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昊听了,自知险些得罪了大人物便也不敢多说,只闷闷坐着。‘
陆荣泽又道:“你也该收心敛性,那戚继光是皇上钦点的抗倭将军你也敢去招惹?当你兄弟才劝你一句,老曾,咱们穿着官袍是皇上的奴才,脱了官服就是小阁老的奴才,哪里有奴才给主子惹事的?得了,这事就到这里罢了吧!你自己看着办,那个孙茂趁早撤了,就别再那头里丢人现眼了!你我如今跟着小阁老,还将那些小钱放在眼里?”
一席话说得曾昊无言以对,只红着脸儿不住点头,心中只想,这个小子实在城府太深,家中又有些闲钱,难怪不过进了工部不到五年,就已经官拜左侍郎,虽是平级,但事事皆在自己之上,看他病着又躺在家里,哪想竟然还知道这些!想必早在外头广布眼线,看来,以后在他面前还得加些小心!又想,这样人,只能为友,不能为敌。
因而碰了一鼻子灰,心中虽大不悦,却心服口服,忙躬身说了不少好话,才退了出来。
那里陆荣泽叹了一口气,看着他出去了,才摇头冷笑,如今也算给足了他面子,工部上上下下唯有这个曾昊自恃有些资历看不惯自己,常在公事上头使些小把戏,奸猾又不在大处,只不过随便弄那三个核桃两个枣儿的,那个什么孙茂,说什么是他的小舅子提携,不过是他的幌子罢了!分明是看准那些修河道的银子好挣,使他小舅子出去当幌子,暗地里自己挣钱,自己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也该有所悟了吧?
胆子也忒大了些,严世蕃在内阁中议事,跟兵部争得面红耳赤,他自然是为一头气,但皇上是真心体恤灾民才优先拨了银子去修理河道,为的就是防在此洪灾,他竟然敢在这种掉脑袋的事情上还吃银子,简直就是活腻了!就是严世蕃收了他多少好处,到头来只要一出事严查,也不敢保他!
但愿今日的提醒让他趁早收手,也算是他的一场造化,若真执迷不悟,只怕他的脑袋也在他肩膀上待不长了!
正想着,云岩端药进来,小声道:“大爷,该吃药了!”
他接过药来一饮而尽,才又想外头看了看道:“玄弟呢?”
“正在客房院子里配丸药呢!我听他说你好得差不多了,就先回去一趟呢!来的时候原是老太太还有些咳嗽,这两日还不知道好些了不曾,她怕我们几个人不会熬药,就把三日的药都配成丸药,到时候大爷或是直接吃,或是用温水化开都方便些!”云岩一股脑儿把话说完,收了碗就要走。
陆荣泽自觉好笑,便问道:“你又搭上哪一个小丫头要忙着过去和人家说话?”
云岩抿嘴儿一笑,啧啧叹道:“我要那里看先生配药去,要说这人还真是奇怪,柳先生那样儿竟生得比咱们这里所有的丫头都好看!如今他来了,我还竟不用到这里那里找丫头说话儿,只管到院子里去一趟便是了,咱们这里所有的丫头,除了在这里服侍的那两个,其他都在那里了!”
卷一 昔日又复来 121.巧遇
121.巧遇
怎么?他这就要回去了么?
陆荣泽心中莫名竟生出些许不舍来,不由得跟在云岩后头,慢慢向客院中走去,众人都忙着看院子里的林旋儿,不防备她来,几个小丫头子穿着打扮一新站在廊下,撑着下巴探着头往前头看,口中还窃窃私语。
“你说他怎么那么白,上几年咱们不是在外头见过一个扮小旦的伶人,都说他长得漂亮,我看,柳先生要扮起来,要胜他百倍呢!”
“该打!柳先生清白人家,又是个行医济世的大夫,怎么拿他比伶人了!若让他听到了,定是要恼你的!”
“我不过随口那么一说,只是说先生长得比那小旦还好看呢!没有别的。”
“要我说,先生最好的不是长相,竟是人极好呢!今天早上蕙玟打翻了药吊子,他也不恼,还只问她有没有烫伤呢!”
“就是,他还给了我一个方子,我说我爹经年的腰腿痛,有时好些,有时竟不能走,他听了,便给了我一个方子,我把这月的月钱都给他,他却说不要!”
......
连陆荣泽都不禁迷惑起来,世间竟然有这样的人物!让人无法分辨他是男是女,让人不自然地被他的言行举止赞服,让人不由惊叹,上天对他如此眷顾,让他生得面容姣好,聪慧善良,意志坚强,更有昨夜赠诗鼓励自己,字里行间流露出的好才情也让他倾慕不已,看着想着,一时也看恍惚起来。
林旋儿却只觉得别扭,明明是那屋子里头全是书,怕在里头煎药烧起来,又有一股子药味儿难以去掉,才让云岩找人把炉子和东西都搬到院子里来,谁知竟成了作秀一般,还没有将药丸子做好一半,那廊上就站满了小丫头,指指点点。
她无奈地对瞪大了一双眼睛看着自己双手的云岩道:“你去让那些丫头都散了吧!你们府里那么闲么?”
