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边笑边跑,犹如在当年草原上。闹了一阵,我们躺在草地上,静默地望着满天繁星。敏敏开口道:“十三爷身边名叫张慧之的女子,是他新宠的侍妾吗?绿芜呢?她怎么办,她会受得了吗?”
原来她担心的是此事。我轻叹一声,将绿芜改名的事细说一遍。敏敏侧过头,笑道:“我还以为十三爷是喜新厌旧的薄情之人呢?”
我心中突然有个主意,猛地起身,看着敏敏道:“你可愿意认识她?”敏敏起身,大声笑道:“如此奇女子,为何不见。只是十三爷会不会……”她未说完便大笑起来,我斜睨她一眼 ,也笑道:“他不想让你见就不见了吗?”敏敏站起来,边拉我起身边道:“希望绿芜不嫌我这塞外之人粗陋。”
未行几步,便见对面影影绰绰地走来一人。来人似是沉溺于自己的思绪中,缓缓地走着,不注意周遭的一切。待来人渐近,我轻声叫道:“前面可是慧之?”她脚步一顿,用帕子轻轻拭了一下脸,才上前躬身一礼道:“慧之见过娘娘、王妃。”
我上前扶起她,发现她手中的帕子已湿了一片。她抽出帕子,轻轻往后一退,眼神越过我看了敏敏一眼,垂首轻声道:“慧之告退。”
我长叹口气,道:“不要太伤心了,承欢长大了自会明白你的用心良苦,她不会怪你。现在虽然你们不能长聚,但最起码还能偶尔见面。”她幽幽一叹,转身离去。
敏敏过来,和我并排站在一起,凝神看着绿芜离去的方向,不解地问:“她怎么了?”我对她微微一笑,提步向前走去。敏敏紧跟在我身旁,一拽我,我看过去,她纳闷地道:“她不喜欢我?”我摇摇头道:“她有些事需回去。”见敏敏一脸迷茫,我低头一笑。
人的感情是在接触中产生的,任谁都无法用外力改变。承欢自小离开绿芜,又何来亲情之说?因此,这件事任谁都无能为力,多说无益,只是徒增无谓的烦恼。
秋高气爽,天高云淡。
在碧草蓝天间,敏敏和她的大儿子佐特尔还有承欢我们一行四人策马狂奔之后,我大呼吃不消,趴在马上,再也不肯直起身子,敏敏大笑。四人慢慢骑了一阵,佐特尔口中一个呼哨,和承欢对视一眼,两人一前一后疾驰而去。
这阵子承欢总是喜欢和敏敏腻在一起,因而马术在敏敏和佐特尔的调教下,已好了许多。
我趴在马背上,缓缓前行,忽听一阵马蹄声由远至近,抬头一看,原来是佐鹰的贴身奴仆。他翻身下马,行了一礼后道:“王妃,王爷请你前去议事。”敏敏对我一笑,策马快速而去。
我直起身子,望着远处如黑点般越来越远的承欢,脑中闪出绿芜凄凉痛苦的面容。心中一动,打马向十三的营帐行去。
未跑出多远,忽听身后叫道:“晓文。”我猛地收缰转过身子,却见弘历脸色平静地坐在马上,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跟上来的,我一心想着绿芜的事,竟对身后的声音一无所知。心中暗暗叹气,自上次雨中谈话之后,他总是直呼我的名字。
我含着丝笑,淡淡地问道:“脚可好了?”他颔首一笑,收缰调转身子,缓缓向前行去。我提缰慢慢地跟了上去,心中暗暗对自己说,就在今日,就在此时,做一个了断。我们行到一片林子边,翻身下马。
静默了一会儿,他转过身子,看着我,微笑道:“晓文,你来自以后的朝代,那应该知道我们这些皇子的事吧?史官是有记录的。”我心中一沉,抬头盯着他,道:“我对历史不感兴趣,因此并不是很清楚。我知道的只是历史的大致走向,至于细节,就不得而知了。”
他面色一黯,仰面轻笑两声,然后,凝神望着远方,自顾说道:“也许一切都是注定的,她注定是我的嫡福晋,我也注定得不到我心上的人,甚至是一丝机会都不曾给我。既然如此,又何必心系于一人,又何必这般自苦地生活。”
我心中有一丝慌乱,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缠夹不清,强自镇静了会儿,我道:“在这里,没有晓文,只有若曦。我永远是你的额娘,你阿玛的妻子。”他低首笑笑,又抬起头,轻轻拍拍自己的胸膛,盯着我道:“从此之后,晓文只在这里。”他翻身上马道:“儿臣告退。”说完,他骑马疾驰而去,一会儿工夫,便无踪影。
我心中难受,酸涩难忍,无心再去十三营帐,遂低头缓行,慢慢地往回走去。
高无庸立在帐外,见我走近。躬着身子行了一礼,我颔首后掀帘进帐。胤禛坐于矮几前凝神看着手中的折子,眉头微蹙,见我进来,微微一笑。我忙隐去一腔愁苦,强笑道:“年龄不饶人,骑了一会儿马,身子就如要散架了一样。”
他眉头一皱,似是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无奈地摇摇头,轻轻叹了口气。知道他为什么会这样,我“嘿嘿”一笑,指了指他身后的屏风道:“没有其他意思,你忙你的事吧,我休息一下。”说完,径自步入屏风后,和衣躺在软榻上。拉起薄被,盖在脸上,脑中不时地想着方才弘历的表情,心里一阵轻颤。
薄被被轻轻拉下,胤禛坐在身边静静地看着我,我一怔,扯出一丝笑道:“有事?”他伸手抚抚我的脸孔,注视着我沉默了一会儿,才道:“发生了什么事?”心中一慌,我急道:“哪有事,我只是久未骑马,一时之间有些不适应,人有些乏。”他面色淡淡地望着我,半晌后,探身抱着我,下巴放在我头上,把我紧紧地环在胸前道:“不想说?”
