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聚拢起来的油灯火把,我看清了站在那群赫梯人最前面的男子。伟岸结实的身躯,褐发浅眸。他紧握着那把时刻不离身的佩剑,高傲地朝我看过来。
我愣住了:“……阿泰舒?”
这实在出乎我的意料。阿泰舒已经对克尔白如此熟悉,甚至知道新月之境的所在地。再想想从前,乌瑟也是混在他的赫梯使团里,这不由让我开始怀疑克尔白与赫梯的关系。
阿泰舒显然也很吃惊。他打量了我半晌,才迟疑地说道:“竟然是你?拉美西斯的王妃?”
紧接着,他的表情开始变得阴沉。他几乎怒不可遏地朝神庙的侍卫低吼:“乌瑟在哪儿!”
可怜的侍卫被吓得瑟瑟发抖,却也只能回答:“先知已经离开克尔白好几天了。他一定还在哈图莎……”
话音未落,阿泰舒就一脚踹在了他的胸口。那力道异常蛮横凶猛,我看见那名侍卫的身体直直向后退开很远。
“还敢骗我!”阿泰舒已经忍无可忍地握住了剑柄,“埃及大军压境,全都拜他所赐,他竟敢在这种时候躲起来?卑鄙小人!”
“埃及大军压境?”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不可能。拉美西斯还没做好万全的准备……”
“有什么不可能!”阿泰舒猛地抽出佩剑,剑锋笔直地朝向我,“全都因为你。愚蠢的法老,竟然认定是我们抢走了你。他扣押了整个赫梯使团,下令包围卡迭石,若不是父王诏我早归,恐怕我现在已经成了埃及的阶下囚!”
我恍然大悟。这根本就是场阴谋。乌瑟绝不是一时兴起才跑去救我的,他早就打定主意激怒拉美西斯,企图让他对赫梯开战。
这很不妙。冲动让拉美西斯失去了理智,贸然出手势必会被打败。更何况,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赫梯。
我看了眼阿泰舒,面无惧色:“我会找到乌瑟,并告诉他赫梯现在乱成一团,正在等着他出谋划策。”
“你这个女人……”阿泰舒明显听出了字里行间的讥讽,咬牙切齿却也对我无可奈何。长久的对峙中,他愤愤然一甩斗篷,扬长而去。
***
我隐隐意识到我似乎被骗了。不止是我,整个克尔白上下都被骗了。
我沿着道路走下去,一座座宫殿挨着寻找。两名女仆一如既往跟在我身后,不停地出声劝阻:“主人,还是赶快回去吧!万一被先知看见了,他会不高兴的!”
“我倒希望他别再躲躲藏藏,正大光明站出来。”我有些气愤,“他答应过我不再伤害拉美西斯……这个骗子!”
一路上,我遇见了很多希伯来人。他们占据了克尔白居民的大多数。当他们看见我经过,都纷纷面露讶异之色,用古老的希伯来语念叨着什么,不约而同面朝我跪下来。
在埃及,他们不被允许使用自己的语言。奴隶没有资格拥有独立的文化和信仰。很多希伯来人已经忘记了他们的母语。
我此刻根本没心情去听他们说了些什么。我不停地四处搜索乌瑟的身影,女仆们只能跟在身后无力地劝阻,却也不敢出手拦我。
我像个无头苍蝇似地找了许久,感觉自己已经累得完全走不动了,只好在一处花园里歇息。女仆们追了我老半天,此时也一个个汗流浃背,站在一旁不停地喘/气。
这是一处毫不起眼的小花园。似乎因为常年无人踏足,藤蔓荆棘肆意攀爬,白色雕像上布满了蛛网。
我正细细地环顾四周,突然发现盛开的紫罗兰之间隐隐绰绰飘过一抹黑雾,倏地又消失不见了。
我不由地站起身。距离我最近的女仆忙问道:“主人,您要去哪儿?”
我盯着黑雾消失的地方:“就在这附近,不会很远。”
当我一步一步走进那片紫罗兰,在最靠近中心的位置,我看见相互缠绕的藤蔓撑开了一处狭窄的缝隙。在枝叶密布的最深处,似乎有窸窣的声响传来。
我试着向缝隙伸出一只脚,立刻有尖锐的刺芽划过我□□在外的皮肤。紧接着,那些植物仿佛都活了过来,缓缓向两侧挪移,让出了一条勉强能够通行的小道。
“主人——”
身后传来女仆焦急的呼唤声。我来不及细想,撩起冗长的裙摆,迈步走进密密麻麻的藤蔓之中。
行进过程要比我想象中艰难得多。身后枝叶不断闭合,渐渐地我已数不清身上到底有了多少刮痕。
纱织面料比亚麻更加脆弱,在我终于走到尽头,从藤蔓的禁锢中脱身,我的裙子已经破得不忍直视了。
但眼前的情况变得更加糟糕。我看见脚下干燥枯涸的地面爬满了蝎子。
与平日里所见的不同,这群蝎子通体赤红,尾部螫刺像打磨尖细的钢针。眼看它们被眼前的不速之客惊扰,纷纷向我靠拢过来,我吓得整个人都贴在了身后的藤蔓上。
突然,前方的黑暗中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叫声。语调已经在极大的痛苦中扭曲变形,我却仍然听出了声音的主人。
“乌瑟……”我下意识念道。
似乎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叫声立时戛然而止。蝎子成群结队开始往暗处聚拢,我忍不住担忧地提高音量:“乌瑟!”