“那可不,大爷不管这些闲事,又每个正经大*奶管管她们,闹得这些小丫头都翻了天了,我这就去让她们都散开!”云岩听到这里,早已按捺不住,如此便可以和那些小丫头们追闹说笑一回,他正求之不得呢!于是便忙站起来,一行笑着过去喊:“都回去了!”一行就往小丫头们堆里钻,那些小丫头素来知道他爱动手动脚,都笑着跑开了。
只听得一阵笑闹,丫头们果然都散了,因见了陆荣泽站在那里,都只低着头羞红一张脸跑了,只有云岩没有看到,还涎着脸皮跟在丫头们后头跑,被陆荣泽一把抓住,笑喝道:“你副模样真辱没了自己个儿的那个好名字,怎么看着都是个色中饿鬼!”
云岩听了,忙收起笑,只顽皮地耸耸肩头儿,才道:“大爷多早晚来的,我怎么都没看到您呢!”
林旋儿见他就这样出来,便上前道:“快回去吧!这会子虽好了些,但到底还病着,到这风地里站在做什么?非得看我的药白煎了才是么?”
他只笑了一笑,却见她脸上一处有些糖稀黏住了,刚想伸手出去,那云岩就愣头愣脑地说:“先生,你脸上粘了东西!在这里!”他用手指着自己的脸,在同一个位置比划。
林旋儿忙用手擦了一下,才道:“不妨事,待会儿洗把脸就好了。”说罢又坐到院子里,口中只对云岩道:“你先把大爷送回屋里去,待会儿找个靠得住办事妥帖的丫头过来,我把这两天的药交代一回。”
云岩应了,陆荣泽却缓缓走到她身边坐下,看着她十指芊芊搓药丸儿,水葱儿一般惹人怜爱,只笑问:“多早晚回来?”
林旋儿也不抬头,只顾手中做事,小声道:“我这里备了两日的药,你先吃着,你的病这两日已经去了大半,身上该发的也发了,若好了,便也不必再过来了,老太太前些日子咳得厉害,我采了灵芝过去让她喝茶,听说你病着,她催着我来,也忙不及给她配些药,如今园子里头又没有了大夫,我到底有些不放心,回去瞧瞧。”
陆荣泽听了,心中难免失落起来,想了一想,才又道:“待会儿药配完了,咱们出去一趟吧!”
林旋儿看了看他,脸上还隐约有些痘痕,便轻笑道:“大爷是出名的俊俏后生,倘或这般出去让旁的人见了,只怕误了你的大好良缘,忍耐些儿吧!等大好了,要去多少去不得!”
陆荣泽听她拒绝,便忙道:“不为别的,只想买些东西让你带给老太太,难得出来一趟,总该给她老人家带些东西吧!”
林旋儿并不知道他的心,只麻利地将药丸子放在盒子里,摆在他面前,小声道:“这是你的药丸子,我用棉纸包着呢!每次一小包,里头有三十丸,每一丸都只有芥子大小,早中晚各三次,按着时间吃,酒也少吃些,待病好了,要吃多少吃不得?”
陆荣泽接过盒子看着,应了。
林旋儿又笑道:“你安排一下,我这就走。”
说罢起身要走,陆荣泽心中急了,但口中却一句话说不出,倒是云岩那小子在后头笑道:“先生去得那样着急,想必是惦着白露姐姐吧?几日不见,看把先生给急得,我就说,若是把白露姐姐带了出来,只怕三催四请都不愿回去呢!要不这样吧!先生,让大爷带你去船河里逛一逛,那里头有好多白露姐姐呢!”
陆荣泽喝了他一声,才又笑道:“老太太最是喜欢吃桂花酒,待会儿我让他们去买些给你带回去吧!”
林旋儿见他怅然若失的样子,又想起他夜不能寐想家的事情来,猜他是想老太太了,若自己这样只争朝夕不让他尽孝,倒显得有些不近情理了,只怕这病中人又是要一夜未眠,于是便笑了笑道:“与其让下人粗手笨脚的去挑选,不如咱们一同去吧!只话先说在前头了,买可以,但吃不行!”
陆荣泽听了,心下十分喜欢,便忙命人牵马套车就要走,后头云岩忙赶着喊道:“我的爷!你看看你身上的衣裳,躺着都弄皱了,既是要出门,就去换一件衣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