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绣和二太太一人一边扶着老太君,回道,“只听说受了伤,具体如何,那婆子也说不清楚,陈御医已经去请了,那侯爷那里?”
老太君急道,“还不快去请!”
春绣忙指了个丫头去找,待一众人到乐安居,里面已经乱成一团,老太君看着一盆一盆的血水往外端,眼前一黑险些就要软倒,还是春绣提前备了醒神的药膏子,才勉强站住。
二太太也一脸忧心,安慰道,“娘先别担心,大**身子骨向来康健,定是没事的。”
这个关头,老太君也顾不上理会,快走几步就进了屋里,五娘一见立即迎上来,脸上倒也还镇定,只是眼睛红肿的似核桃,一见老太君,就又要哭出来。
老太君忙一把揽了五娘,安慰了几句,才问,“到底是怎么回事?怎么好好的就会惊了马,今儿个不是侯常驾的车?他人呢?还不绑来!”
五娘抽噎了一下,才道,“孙媳儿也不知,本来和娘说话还好好的,马车忽然就不受控制了。”
一旁的一个丫头出去问了几句,进来回话道,“侯管家落了马,这会儿还昏着,也不知能不能熬过来。”
老太君叹口气,有些恨恨道,“瞧平常都是伶俐的样子,怎么就会出了这种事?”说着就进到屏风后去看侯夫人。
侯夫人已经换了干净的衣裳,头上的伤口也已经撒了上好的止血粉,虽说血止住了,可侯夫人还是一脸惨白,就连呼吸也微弱的几要察觉不到。
老太君一见就红了眼睛,“好好的人,怎么出去一趟就成了这个样子,要是她有个什么事,我们这一家子大小可怎么办?”
五娘打起精神,安顿着侯夫人坐下,又将谨德堂的几个得力丫头也叫了过来,侯夫人这一伤,不过片刻的功夫就传遍了府里,无论是各房少爷小姐还是有些体面的姨娘,全都聚在了乐安居,侯景玉一见侯夫人未语先垂泪,众人怎么劝都劝不住,倒惹得老太君也哭起来。
主子哭下人也跟着哭,乐安居里立时又乱成一团。
索性御医到的及时,五娘安排了未出阁的小姐回避去了西侧间,才引着陈御医进到里间为侯夫人把脉。
陈御医看了看侯夫人的伤口,又把了脉,沉吟了片刻,才缓缓道,“侯夫人这伤看着凶险,其实倒也不打紧,待伤口愈合了再好好补补身子,也就是了,说起来要紧的还是侯夫人的腿疼之症,我方才诊脉,发现夫人身体里的寒气似比往日更重了些,这病症最忌湿冷,劳累,若是长此以往再耽搁下去,怕是日后连走路都难了。”
众人皆是一惊,老太君更是急道,“那依太医看,要怎么着才好?”
陈御医捻捻三寸长的胡须,半晌才道,“老夫先开个滋补的方子吃着,待这伤口好了,再来诊脉换了方子,说起来这伤口是沾不了水的,最忌辛辣,鱼肉之类也暂且搁下,待过个一两月,也就好了。”
众人这才放下心,老太君连连道了几句阿弥陀佛,才让丫头引着御医去开了方子。
屋里人多,老太君也觉得烦闷,便干脆打发了人出去,“孙媳妇儿今儿个也受了惊,先回去歇着,这里有玉丫头看着就行了,三媳妇儿去问问跟车的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老太君发话,众人自然不敢有意见,片刻的功夫就退了干净。
五娘本打算近身服侍侯夫人,可心里疑点太多,便索性借着话,径直就回了谨德堂。
人才坐下,锦绣就叫了今儿个跟着五娘出去的丫头婆子进来,又让人掩了门,才站在五娘身后,打起了大扇子。
五娘欣慰的看了锦绣一眼,喝完了一盏茶,才徐徐开口,“今儿个是怎么惊的马,谁瞧见了?”
