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难道说是你要去?”我一听这话,顿时乐了,“我的姑奶奶,你可别忘了,你可已经是个有孩子的娘了,难道你还想进宫去给皇上做夫人?我看奶娘倒还合适。”芍儿羞红了脸,一巴掌重重地打在我的手上,我疼得龇牙咧嘴,忙去揉揉。她拉长了脸,对我说:“人家跟你说认真的,你却在这打趣我!”这回轮到我瞪眼睛了,“什么叫认真的?难道说……你不会是真的要进宫去选家人子吧?那家人子可都是年轻的姑娘!”
芍儿站起来扭了扭腰身,抚了抚鬓角,对着我憨憨一笑,说:“那我也不老啊。再说了,我和霍仲儒那个老儿又没有成过亲,何来的出嫁之说?”我一听急了,“那骏儿呢?你总不能把骏儿放在家里面不管吧?”她听到“骏儿”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气呼呼地坐到了床边上,瞪了骏儿一眼,说:“都是这个小兔崽子,要不是你,你娘我一定能过得更好!”她的这种论调真是令我从心底里生出一丝鄙夷,尽管在一起生活了这么久,我还是对卫芍儿这个人喜欢不起来。
糟了,我猛然想到卫青的姐姐卫子夫的确是从平阳公主府里入宫做的皇上的女人,后来得宠成了皇后,才有了卫氏一家的光耀门楣。姐姐?不会吧?难道说芍儿就是卫子夫?我真是从心底里感慨刘彻的审美眼光,这品位还真是独特到家了。难道是见多了宫里的柔弱女子,喜欢平凡的粗丫头了?唉,兴许人家芍儿进宫之后有着宫里贵族女子没有的贤惠呢,料理后宫要的不就是贤惠能干吗?那骏儿呢?骏儿不应该是霍去病吗?这又是怎么一回事?历史上骏儿是卫子夫的侄儿,看来芍儿进宫后是故意隐去了这一段事情吧。
当娘的为了进宫竟然可以抛弃亲身骨肉,也好,这样的娘即使以后带着孩子,孩子也学不好。既然历史的车轮滚滚而来,我自然是没有力量去阻挡。你要进宫就进吧,大不了骏儿以后交由我来抚养。“哎呀,我也不是想进宫去做皇上的女人,我只是想做那个宫中跳舞唱歌的宫女,能挣几个子儿花花,要不然光指望青儿的那点工钱,我们全家现在又添了骏儿这张嘴,以后全喝西北风啊?所以我的好妹妹,你就帮帮我吧?”
我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我倒是想帮,可是我怎么帮你啊?”芍儿一听,知道这就有戏了,忙拉着我的手说:“也不用你怎么帮,就是教我唱首你唱得最好的歌就行了。我听青儿说过,你在那个长安第一乐府的时候,唱过一首什么花啊,落啊的歌,可好听了。那些长安城的贵族公子都喜欢听,他们喜欢,那皇上肯定也会喜欢。我就要那首歌了,你就把那首歌教给我吧。”
逃不过的宿命
卫芍儿挽住我的胳膊,像一条藤蔓一般缠着我,我被她缠得实在没有办法了,答应了她。她见我答应了,便高兴地一把夺过我手中的针线活,把它扔到一边去,拉起我的手说:“那你现在就教我吧。我脑子笨得很,早点学会的好。”我哭笑不得地从她的手臂中挣脱,道:“那也不用这么心急吧?”谁知她竟真的心急地拉着我就要往院子里跑,边走还边说道:“当然用得着了,等到日后慢慢学,黄花菜都凉了。到时候,公主一定已经选好了人选进宫了,哪里还轮得到我?”
