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阿蒙拉!你现在可是法老的王妃,怎么能这么随便?在哈索尔神庙,公主难道就没有教教你宫廷礼仪?”
“嬷嬷别闹,我真的很累。”我有气无力地敷衍一句,直接用披风蒙住脸,打算小睡片刻,“我是在结婚,又不是受罪……”
奈德丽忙不迭想要伸手阻止我,却被一声宠溺的低语打断了。
“随她吧。”
堂堂法老发了话,奈德丽也无可奈何了,只得任由我四仰八叉地陷进躺椅里。拉美西斯复又转身,眺望着紧随其后载满祭司朝官与王室成员的船队。
紧接着,我半睡半醒的一句话直接就把奈德丽给吓傻了:“拉美西斯,什么时候才能到啊?”
“……”所有人包括奈德丽在内,都露出堪称夸张的表情,面面相觑。而更令他们感到震惊的是,拉美西斯竟然毫不在意,表现出前所未有的宽容。
“需要很久。久到你一觉睡醒为止。”
我忽然就笑了,嘟囔着碎碎念:“你怎么就知道我一定会睡过去?又怎么知道我何时会睡醒?说不定我一觉睡到明天了……”
话音未落,便觉有东西落在我身上。我掀开披风睁了睁眼,却发现是拉美西斯把自己的外套解下,盖住了我的腿。
努格白什么都好,唯一的坏处就是太过贴身,稍不留神就会走光。拉美西斯仔细地把外套展开,确定不会滑落下来,才又退回原来的位置。
他命令一旁的奴仆:“把帷幔撑开。”
我就那样盯着他看了半晌,像完全不认识他一样。我一定是太累了眼前出现幻觉了吧?
“再不睡,就要到卡纳克了。”他提醒我。我这才收回视线,舒服地伸了个懒腰,重新靠回椅背上猫一样开始打盹。
没有人再说话,船上安静得只能听见流水的声音。我很快就睡了过去。
*
伊西斯奈芙特的船行驶在船队后方。她独自坐在船尾,隔着大大小小的船只眺望领头的太阳金船。
她脸上没什么过多的表情。她想起半个月前,斯卡摩克的达官贵人还曾经送礼给她,对她百般讨好。如今,才短短几天,一切都天翻地覆了。
她嫉妒。当法老对着那个异族微笑的时候,她感到自己嫉妒得快要发疯了。如果阿波非斯真的有什么巫术,能让她不费吹灰之力就得到法老的宠爱,她愿意立刻就和它交换身份。
“祭司大人……”
随着女仆的一声呼唤,伊西斯奈芙特猛地抬起头,眼神像刀子一样投射过去:“滚出去!”
女仆大惊失色,扑通一声就跪在了地上,哆哆嗦嗦地把手里的东西呈上去:“大、大人,这是、这是秘灯大人让我转交……”
伊西斯奈芙特完全没有耐心听她结巴,看了眼她掌心小巧的陶瓶,便一把拿起来举到眼前。
瓶口封合严密,似乎因为里面的东西极易挥发。身为蓝衣祭司,她直觉地感到这东西绝非善类。
她捏起细小的瓶身晃了晃:“秘灯大人可还说什么了?”
“没、没有……”
“下去吧。”
女仆小心翼翼地退出船舱,不敢再发出一丝声响。伊西斯奈芙特盯着她,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才开始研究手里的瓶子。
她轻轻打开一条缝,扇动瓶口的气流,立刻闻到一股欢/糜的味道。
☆、法老的婚礼(三)
吉特埃哈梅尔。一种传说中的秘药。邪恶,污秽,力量强大,同时也是致命的。
伊西斯奈芙特只在古老的壁画中见到过,它出现在纳芙蒂蒂统治期间,更早时候,甚至出现在美尼斯王朝。它的发明者不详,但它的效用却十分惊人。
伊西斯奈芙特从来没听说过,现在还有人能调配出这种药物。并且,是效力与底比斯第一先知的某人。
或者,这根本就是秘灯自己做出来的。
她不想去探究那么多,秘灯之所以把这东西给她,自然有他的用意。冰雪聪明如伊西斯奈芙特,又怎会不懂。
她下意识握紧了手中小巧的陶瓶。拉美西斯已经有了第一位王妃,如果她再不有所行动,等待她的就只有失败。她只能放手一搏了。
现在,她需要做的,就是研究好吉特埃哈梅尔的用量。放在食物中需要多少,放在水中又需要多少。最重要的,是如何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
船行速度果然比我预想中快很多。当太阳落在尼罗河西岸,底层的仆从们把金盏油灯挂上船栏,卡纳克神庙人头攒动的码头已经映入眼帘了。
睡醒之后,我用过简单的午餐,便一直站在甲板上看风景。拉美西斯一个人呆在船舱里,我时而看上一眼,发现他正在研究一副巨大的地图。
那地图画的很是精细,上面写满了古老的象形文字,当我仔细地盯着去看,竟然发现自己慢慢地就能看懂那些字的含义了。
譬如赫梯,亚述,夏苏,这些简单的词汇。文字的一笔一划在我脑中逐渐清晰明朗,不多时,就变成了我自己的语言。
我顺着拉美西斯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一直盯着的地方,正是奥伦特河畔的卡迭石城。
拉美西斯表情凝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当中,丝毫没有发现我的到来。我也不想去打扰他,便又重新回到船栏周围。
眼看金船马上就要靠岸了,我突然在人群中发现了塔比安的身影。
他高大魁梧的身体牢牢裹着阿蒙祭司才会有的黑色披风,首当其冲站在红毯边缘。他很显然也看到了我,目光立时变得深不可测。
我想起昨天在哈索尔神庙撞见秘灯与妮特茹私会一事,以及阿莲卡无意中所说的一句话——“今日原本我来不了的,可是塔比安被派往卡纳克神庙去了……”
他提前被派往神庙,真的只是为法老的婚礼做准备吗?