婆子丫头先面面相觑了片刻,其中一个跟着五娘陪嫁进门的管事婆子上前一步,小心的道,“回夫人的话,奴婢几个也是听见了声响,才下了马车,倒也没有看见什么。”
五娘不由一皱眉,历来女眷出门都是派了护卫护送,至于伺候的丫头婆子,的确也是在主子后面的马车上坐着,事发突然,没有瞧见,也是情理之中,只是五娘一想起惊马的事,就忍不住心有余悸,若不是跟着的护卫及时拉住马,不早说侯夫人,就是五娘也要搭了半条命进去。
要说意外,五娘怎么也不信,堂堂一个侯爷夫人出府,不论马车还是驾车的仆人,都是要精挑细选的,若是这么容易就惊了马,那京城那么多世家女眷,早就死了个精光。
说来说去,五娘还是相信有人安排才是真的,只是到底是谁安排的,五娘却拿不准,要说二太太,是有可能,但未必有那个手段,不然也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做出授人把柄的荒唐事,可要说三太太,那就更不可能,一个庶子媳,世子的名头,是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在他们三房头上的,想来想去,最有可能的,还是二太太。
只是老太君已经说了让三太太处理,五娘纵然有着世子夫人的名头,也不好贸然插手,如今也只能盼着侯夫人快些清醒,只是到底没有抱太多希望,侯夫人一病这么多天,就是有再多的证据,这些时间也足够清理了。
五娘也就休息了一日,便打起精神,去乐山居伺候,侯景玉是待嫁之身,如今的日子一日紧似一日,众人也不敢打扰她太多,三太太又忙着处理惊马的事,说起来最闲的,倒是二太太,每日从福安居请了安出来,一准到乐安居转转,同五娘闲坐上半日,才会回自己的慎行堂去。
五娘每每防备,可也没瞧出有什么动作,一连半个月的功夫,五娘就忍不住心里越发怀疑,这个二太太,到底打的什么主意。
三太太一连忙了大半个月,惊马的事,才算弄了个清楚。
“拉车的马前些日子得了眼病,管马的侯英偏偏这个时候又坠马跌断了腿,这个事就没能及时报上来,驾车的侯常又是惯用这匹马的,谁想到马受不了日头,就发起狂来,这才惹了祸。”三太太一言一语说的很清楚,说完看了老太君一眼,忍不住又加了一句,“侯常被马踩断了胸骨昨日已经去了,他的一家老小听说了这个事,已经跪在了外头,至于侯英,已经跪了几日了,母亲您看……”
老太君一脸怒气的摆摆手,看了三太太一眼,问道“那侯英,你可问清楚了?是怎么坠的马,既然坠了马,后续的事情又怎么没交接清楚?”
三太太道,“前阵子安阳侯送了匹西域马给世子,这西域马还是匹野马,并未驯服,侯英仗着有些功夫底子想驯好了邀功,谁知马背都没上去就被甩上来,这伤筋动骨最少休养都要三个月功夫,侯英怕这一病丢了差事,便悄悄的嘱咐了同在马骝的侄子,只是到底年纪轻担不得大事,这事一出,侯英就将他那侄子打了个半死锁进柴房了。”
老太君冷笑一声,“这个侯英,还当自己是咱们家的功臣呢,这么大个事都敢瞒下来,也就是他了,不然还有谁有这个胆子,你传我的话下去,就让他跪着,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起来。”
三太太诺诺应下,老太君又道,“至于其他的,就让孙媳妇儿去处理。”
五娘没想到老太君会点了自己的名,不由愣了一下,侯夫人也有些意外的看了老太君一眼,老太君笑了笑,道,“总归是世子夫人,这个家早晚都要在她手上的,如今查也查清楚了,要怎么处理,就是孙媳妇儿一个当家人的事了。”
五娘忍不住愕然,心里却是有些不满,查的时候没想起自己来,到这个关头,却是用着自己了,五娘想起三太太的话,忍不住心底冷笑,世家大族,怎会犯这样重大的错误,推到那些下人头上,不过是给了个说法罢了,这背后到底有没有人安排,怕也就老太君心里最清楚了,只是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是没用,看老太君的意思,此事已经是了结了,不过几个下人的命,就能遮了这场祸事,已经是代价最小的了。
从福安居出来,五娘想了一想,还是又进了乐安居去。
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侯夫人已然好了许多,脸上也不见苍白,只是隐隐约约从头发里露出些伤口,才让人想起那件祸事。
对于老太君的安排,侯夫人也未必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对着五娘却是笑容可鞠,没有丝毫不满,“今天娘这个决定,倒真是出乎我的意料,不过也好,我当了这么多年的家,也早该交到你手上了,日后我可就盼着过着含饴弄孙的日子了。”说着隐晦的看了五娘一眼,才说起,“说起来你进门也有一年了,倒是没有听见什么消息,恰好明日就是陈御医复诊的日子,你可要一倒瞧瞧?”
五娘没想到侯夫人会这样直接说出来,脸上一红,心里又不由得有些气愤,自己过门不过一年,侯景福又是三天两头的就要出京,在一起的日子本就没多少,又如何会如意有孕,偏偏这个催那个也催,又让五娘说不出什么来,毕竟生子是为□子理应做的事,五娘就是有苦水,也只能自己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