我挣开他的身子,坐起来,面对面望着他,浅笑道:“真的没事。”他轻笑着摇摇头道:“蒙着被子,大睁着两眼,里面可有景致看?”我刚要开口分辩,他已截口道:“难以启齿?”我心中暗暗叹气,却露出灿烂的笑脸,摇摇他的胳膊,娇声道:“好困,眼皮都睁不开了。”说着,还配合地打了个哈欠。他睨我一眼,推开我向内移了移,斜着躺下来,微闭着眼睛道:“我也有些乏,睡一会儿也好。”
他面带倦容,眉宇微锁,不知到底是为了何事。我躺下枕在他的胳膊上,侧过身子,抚抚他的额头,他嘴角逸出一丝笑,抓住我的手握住,轻声道:“若曦,别闹,睡一会儿吧。”过了一会儿,耳边传来他均匀的呼吸声。
我窝在他怀中,静静想了一会儿心事,眼皮有些沉,意识逐渐朦胧。
“啪”的一声轻响,我一惊而醒,看看身侧,身边已空空无人。正待起身,外面已传来他冷冷的声音:“原来真有此事,直到现在岳钟琪也没有上疏朝廷,他们还反了不成?”
心中一惊,曾记得只有
雍正末年才发生土司谋反之事,到底出了什么事,使胤禛如此震怒?怔忡一会,我轻轻躺了下来,大睁双眼望着帐顶,默默等着下文。
“探子回报,岳钟琪正在严审那个送信人张熙,许是想查清其同党,将他们一起抓捕后再上奏。此人是皇兄破例重用的汉大臣,我们满人之中一些人早已心生怨气,皇上不妨等上一阵子,顺带考验一下他,如果他处理得当,也堵堵别人的口。”外面传来十三条理分明的回话声。
这就是胤禛的开明之处,提拔人才,任用贤能。继位之初,他将曾依附八爷参与皇权争夺,属八爷党羽的允礼封为果郡王,掌管负责蒙、回、藏事务的国家机构理藩院。虽当时的本意或许是分化对手力量,可允礼却诚心办差,于雍正三年,因“实心为国,操守清廉”,获赐亲王俸禄,并按亲王规格增加侍卫,并于年初晋封为果亲王。雍正二年,胤禛还封汉臣岳钟琪为奋威将军,在受封的当年二月,他率领五千人的骑兵队伍,从西宁城向西急行军十二日,并于第十三日的黎明发动突袭。罗布藏丹增的部队从梦中惊醒,战马均未备鞍,无法迎战,以至于全军崩溃,四散逃命,罗布藏丹增急换上女人的衣服溜掉,投奔准噶尔。岳钟琪穷追不舍,每天奔驰一百五十公里,两天后,追到桑骆海,只见红柳蔽天,渺无人迹,才带着他的俘虏,包括罗布藏丹增的母亲在内凯旋。岳钟琪自出发到大获全胜,只用了十五天时间,就把面积约六十万平方公里的青海土地完全征服,纳入清政府中央版图。岳钟琪以其计谋神奇、身先士卒立下头等战功,被胤禛封赐三等公,赐黄带。1725年岳钟琪升任四川陕西总督,任宁远大将军,节制川、陕、甘省。在太平天国之前,他是唯一身为汉人而握重兵的大将。
思来想去,却还是想不出和岳钟琪有关的究竟是何大事。他本是将军,事情应和出兵打仗有关,可印象中,今年好像没什么战事。我默默听了会儿,听到两人的言语之中已无朝事,便起身向外行去。
地上铺着厚厚的毯子,走在上面一丝声音也无。我走到矮几旁边,静静地站定。
几上左侧放着未批阅过的折子,而胤禛朱批过的则随手放在右侧。十三支着额头低头看着一个折子道:“皇兄,
福建海禁一开,那里民众出洋贸易频繁,而我朝却无相关条例,长此而往,怕是不好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