韦钰诧异的回眼看着他,视线逐渐变得茫然。
然而,闵睿并不等她回答,只任由心中伤痛混着那抹自嘲在水眸中影现,兀自说道:“你说:‘会啊,只要你对我好,我肯定还喜欢你的。’然后我说:‘好,等你及第那天,我便嫁给你。’你又说:‘如果那天还能见到你的话,我就娶你吧’”
“什么?”韦钰错愕的轻吟一声,一时间脑中竟是空白一片。
不顾她的反应,闵睿此刻神色几乎被痛楚淹没,他伸出修长,轻柔拂开她额前秀发,似自言自语,又似对她诉说着曾经:“那夜之后,我每日都会在水池边等你,六年,你再没出现过。六年后,你醒了,我欣喜若狂,终于能将那些欺负你的人绳之以法。可是,在你眼中看到的慌乱让我止步了,生怕自己会吓跑你。再四年,我以为你已经调整过来,你说你不要那么多男人,我以为你是在等十年前那个月下少年,可我并不确定;你又说你昏睡的时候曾经自己醒过来,独自到那池边玩耍,我好开心,自己多年的等待并没有白费。我不顾一切的满足你,宠着你,希望你能发现什么。我以为你还记得那夜,或者只是不确定,或者还没有准备好。所以,我从来不强迫你什么,只默默等着。我以为,你的及第定是留给那个跟你约定的少年,可我错了。”说到这,闵睿不自觉露出一抹凄楚的笑容,带着嘲讽,带着苦涩,甚至水眸中开始蓄起晶莹,他直视韦钰依旧错愕的眸,痛苦道:“钰儿,你忘了那晚么?你忘了你说过的话?你说及第便会和我在一起,你忘了么……呵……我多傻啊?我竟为了你那句无心的话,等了十年之久。可你现在竟然要为另一个男子守身,而拒绝我?”最后一句话,带着清晰的颤抖。罢,也不等她反应,别眼一瞬,后毅然起身。拿起搭在某处的白色外袍朝上一挥,一个转身的功夫,已着上身,朝大开的窗户纵身一跃,翩然而去。
“闵睿”只觉身上一轻,韦钰愕然的坐起,却只见到他毫不留恋,跃出窗外的一幕。她慌乱的跳下床,无视鞋袜,直接飞奔到窗前,朝那抹白色身影惊呼,无奈已是徒劳。漆黑的夜幕中再也找不到那抹白影。
“闵睿……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一串串晶莹夺眶而出,这样爱护自己的男人,这样坚韧的男人,这样痴心的男人,竟然被自己伤成这般。韦钰紧紧地握着拳头,连指甲深深陷进血肉中也不自知。
不知站了多久,韦钰再没挪动过半步。天际已然泛出鱼肚白,太阳缓缓上升,直挂至苍穹一角。
“吱呀——”一声,门被小心翼翼的推开。昨夜自己睡得死,今日早早醒来帮公主打理洗漱用具,听卫青说昨夜睿公子来了,睿公子素来与公主交好,定是整宿不舍睡眠的。天色还早,让他们多睡会儿的好。谁知——
“咦?公主,怎么这么早就醒了?”莫伊伊愣了愣,扫一眼凌乱的房间,了然。复再继续手下动作,将水盆面巾搁在架上,边欢快道:“伊伊还帮你们准备了早膳呢,您已经好久没吃过伊伊做的小米粥了吧?”忙碌一阵,见韦钰完全没有理会她,只保持着姿势,站在那处,盯着窗外某处,动也不动。莫伊伊只道她是不舍,叹口气,从衣柜中拿件外袍为她披上,见韦钰面色惨白,神情清冷,脸颊上还挂着干涸的泪迹,忍不住轻怨道:“睿公子怎么早膳都不用就走了?那么急……”平日不是最粘的么?莫伊伊见她仍无反应,便拉起韦钰的手,欲拖她离开那风口,谁料:“呀公主,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莫伊伊激动的抓起她的手不断揉搓,量量额头,见没烧才心疼道:“公主,秋风早起了,清晨最是凉意,你这是站这吹了多久的风啊?”