我低头看了眼奔流不息的尼罗河。干燥的空气无论如何也不像是即将涨潮的前兆。孟斐斯好歹就在法老的眼皮子底下,人们就算不满,也不敢有所举动。底比斯就不一样了。
我有种不好的预感,神庙里正有一场灾难在等着我。
待我回过神,塔比安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我三步并作两步走进船舱,直接横在拉美西斯与地图之间:“给我一把匕首。”
拉美西斯被我蛮横地打断,眼神不禁愕了愕。他认真地端详了我好一阵,确定我不是在开玩笑,才问我:“做什么?”
他这个问题可把我难住了。我搜肠刮肚老半天,才憋出两个字:“……保命。”
拉美西斯一下子就笑了,黑曜石似的眸子盛满光彩:“你是我的女人,埃及的王妃,谁敢对你不敬?”
“可是……”我看着拉美西斯欲言又止。难道让我在这个时候告诉他,他们埃及的最高祭司从一开始就处心积虑要把我除掉吗?
“马上就要进入神庙了,你带着匕首是对阿蒙神不敬。”拉美西斯接过话来,顺势捞起我的手,放在他坚实的胸膛上,“我不会让任何意外发生。”
他沉稳有力的心跳拍打着我的指尖,炙热的体温在我掌心晕染。出乎意料的是,我心里竟然涌起一股不可思议的安全感。
见我没有反抗,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我的手背,享受这一刻毫不设防的亲昵。如果不是奈德丽嬷嬷突然出现,打破了船舱内的寂静,恐怕我们会一直这样面对面站下去。
“陛下,纳芙塔瑞殿下,卡纳克神庙已经到了。”
拉美西斯嗯了一声,把我的手裹进掌心:“走吧。”
在众人期盼的目光中,金船终于靠岸了。拉美西斯与我一同走下甲板,登上码头,立刻就有年轻的祭司将我们团团围住。他们边诵唱边摇动手中的叉铃,不时将圣水泼洒在我们头顶。
我看见秘灯带领着黑衣祭司从另一条船上走下来,行至红毯尽头。他先是恭敬地向阿蒙神行礼,而后便从怀中掏出一个精致昂贵的乌木匣子。
赫努特米拉曾经告诉过我,那里面装着刻有家族徽章的金戒指,是每个王妃都会有的身份的象征。当法老将它戴在我的无名指上,便是向众神宣示,我从此永恒地归属于他了。
于是,拉美西斯松开我的手,耐心地等待人群为他让出一条道路,才不紧不慢地向秘灯走去。
我原本打算老老实实站在那里等他。叉铃在我周围接二连三地响着,让我感到有些聒噪。我不由地用手捂了下耳朵,犹豫着要不要往前走几步。
突然,我的手腕不知被谁狠狠攥住。我大惊失色,扭头看过去,却只看见祭司们被风鼓动的黑色披风。它们挡住了我的视线,混乱中,我只知道那是一只男人的手。
我还来不及挣扎,就被拖进了拥挤的人群。
“拉美西斯!”
我尖叫起来。然而已经来不及了,那人一把堵上我的嘴,拖着我越走越远。
红毯两侧的人群顿时炸开了锅。那些祭司和朝官眼睁睁看着我被劫持,却没人施以援手。我知道指望别人来救我是不可能了,便拼命反抗起来,试图从男人手里逃脱。
他被我激怒了,顿时停下脚步,粗糙的大手猛地扼住我的脖子。他毫无怜悯之情,一寸一寸收缩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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