“唉,慢着。”我有些担心地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骏儿,“你就把骏儿这样放在床上吗?”芍儿满不在乎地说:“放心吧,我刚刚已经把这小子哄睡着了。你我若是在屋里唱歌,那才会吵着他睡觉,所以还是去院子唱吧。”我不由自主地替骏儿感到了无限的悲哀,身为娘,竟然为了进宫而甘愿把儿子一个人扔在床上不管。如此看来,骏儿有你这样的娘还真的不如没有。没有也罢,你若是进宫为后了,那么我就替你把骏儿养大;骏儿如果是我的儿子,我绝对不会像你这样不闻不问。
自从离开了长乐坊,我就再也没有唱过歌。现在硬是要我唱,我还真是不好意思。芍儿见我一副扭扭捏捏的样子,有些恼怒又有些不屑地拍了我一巴掌,说:“你扭捏什么?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娘今天去集市上了;这又破又小的下人住的院子,你还担心有什么别的人来吗?”听她这么一说,想想也是。这个地方坐落在府里的东北角,仿佛与世隔绝一般,除了我们自己,根本不会有其他的人过来,我有什么不好意思?这样想着,我就慢慢放开地唱了起来。“你的泪光,柔弱中带伤。惨白的月弯弯,勾住过往……”
月光,长安月……那些长乐坊的过往又重新在我脑海里浮现,落花、那个温暖的怀抱、坚毅的眼神……“菊花残,满地伤,你的笑容已泛黄,花落人断肠,我心事静静淌……”我慢慢地闭上了眼睛,那一刻我所贪恋的安定重又涌上心头,对于我这样一个漂流在另一个时空的无家可归的人来说,那一刻他带给我的是前所未有的安全感。“盈袖!”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将我从歌声的回忆里拉了回来。、
“盈袖?真的是你!”我惊奇地转过身去,竟看见刘彻惊喜万分地站在我的眼前。是他,真的是他,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不,这不可能,这一定是我的幻觉。我不断地摇着头,他却已经冲到了我的面前,将我紧紧地抱住。那种令我贪恋不已的安定与踏实重又贯穿我的全身,就好像小的时候,下着大雨,我伏在爸爸的背上,即使电闪雷鸣也不会感到害怕。他紧紧地抱着我,像是终于找回了一件丢失已久的宝贝,久久不肯放开,生怕一放开就会再次消失不见。
我的耳边是他重重的呼吸声,我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是我拼命想要逃避的那个人。我拼命地推开他,他却死也不肯松手,我不禁挣扎着喊道:“皇上,皇上放开民女,这里还有别人呢……皇……”我一看,却发现芍儿不知什么时候早就已经不见了。他露出了有些得意的笑容,紧紧地抓住我的手腕说:“哪里还有别的什么人?只有朕和你而已!上一次你食言故意离开了朕,没想到你竟然就躲在朕的眼皮子底下!这一次让朕再次遇见你,便是天意,我是说什么都不会再放手了。”
他猛地一用力,把我打横抱起,大步流星地向着里屋走去。惶恐袭遍了我的全身,我挣扎着对他求饶道:“皇上,求求你放开民女。民女是一介贱婢,恐污了……”他却似乎根本没有听到我说话一样,丝毫不理会我的求饶,而是将我扔到了床上。上次雷备在客栈酒醉的画面再一次袭上心头,我感到了一阵莫名的恐慌,吓得大叫一声。他没有料到我的反应会如此抗拒,便只是紧紧地按住我的手,凝视着我的眼睛,久久沉默着。“哇”地一阵婴儿的哭声打破了这死一般的沉寂。
刘彻这才注意到我的身边还躺着一个婴孩,我看了一眼骏儿,想起了我的女儿,又想起了那日离开他之后的种种,泪水情不自禁地流了下来。“皇上真的了解盈袖吗?皇上知道在盈袖的身上到底发生了多少事情吗?不,皇上不知道。这个孩子,和盈袖的孩子一天出生;可是盈袖的孩子却没有这个福气,和他一起降临世间,还没来得及睁眼就已经离去。”他睁大了眼睛,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瞪着我,又看看这个婴儿,像是没有回过神来我说的这一切。
“孩子?”他喃喃地念着,他的目光中掠过一丝悲伤,“那个孩子的爹是谁?”我的眼中泛出了盈盈的泪光,他见我没有说话,忽然眼神中闪过了一丝凌厉,对我恶狠狠地问道:“是不是卫青?你说!”“不!不是他!”他的这种凌厉让我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我忘了,我一直都忘了,他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他是帝王,是掌握着生杀大权的帝王。“真的不是?”他疑惑着,似乎不信的样子,“你和阿青的关系那么好……”
“可是我从来都是只把他当做我的弟弟,当做我的亲人,从来就没有非分之想。他……对我也是一样。我真心的把这里当做我的家,把青儿的娘当做我的娘,其他的再无他念。过去的事情,盈袖已经不想再提了,皇上若是对盈袖还有几分情意,就请放过我吧。”旁边的骏儿还在哭个不停,他渐渐地松开了我的手,所有所思地望着我。许久,他才开口对我说道:、
“你那天对我说,你只想要一份属于平凡人的幸福;而这种幸福,身为一个帝王我不可能给你。可是朕就是想让你知道,即使是身为帝王,这份寻常夫妻的相濡以沫我也能给你。只要你愿意,不,无论你愿不愿意。如果朕不曾得到你,朕又怎么能让你知道我做的道?朕是一个帝王没错,朕有我想要守住的江山;可朕更有我想要守住的女人。一个男人,如果连自己想要守住的女人都守不住,那还谈什么江山?没有人一起,一个人独自面对这大好河山又有何意?而朕,想要陪我一起的人,是你。”
他放开了我,露出了那分帝王独有的霸道与专横,对我狠狠地说道:“朕问过卫青你在哪里,他说他不知;而你却就住在他的家里。他欺骗了朕,犯了欺君之罪。朕给你两条路选择,要么跟我回宫,卫青的罪过朕就不再追究;要么,朕放你走,然后治卫青的欺君之罪,到时候,他也好,他娘也好、他的姐姐,还有这个婴孩都不会被放过。朕给你一天的时间好好考虑,我劝你最好不要像上次那样不告而别。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就算你逃到天涯海角,朕也不会放过你和卫青一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