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赫然出现一双精致的皮鞋,然后,陈晓陌便看到一张好看的脸,是方才主席台上的脸,可是却说着和老师一样的话。
“我没错!”这句话她不知道自己说了多少遍。
“这个……很重要?”沈越指了指她怀里的娃娃。
浑身一震,片刻,陈晓陌已是全身僵硬,愣愣地看着他,似是被他眼里的光亮闪了眼睛,眼泪就这样突然汹涌起来,不带任何预兆的流成汩,沾湿了手里娃娃的头发。
“呜哇……好多血……呜呜……”陈晓陌哭着举起手里的娃娃,“爸妈给我买完这个……车祸……”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去哭泣,她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这么多年来,在孤儿院里,每次遇到她的娃娃,她便要与其他的孩子干生死架,完了之后所有人都指责她,他们知道她的故事,却不知道她心里的结,沈越是第一个,所以她哭了,进孤儿院五年来的第一次哭泣。
后来,沈越的手心很温暖,他牵着她离开了孤儿院,也离开了那场噩梦般的车祸。这一年,陈晓陌十一岁,沈越二十。
沈氏的陈晓陌,这是她的新身份,住大别墅,念好学校,穿新衣服,再也不用跟别人抢关爱,她有沈越,再也不用害怕别人侵犯,她有沈越。
沈越在她身边,她可以做一切想尝试的事,拒绝一切讨厌的事。沈氏所有人都知道,沈越很宠很宠这位小姐。
歹徒为了勒索沈越绑走了陈晓陌,沈越甚至开始与黑帮交道。沈越找到她,说:“别怕,我在。”这一年,陈晓陌十五岁。
沈越和女星闹绯闻,陈晓陌抿着唇看着他,“她不好看。”
沈越摸摸她的头发,“确实不好看。”这一年,陈晓陌十八岁。
沈越出差中来电:“晓陌,对我,亲情、友情、爱情,你选哪一个?”声音虚弱地不像话。
陈晓陌听到了喧闹声、□声,甚至不远处还有救护车的声音,她哭着叫喊:“沈越你怎么了?怎么了?”“不要吓我,家里一个人,你快回来……”
然后终究是回不来了,沈越死了!
后来,整理遗物,有人发现了一条脚链,圆珠间隔中串联着很多圆润的小圆牌,是在国外定制的当前最时尚的饰物。
知情人士送到放佛抽掉灵魂的陈晓陌手里,她这才发现自己忘记了什么,忘记了一个答复,沈越死前的问题,她没有答复……
“这孩子怎么不哭,还有些……”夏婶拨弄了一下陈晓陌的脸蛋,看了看莫安,“呆滞”二字终是没说出来。
陈晓陌从回忆中苏醒,定定地看着眼前名为莫安的女子,一股亲情感悠然而生,竟是和沈越的感觉那么地相似。
陈晓陌幽幽地闭上眼睛,想着还好没有答复,如果说了“亲情”,沈越会难过吧?他一定会难过!
后来的几年,她了解到这里是齐天国一个叫“宁城”的边城,而她出生于其中的一个大户人家:容府。
完全架空的朝代,完全陌生的环境,她花了很久很久才适应过来,好在有莫安在身边,只是跟着莫安,她便也成了下人。
“沈陌!你怎么在这里。”
沈陌幽幽转头,因为这里的父亲姓沈,她被改名为沈陌,跟着沈越姓沈,多年来听着这个称呼,她都快忘了自己原来的名字。
“记住,这里是月湖,是主子们才能来的地方,下次不准了!”夏婶见四周无人,一把把她拖走,这丫头竟然乱闯月湖,还好是被她瞧见,这要是别人,怕是少不了一顿家法了,不由得长舒了口气,好歹是见证了她的出生,多少疼爱些。
沈陌呆了呆,打了个手势表示感谢便径直朝着自己和莫安的破屋子走去,又惹得夏婶一声叹。
董云真命苦啊,拼着性命保护下来的丫头长到六岁了竟还是不会说话,怕是这辈子就……夏婶打了打自己的嘴巴,乌鸦嘴!
然而,第二天,沈陌还是去了,好像月湖有一股魔力,那里有她的宿命……
突然闻得一阵从未听过的杂音,沈陌心下奇怪,悄悄地踮起脚尖,从小树叉中张望,竟是有人在舞剑!
然而这一眼,却生生让她失了神、失了张弛、失了分寸。
直到那人剑舞完毕,接过一旁人递过的汗巾准备离去,沈陌的后脚跟才着地,这才惊觉踮得太久,脚趾麻木,小腿有些抽搐,然而她却猛地迈着发麻的腿脚,坚定地朝着那个方向跑去。期间,她试着张嘴,却仍旧无声,这是她第一次嫌弃自己是个哑女。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然而眼看着那人即将转弯迈入前院,要知道那是她不能随便去的地方,猛地停下,脸色涨地通红。
“沈越!”
