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斩断了一切来路,却也忘了给我自己留条后路。太后就是在这个节骨眼上,宣我进宫。
这次进宫的心情与以往是完全不一样的,我一点都不惧怕。谁能想到我傅心肝也能如此这般挺直腰板神色淡然地行在宫中,还真是让人无限唏嘘。
“他不爱听什么,你就偏要说什么,你呀!”
“可真是一场好戏,看得人无比开心,你瞧见他的脸没有,黑的都快赶上———”
我的出现,打断了边走边聊的南良王和恒悦王,我对他们温和行礼道:“二位王爷吉祥。”
“哎呦,小心肝呀,” 恒悦王傅狄念一见我便乐不可支,“瞧瞧,待嫁娘果然气质就不一样,明显柔和几分,若是来日嫁入将军府,怕是就能任人搓圆按扁了吧?哈哈。”
明夸暗讽,和草包无甚区别,与当今圣上的腹黑段位差距太大,活该他当不了帝王。心里那样贬了他一通,我的唇边却是挂着微笑,“王爷就别玩笑心肝了,嫁不嫁的成,还是未知数呢。”
“怎么会是未知,板上钉钉的事儿了,”傅狄念的心思是一点都不沉,全展现在脸上,“皇上是百万个期盼你嫁过去,好将连将军牢牢抓在拳掌造福大岐。我们的小心肝呀,到时候,你可就是大岐国最大的功臣啦。”
我维系着浅笑,“他是福,是祸,不都还是皇上说的算吗,君让你荣,一荣均荣,君让你陨,可是一陨均陨呢。你说是不是啊,王叔?”
话毕,我越过他们继续前行,那强装的笑容还没来得及收回,一抬眼,我就看见了那抹明黄,正在不远处。
都已是深秋了,怎么阳光还那么盛,我竟然都看不清他的脸。他独自一人站在那里望过来,就像一棵寂寥的树。
这想法刚形成就被我打碎了,这天下最多最美的女人形成了唯属于他的后宫,他又怎么会寂寥?
寿康宫是在另一个方向,所以我没有犹豫,改了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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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定是听说我闭府不待客的事,所以见面就拉着我的手叫道:“快让哀家看看,这是怎么了?怎么好端端地把自己关在府里不出来?”
该出来的我不出来,该进去的那个自然也就进不去。我垂下眼眸,巴巴叫了一声:“太后娘娘。”
她是心疼我的,可能是察觉出我的情绪不佳,便开门见山问道:“心儿,你跟哀家说,那个连铮,你是不是不喜欢?”
我聪明的说了一句,“心肝定是会以大局为重。”
“原来你真的不喜欢?为何?你有心上人了?是哪家的?可在朝中当职?哀家见没见过?”连铮在她们眼里是最佳良配,太后有些意外我会不喜欢,问题像连珠炮一般发过来。
我当然只能点头,“是,心肝已有心上人了。”
“是谁?会比连铮还要好?”
我本是应付地一答,当太后问我具体是谁时,我的脑袋顿时就空了,原来活了十九年,我竟从未将别个放在心里过,我竟然没有爱过,这真是一件比林黛玉葬花还要让人忧伤的事情。
“呃……我的那个心上人,可能永远都不能和我成亲,但我目前,对他还不能忘怀。”说这句话的时候,我脑海里想起的是和顺王府的首席大厨王硕根,他年方五十八,老婆已有仨。
太后非常惊讶,表情都有点扭,“他什么样儿?”
“他不帅,但是眼神犀利,有一种挥斥方遒的男人气概。”特别是,杀猪的时候。
“他的名字朗朗上口,读罢唇齿留香,给了少女无尽的想象,但我只能在梦中反复叨念他的名。”因为,我夜里经常会饿。
“他每天都会对我说一句窝心的话。”郡主,你再不吃,我可就倒去喂猪了。
“他会将他赚的银两主动交给我。”郡主,这是我这个月的月钱,现在还欠王府三百多两慢慢还,我三个媳妇王府说好给我养着的哦。
……
我的一番鬼扯,着实令太后震惊,她重重地拍了拍我的手背,“心儿,苦了你了。”
我假装擦泪,“太后娘娘,人总是会慢慢习惯的,为了皇室,我愿意牺牲自己顾全大局的,只是,需要一点时间……”
太后点点头,“我会跟皇帝反应一下,确实你的婚事不可操之过急。”
☆、29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人生如戏,全靠演技,我觉得自己简直是太棒了,我在心里为自己拍断了掌。
太后为了安抚我,特意叫嬷嬷拿进来一些珠宝配饰让我挑,“哀家老了,早就不喜欢这些招摇的物什,偏偏各宫妃嫔总是送来这些,一不留神收了这个的,那个不高兴,还必须得公平些,真是烦人。”
我化作一棵解语花,“太后娘娘大可不必烦心,今后各宫嫔妃讨好您时,您只需单单赏宠妃几分面子就行了啊。”
“哪里有什么宠妃!这后宫里要是能有几个受宠的,哪怕就一个,哀家也便不会这般无奈。”
喔喔喔?好像一不小心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内情,我在“换个话题”和“继续挖猛料”的心思中游荡,难以抉择。
太后端起茶饮了两口,然后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继续道:“哀家就没听说过哪个朝代,在后宫这么多女人中竟选不出一个皇后来。各个都能生,却没有一个能抓住皇帝的心,要是哀家不去劝,皇帝都能三个月不进后宫你信不信?”
