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笑着对仲卿说:“你真是个善良又热心的老实人,我要是真有一个你这么乖的弟弟就好了。”他依旧爽朗的笑着, 对我说:“那姐姐就真的把我当做你的弟弟好了,反正我也把盈袖姐姐你当做我的姐姐啊。”我刚欲说话,忽然看见身后一辆马车经过,风吹起马车的帘子,我竟然在帘子后面看见了一个我一直要找的人——陵姐姐!是刘陵!我惊讶地几乎喊出声来,急忙朝那马车追了过去,可惜马车已经渐渐驶走了。
仲卿也跟着追了过来,喘着气问道:“姐姐为什么突然要追那辆马车啊?”我叹了口气说:“因为姐姐看见了一个我一直想找的人,姐姐来长安就是为了找她。”仲卿看了看远方,又看向我,说道:“难道姐姐要找的人是武安侯府的人?”“武安侯府?”我不解地看着仲卿,他点了点头说:“武安侯田蚡啊,当今皇上的舅舅。刚刚姐姐追的那辆马车就是武安侯府的,我在公主府了见到过,我对车啊马的很熟悉,不会认错的。”
武安侯田蚡?刘彻的舅舅。看来刘陵已经开始行动了,她竟然这么快就已经搭上了田蚡。田蚡这个人我知道的不多,不过作为刘彻的舅舅,后来好像也位及丞相,与他的姐姐王太后权倾一时。刘陵的眼光可真毒,现在刘彻才刚登基,羽翼还未丰,朝中的大权应该还掌控在窦太后的手中,天下还是窦氏的天下。既然如此,那么田蚡应该也还只是一个顶着虚名的侯爷而已,并未掌控什么实权,刘陵现在就跟了他,可见她是看出了这个人日后会对她有用。
我试探着问仲卿道:“你可知道刘陵这个名字?”“姐姐问的可是淮南国的刘翁主刘陵。”“正是,你听说过她?”仲卿点了点头,说:“有一次她来过府里,还是我去把她的马牵到马房里喂草料呢。
她走之后,正巧阳信长公主送她走,我看见公主撇了撇嘴,很轻蔑地望着马车说‘这样一个当 妇也配来我曹府?’,其他的我就不知了。姐姐要找的人是她吗?”我心里失落着,看来我还是来晚了一步,陵姐姐已经陷入深渊了,到底能不能让她悬崖勒马,还得我先找着她才行啊。不过我已经基本不抱什么希望了,以我对刘陵的了解,她是不会向我妥协的。
“那你可知道这条街上除了这些酒肆、商铺,可有哪些朝廷重臣的府邸?”对于人生地不熟的我,有些事情还是问仲卿的好,到底他是生活在长安城的人。“朝廷重臣的府邸?”仲卿努力地想着,突然,他一拍脑门说,“有的,左拐的那条街的尽头就是魏其侯窦婴的府邸了。其他的,仲卿就不知道了。就这一家,最大,来来往往的人最多了。”
我点了点头,对仲卿说:“谢谢你了,你可帮了姐姐的大忙。”他笑着摸了摸小红马的鬃毛,说道:“仲卿是个粗人,懂的不多。能帮着姐姐找到想找的人我也会很开心。我还要尽快回公主府里,还有很多马等着我去喂呢。姐姐如果急着去找你要找的人,就不要耽搁了,赶紧去吧。等见着小猪,我会跟他说的。”我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对他挥挥手,登上了马车。
我抱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让车夫沿着这条街一直行到了魏其侯府的门口。没想到我下了马车,还真的看到了门口停着一辆马车,看上去似乎就是刚刚从我眼前驶过、载着刘陵的那辆。还好没有走,那我干脆就在这里等着好了。
本来我还准备在这里一直等到天黑呢,谁知不一会,里面就走出了一男一女。那男子身形矮小,相貌丑陋,愤怒地一甩袖子,似乎嘴里还在骂骂咧咧的;而他身边那拉着他的长袖,劝着说话的正是刘陵。她这次不是清爽的男子扮相,反而是如那日一般妩媚动人的女子装,我惊讶地赶紧跑过去,对她喊道:“陵姐姐!”