韦钰一个踉跄,终于缓缓转过头来,凄哀的看着莫伊伊,喃喃道:“他走了,再也不会回来了,他走了……”
“谁?谁走了?”莫伊伊听得一头雾水,思绪一番才知道是指的睿公子,忙哄到:“哎哟,我的好公主,睿公子是您的大夫侍,现下不过是回雪域国办点事情,怎么会……哎公主?公主——来人啊快来人啊公主昏倒啦”
话还没说完,韦钰两眼一闭,身子软了下去。莫伊伊下意识的抱着她,两人齐齐跌坐在地上。
第四部分:憨夫的懊恼与公共厕所 半个馒头
半个馒头
韦钰发烧了。
兰鹤唤了族中驻医过来。
夏去秋来,正是季节转换的时候,大夫说她体质弱,着了凉意。按时服药,小心伺候,无大碍。
原本,大队是要停下休息一段再走的,怎料韦钰清醒后冷冷一句话:“不做停留,回家。”于是乎,大队人马再次启程了。石砺紧紧皱眉,心下骂那闵睿不下百次;兰鹤垂眸一思绪,转身备了封书信,飞鸽出去。
本就不是什么大病,但她原本身子骨要比常人差些,在这风寒旺盛的季节病了,再舟车劳顿,用句石砺话说:“简直找屎”接连着三日,韦钰窝在马车中,不言不语,少吃少喝,高烧反反复复不见好转,又不肯停下养病,大家都没办法,最后竟已陷入半昏迷状态,嘴里说着念着:“我要你……不要走……回来……两个都要……”兰鹤眉眼一冷,干脆弄匹千里马,把人包成粽子,不由分说,护在怀里,鞭子一直挥,途中换了两匹马,好容易才在半夜时分回到镶金公主府,而后再丢给巫羽处置。
巫羽皱起眉头,问清原委后捏起银针,褪去她的衣衫狠扎几下,复再自配一剂猛药灌下去——顽固病患终于舒展眉头,清醒过来。兰鹤不慌不忙递上一封传书,上头只见龙飞凤舞,五个字:三月之内归。韦钰看完,愣了半响,而后面上一乐,一行清水滑下,总算安心合眼。周围同志们跟着松了口气,她睡上一日一夜,雷打不动,醒后狼吞虎咽,身子大好。
莫伊伊跟着大队伍还没回来,巫羽便挑了两个十二三岁的小丫头伺候着。闵睿不在这几日,一直是巫羽在打理前后。兰鹤与墨寒都来看过韦钰,唯独祸头子离幽被禁足在外,毛小子心急火燎,又不敢造次,生怕自己的毛躁再把人给气病了,只得日日在院子门口来回踱步。
醒来后,又窝在房里休养几日,莫伊伊他们还没回来,韦钰开始觉得无聊了。那几个夫侍自己是能避就避,站在她面前,她也懒得看两眼。回来那么久,几个人跟她对话一共几句,十个手指头都数得过来。这日子过得……
连个能说话的人都没有
韦钰忿忿的想着,大字躺在正方形的巨大床上,瞪着天花,自我郁闷。
白天怕出去碰到离幽,顾不敢乱跑。刚决定接受闵睿和阎烈两个老公,还没想好要怎么遣散这些个夫侍。在闵睿回来之前,她可不想再惹什么麻烦。想想,一个兰鹤已经够头大了,再加上离幽这种祸头子……算了吧,无聊就无聊了。
这日夜初,刚用完晚膳,韦钰只觉腰酸背痛——闲的。
不管了回来这许多日,连院子门口都没出去过这是她家哎凭神马?韦钰大手一挥,嘱咐两个小丫头备好换洗衣衫,她老人家要泡温泉去
在这个夜黑风高的夜晚,皓月当空,乌云密布,繁星抖擞,呃……一个丫头抱着洗漱用具在前面探路,韦钰尾随在后,另一个丫头抱着换洗衣物垫底。主仆三人偷偷摸摸,四处张望,朝温泉池走去。
“主子?”小心翼翼。
“嗯?”鬼鬼祟祟。
“咱们为什么要偷偷的?”四处张望。
“呃,我不是病还没好嘛,这样跑出来会被骂的……”提高警惕。
小丫头挠挠头,立起身子一脸的不解:“可是,主子,公子那天还说让你去泡泡温泉,祛祛恶气来着啊……哎哟”
猛一个爆栗敲下去,韦钰没好气的压力声音斥道:“叫你怎么样就怎么样,你哪那么多问题?”
“哦……”小丫头委屈的垮着脸,继续探路。跟在最后的小丫头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
三人避开几个守卫,也没撞见类似主子的人物,总的来说还算顺利。
韦钰褪去衣衫,舒服的窝进专属她的露天浴池中,长吁口气。这天然的温泉跟二十一世纪那种锅炉水加硫磺可真正不一样……光是那种烫人的感觉就大不相径,热而不辣,滑而不腻,还有浓浓的矿物质味道,让人直觉全身的毛孔通通舒展开,好不畅快韦钰激动得让两个小丫头扔了许多花瓣水果之类进来,气味一下清新许多,还能边泡边吃……还叫小丫头一起吃……
真是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奴才。两个小丫头本是巫羽一手调教出来的,个性温和、腼腆,原本见到韦钰还有些怯怯的。可现下不过跟她几日,便被“坏人”诱惑着,同流合污起来。三个女的在温泉池中打起水战,闹得不亦乐乎。
小丫头跟她这个每日闲的无聊的主子可不一样。白天已然干了一整天的活计,现下又陪着她在水中闹了这般时候,早就困得不行。刚欲在池边的竹榻上躺下休息片刻,结果却是睡着了。韦钰好笑的拿起衣物帮两小姑娘披盖上,自己又下水闭目养神一阵。脑中不自觉浮现闵睿和阎烈两人,嘴边不觉勾起一抹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