没有任何回应。我按捺不住焦躁的情绪,远远跟在蝎群的后面,亦步亦趋。
☆、堕落先知(三)
在眼睛逐渐适应黑暗的过程中,我发现有斑驳细碎的阳光从枝叶缝隙间漏下来。这无疑是令人喜悦的。四周空间越来越大,坚硬古老的藤蔓仿佛编织起巨大的回廊,通向未知的宫殿。
“乌瑟,是我。”我尽量放柔声音,“如果你在里面,请回答我。”
猛兽般匍匐粗重的喘/息越来越近。伴随着蝎群四散开来的沙沙声,我感到一阵咸腻的血腥气迎面袭来。借助微弱的光线,我看见半空中肆意斡旋的黑雾不断侵蚀着白色墙面。腐烂的植物,散发着恶臭的淤泥,以及干涸在角落里粘稠的血迹。
那不是乌瑟的血。它红得像垂死挣扎的火焰。
“是你……”
喑哑虚弱的声音。有黑影从一片紫罗兰中颤颤巍巍撑起身,不知名的液体从他身上不断流淌下来,接二连三滴落在紫罗兰的花瓣上。
香气馥郁的紫色顿时被溅上一层乌黑。可那片紫罗兰并未受到丝毫影响,仍然生机勃勃地绽放着。
我瞪大眼睛,呆呆看着眼前面目全非的乌瑟,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他的白袍已经被黑雾染透了,似乎因为他激烈的挣扎而垂落在腰间。他赤/裸的身体上布满大大小小的伤痕,如果仔细去看,不难分辨出是哪些动物留下来的。不断翻滚涌动的黑雾像失去控制般勒紧他的手臂,扭曲的姿态仿佛一条嗜血狂妄的蛇。
我伸手想去扶他。不管怎样,我想把他从痛苦的泥沼中拖出来。
“我们去外面,去有光的地方。”我说,“一定会起作用的……”
不等我的手靠近他,他就突然一阵剧烈的瑟缩,整个身体仿佛被钻心的疼痛折磨,已经到达极限。
他恶狠狠一把推开我,声音粗暴凶戾:“滚开!”
他的力气简直大得惊人。我撞到身后的墙壁上,脑袋里好半天都在嗡嗡作响。紧接着,我就听见他再度撕心裂肺地叫起来,更多的黑雾缠上他的身体。
我想起那次在花园中遇见他时的情景。在玛尔卡塔的小花园里,他虚弱得像快要死掉一样,而这一切全都因为阿波非斯在侵蚀他的身体。
果然,在对待侍奉它的奴仆这种问题上,阿波非斯表现出了他惯有的特性。
与恶魔做交易,代价无疑是惨重的。
我不敢想象乌瑟就这样独自一人挣扎了多少天。在这暗无天日的藤蔓深处,在这无人问津的破败宫殿里。想要不被夺去理智,彻底沦为一具行尸走肉,他不惜用那些毒物来刺激自己的神经。很显然,他用这个办法撑到了现在。
我踉跄着站起身,就近用藤蔓中伸展出来的刺芽划破手掌。随后我挨着乌瑟跪坐下来,将我的手递到他眼前。
他那双漆黑的,完全失去眼白的漂亮眼睛直直盯着我。我拼命让自己保持冷静,以免身体会抖得不像话。
“别发呆。我可不想你在这时候死掉。”我催促他,“卡迭石马上就要开战了。”
他终于挪开视线,机械地托起我的手。他完全是在靠着本能行动。
但他并没有去找我的伤口,或是被我掌心流淌出来的血液所吸引。他突然托着我的侧脸,低头吻了上来。
一切就发生在一瞬间。他轻而易举咬破我的下唇,极尽贪婪地舔/舐着,那种唇齿间滑腻柔软的缠/绵,让我整个人陷入到空前绝后的错乱当中。
我到底是哪根神经搭错了,竟然会对他心软?
竟然会同情他,觉得他很可怜,而忽视了他从前的所作所为?
他可是三番几次在埃及王宫陷害我的主谋,一个毫无信誉可言的骗子。初次见面就对我动手动脚,时不时还说些要带我走之类的鬼话。怎么看都像是对我觊觎已久了啊。
“菲狄安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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