刘陵被我这么一叫,看见了我。她十分惊奇地望着我,没有料到我会到长安来。于是她便对那个男人笑笑,让他先到马车里去,自己则急急地跑过来,把我拉到一边,低声地问道:“雪柔,你怎么会在长安?你又怎么会知道我在这里?”我委屈地抽搭着鼻子望着她说:“我来长安找你啊,我刚刚在路上从马车里看见你,我就一路追来了。”
她心疼地看看我,关切地问道:“你和谁一起来的长安?苏非他们吗?”我摇了摇头说:“不是,只有我一个人。”“你一个人?你一个人是怎么来的长安?”她不相信地看了看我身后的马车和丫鬟,问道,“你现在住在哪里?客栈吗?”我摇摇头,道:“不,来找你之后,刚到长安第一天我的钱袋就被偷了。我没有办法便去了长乐坊,做了歌女。我现在的名字叫做香盈袖。”
“香盈袖?原来那个长乐坊的新头牌竟然就是你!”刘陵不可置信地看着我,一把拉过我的手说,“雪柔,听我一句话,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长乐坊更不是你应该去的地方。歌女虽然卖艺不卖身,可是那毕竟也是风月之地,你一个姑娘家,传出去以后可怎么嫁人?快回去吧,钱我可以给你,我也可以派人把你送回淮南国。”
听到“姑娘家、嫁人”这几个字,我的心里不禁隐隐作痛。在长乐坊的这阵子,我几乎已经把雷备的事情忘了,如今被她这么一提,我又想了起来。不争气的眼泪又在眼眶里打转了。“那陵姐姐你呢?你不跟我一起回去吗?如果说长乐坊不是我待的地方,那武安侯府呢,就是姐姐应该待的地方了吗?”她沉默了一下, 半晌才低声地说道:“原来你已经知道了。”
我无比心痛地说:“武安侯,就是刚刚那个进马车的人吗?他配得上姐姐吗?”刘陵的眼中透出一丝落寞,这丝落寞却一闪而过,被阴冷所代替,她冷冷地说道:“什么配得上配不上的,反正只是我的一枚棋子而已。我利用他那是抬举他田蚡!现在满朝文武都知道我是田蚡的情妇,我要退后已经来不及了。有些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就做到底。雪柔,你别再来劝我了,快回去吧。”
我倔强地说:“不,你不走,我就不走。你一日不回淮南,我就一日不离开长安!”她恼怒地一甩袖子,道:“随你!反正我不走,你别妨碍我的大事!”说完,便离开了我扬长而去。“陵姐姐!”我望着远去的马车,心里却在滴血。刘陵啊刘陵,仇恨与权力就真的值得你去这样做马?哪怕不惜牺牲自己为代价?
我垂头丧气地回到了长乐坊。刘陵找到了,可是我却根本劝不动她。我从楼上向下望着长乐坊的厅堂,不禁苦笑着自嘲道:“没想到,来个长安,本来是想找刘陵回去;结果阴差阳错的,竟留在了这个长安第一乐府,成了这里的头牌。我的人生要不要再狗血点?”楼下的蕙娘甜甜地对着楼上喊了一句:“御史大夫莫大人点盈袖姑娘的《长相思》。”我叹了口气,无奈地从楼上走了下来,继续我的卖唱生涯。难道我这辈子就要在这里度过了吗?
几日过去了,我的身体却一日比一日倍感疲惫。兴许是每日唱曲累的吧,这个蕙娘,说什么“我现在是长乐坊的招牌”,不就是把我当做她的摇钱树吗?真是经纪公司榨干小歌手喽。顿时觉得那些歌星其实都很可怜,表面上看似光鲜,其实钱都是被公司拿走了。而且自己还不能龇牙,一龇牙,动不动就封杀你啦,雪藏你啦。可悲啊!
我唱罢一曲,刚要离开,只听见门外吵吵嚷嚷的。我便朝门外走去,只见福顺又在对着外面想进来的人耀武扬威了。我想起自己那日被他撵,心里有些触动,说不定也是什么和我一样的人呢。我对福顺问道:“外面是谁啊?”福顺见是我,忙转过身,赔着笑脸,点头哈腰地说:“盈袖姑娘,您怎么过来了?这里有一个穷小子,非说认识您,要来找您……”“仲卿!”我惊喜地喊出声来。
“姐姐!”仲卿见到我,忙惊喜地说:“姐姐,你可出来了!我本来想找你的,可是这个人,死活都不肯相信我认识你,硬是拦着不让进。”我狠狠地瞪了福顺一眼,指着仲卿说:“这个人是我弟弟,以后他要是再来找我,你就让他直接进来。需要每次都要我亲自来跟你说吗?”“不不,盈袖姑娘的弟弟当然不需要。不需要。”福顺像条哈巴狗一样连声对我说着。
卫青
我白了福顺一眼,哼了一声,领着仲卿进了长乐坊的后院。仲卿稀奇地望着后院制作香料的下人还有练舞的舞姬,惊叹着说:“没想到长乐坊的里面也和我们府里一样。”我笑笑对他说:“长乐坊一个乐府哪能跟侯爷府比呢?”“不,我们府里也一样有着练舞的舞姬,我们曹侯爷的妻子是阳信长公主,公主找了很多美人和良媛。”
“哦?是吗?”我着实惊奇了,想不到这位阳信长公主府里竟然也养着舞姬。这就怪了,你要说她养小爷我还信,为什么养那么多美女呢?长公主难道不怕丈夫出轨吗?哎,古代的女人心思可真难猜。算了,反正也不关我的事。
“对了,你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情啊?”我问他道。仲卿十分神秘地对我说:“你猜猜,我今天见着了谁?”我看着他一脸神秘的样子,心中纳闷了,忽然惊喜地抓住他,问道:“你是说,阿彻?”他裂开嘴爽朗的笑了,说:“是啊,他今天又从宫里出来办事。特地来曹府的马房里找我。我就跟他说了你想当面谢谢他。”“那他怎么说?”“他,他在对面醉仙酒肆等着我们呢。他说他今天手头有点紧,可没钱来请我一起听曲。”仲卿依旧是一副灿烂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