这一声,不大、稚嫩且嘶哑,然而在这个寂静的傍晚,却显得格外清晰,所有人都回过头来,包括为首的那个少年。
沈陌趁机跑至他面前,在其他人讶异的眼光下以极其熟悉的姿态拉上少年的手,额上还沾着晶莹的汗珠,照亮了她那双满带笑意的眼睛。
“不得对少爷无礼!”
耳后传来一声严厉的呵斥,沈陌措不及防吓得手上一颤,抓着少年手的力道松了些,待要重新抓紧,少年的手臂却嫌恶地一挥,用力地将她推了一把。
六岁的身子一推便倒,沈陌呆愣地被摔坐在地上,从来没有这样过,沈越不会允许别人呵斥她,更不会这样无情地将她推开。
“沈越,你不要晓陌了么?”在少年拐弯的前一刻,沈陌吼出了这一世的第二句话,这一声,显然比方才的那个称呼要大,要响亮。
所有人都回头,看着她满是讶异。
“这不是董云的那个哑巴女儿么?何时竟会说话了?”方才出声呵斥的男人出声道。
“回管家,小的也正奇怪呢。”一旁的小厮摇头。
“嗯,小小年纪,胆子倒不小,竟敢冲撞少爷。”管家随着少年扬长而去。
小厮本已离去,此时却后退几步,指着她的脑门道:“别以为我不知道莫安在想什么,想要攀附少爷,就凭你?哼!”
沈陌看着眼前粗短的手指晃来晃去,原来不是不会言语,竟是没遇上能言语的人!
可是待她再次抬头,那少年早已不见了身影,就这样离开,没有和她说上一句话。此时南风吹过,她竟觉得有些冷了。
“阿陌,你怎么在这里?”莫安回屋没看到沈陌才找到这里,抬手将她从地上抱起。
触到了温热的手掌,沈陌全身一震。
拍着她身上灰尘的手突然停了下来,莫安定定地看着她:“怎么了?”
沈陌看着她眼里的自己,终于不适应地张了张口,叫出了这一世的第二个称呼:“安……安姨。”
清澈的眼睛渐渐蒙上一层水雾,宛若清晨初荷般美丽,莫安紧紧地将她搂入怀里,温热的泪珠滴入她的手心,她的脊背,点点晕染了方才的惆怅。
“你会说话了,你终于会说话了。”莫安抹着眼泪语无伦次,高兴地像个真实的母亲。
老天爷给你关上了一扇门一定会替你开一扇窗这句话果然没错的,至此,老天给她开了两扇窗,前世有沈越,这世有莫安。沈陌环上莫安的脖子,小手抱得很紧。温暖,前所未有的温暖。
当夜,莫安逗着她不住地说话,就像这是一个梦境,明日又要全部恢复往常一般。
“安姨,我们容府怎么突然有少爷了?”沈陌便借着这个机会,私心地一问到底。
“嗯?少爷刚回府不久,你怎知晓?”
“听到别人叫少爷。”
“傻丫头,少爷本来就有的,何来突然之说,他单名一个‘越’字,只是据说九岁时便上山跟着一个道行很高的老人习武修行,”莫安无意地掰着指头算着,笑道:“算来到今年刚好五年,是该回来了。”
突感手臂被猛地抓紧,莫安奇怪的看着沈陌突现的惊喜眼神,“怎么了?”
沈陌这才发现自己有些失态了,立马恢复了常态,然而心下却在默念着,单名一个‘越’字,九岁加上五年的习武再减去自己的五岁幼龄,一个是陪了她九年的文字,一个是让她既兴奋又恐惧的数字。
容越,他叫容越。
可是他是少爷,高傲、蛮横,最重要的是:他不认识自己了!
第三章 两茫茫
“啪!”“啪!”
“你又将我军!这不可能!”
看了一眼对面仍旧在纠结棋局不愿认输的白衣少年,容越潇洒地站起来往身后的下人大手一挥,“给我们准备笔墨练字。”
白衣少年却是头也不抬,“要练你自己练吧,我要把这盘棋研究透彻了,就不相信赢不了你。”对着一颗颗棋子满怀探究的眼光。
而此时的花丛后,同样满怀探究眼光的还有沈陌。
她小心地隐藏这自己,娇小的脸上带着佣人式的瘦黄,然而一双眼睛却是格外的亮堂,一动不动地望着两位少爷的举止动作,放佛要刻入心中一般。
这种事情她也不是第一次干了,甚至连旁边少年的身份都一清二楚,他叫古不拘,是宁城富商古家的少爷,亦是容越最好的玩伴,可是观察了这么多天,她竟看不出容越除了与沈越有一张相似的脸之外还有什么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