伤,但离半残的程度还着实远得很,自行更衣的能力还是有的。
于是,我便单手脱掉外衫,然后拉开了腰间的缎带———
恰在此时,我忽闻房间内响起一声咳嗽,之后还伴随着一句非常生疏的男声,“郡主,且慢。”
我连忙用手捂住胸口,背过身去裹紧衣衫,“什么人!胆敢擅闯本郡主的闺阁,不要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