咳咳,圣上的床帏之事,我自是不能议论,我甚至连头都不敢点。
“得亏现下是哀家还活着,哀家要是走了,这后宫还不得乱了?”
“太后娘娘千岁千千岁!”除了这句马屁,我仍是多一句话都说不得。
“就属你嘴甜,不过哀家可不想当老妖精,不然更是看得着急。”太后终于想起了最开始的话题,“对了心儿,你喜欢这个玛瑙的,还是这个珠玉的?看着都挺好,你戴上给哀家看看。”
在我接过珠玉项链往脖颈上戴的时候,太后出于好奇,顺手就将我贴心佩戴的如意锁拽了出来。
我正要启禀太后,那是皇上御赐的云云,却发现她的表情从不可置信变为震惊,又从震惊变为惶恐,她突然将我一把推开,“不可能!怎么你会有……”
这毫无预兆的一推,让没有防备的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疼得我是泪眼婆娑,“太后娘娘?”
我并没有挂着一副“求死得明白!”的表情在脸上,可我的后台只是稍作镇定,便摆摆手让嬷嬷送我走……我真是无比的憋屈啊!
噢,你若问我为何憋屈?因为我临走时把珠玉项链主动放在案上了,我傻不傻?!我应该装起来当做精神损失费的嘛……
而对于太后的异常,我根本就不想探究太多,毕竟这皇宫偌大,埋藏的秘密无数,知道越多便对我越没好处,我一向聪慧,我早就说过。
可是有些真相,你不想听都不行,送我出寿康宫的老嬷嬷一副安慰我的姿态,对我道:“老奴眼拙,依稀觉得郡主的如意锁很像当年先皇赐予安妃的那条,不过安妃亡故时,那如意锁便与她一同下葬了,郡主莫要担心,您这条也只是略像而已。”
我突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这条绝对和传说中的那条,是同一条……
照我叔一贯的脾性来看,这个可能性着实有点大,他现在太不按常理出牌了,以我已经很高的智商,还是不能完全参透他的所作所为,真让人惆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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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坐在御花园的石凳上歇歇脚,旁边却冷不丁地坐下一个人。他没有跟我说话,而是幽幽望着前方的冬青树。
我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朝他的屁股扫了扫,然后才重新将视线定格在他脸上,“太子殿下,好巧。”
他的神情,就像是把国家山河的所有困扰都背负在了肩上,可事实只是,他的屁股受了伤,这就让他对自己的信仰产生了怀疑,“太傅跟我说,冬青树不会落叶。”
“……”我欠下的孽债太多,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周转。
那孩子的眉间微微出现皱痕,“心肝,你是不是在玩儿我?”
明明是个六岁大的小男孩,为什么却能做出这样一副讨伐负心人的嘴脸呢,我傅心肝什么时候负过这么幼小的童心!(= =!)
“太子殿下,功夫不是一朝一夕练成的,若从一开始遇见挫折就先疑心这疑心那,你还是不要学了。”气质是咱的良心,我非常有气质地站起身来,留给他一个比林黛玉冷清榻前焚书稿还要忧伤的背影。
“你对我的怀疑,可真是让人伤心得很呐,原来那句‘信我’,不过也是戏言罢了。那好,我便给你演示一下,什么叫做‘功夫练到一定的境界,就足矣让冬青落叶’的。”
我在放屁……我被自己逼上梁山了!
挑了一棵最瘦小的冬青树,我活动了一下手腕,嘴硬道:“你不要眨眼,看好了。”
咬咬牙,死就死了,万不能被小孩子看扁,我就是抱着这样的心念,运了全部内力到右手,然后一掌劈下去!
“咔吱,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