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宁犹豫着提醒道:“可是……我看到明姑的身子好像有些不方便。”这倒是真的,明姑穿得十分臃肿,尤其是腹部,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
汪老太不禁一惊,忍不住反问道:“真的?”
“是真的。”
汪老太长长地叹息了一声,神情深沉莫测,屋里一片岑寂。
过了一会儿,汪老太用她那空洞的目光看了看窗外,自言自语道:“雪越下越大了。”
方宁接道:“是啊,天也越来越冷了,呵气成冰。”
汪老太脸上终究流露出不忍之意,挥了挥手:“去叫这对白眼狼进来,我要当面骂他们!”方宁连不迭的跑了出去。
汪富贵听到方宁叫他们进去,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扶着明姑既焦急又缓慢地向屋内走去。
到了汪老太屋里,两人再度下跪请罪。汪老太骂完了哭,哭完了接着骂。这个时候方宁就不好留在这里了,便悄悄掩了门退了出来准备回家。她一走出院门,就见有人探头探脑,再冷的天也阻拦不住人们的八卦之火。
方宁回家后只是简略的向家人提了提,方氏唏嘘一阵又连带着把方宁轻责一顿。
汪富贵和明姑的事情很快就在村里传开了。过了几天,汪老七一家也关了店门回来过年,汪老太到底原谅了两人,然后十分低调的为两人补办了成亲仪式,又通知了明姑的娘家人,算是过了明路。不过,据人们说,汪老太余怒未消,对明姑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明姑自知理亏,仍然无怨无悔的照料着汪老太。后来还是香草和她娘赵氏出面劝解汪老太,看在孩子的份上别难为她了,汪老太性格虽然强硬却也明理,一转过弯后,对明姑姑就渐渐地好了起来。
明姑安顿好后,就抽了空来方宁家串门。她来时还给姐妹几人送了一些小礼物,方氏看推却不过就让女儿收下了。不过,她私下里又送给方宁一套价值不菲的头面首饰,方宁正色拒绝:“我当初帮你纯粹是看你可怜,然后一时冲动。其实过后,我面对汪家时挺惭愧和后悔的。我要是收了你的礼,以后面对他们更惭愧了。”
明姑微微一怔,脸上现出一抹复杂的神情,她百感交集地说道:“该惭愧的是我才对,我当初让你帮忙,只顾着自己就没想着你的处境,如今又来这一套,渎了你的情意。都是我思虑不周。”
方宁笑道:“没事了,如今不是都好了吗?”
明姑摇摇头,一脸认真地说道:“这礼我收回去了。但你的情我会一直记得,以后有什么事,只要用得上我都会帮的。”方氏笑了笑,也没放在心上。
年关越来越近,一连数日的风雪天后,天气终于放晴。方宁家买地的事终于有了着落,还是汪富贵帮着物色的,地就在周家村和南山村的交界处,八亩中等田地,五两银子一亩。杜朝南和方氏去看过,觉得着实不错,那户人家是因为儿子在省城发了财接他们老两口去享福,才把地给卖了。两家人都挺痛快,一商量妥当就签了买卖文书并到镇上改了田契。
方宁家买了田地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农村中几乎没有秘密可言,瞒也瞒不住。这事传到宋老财耳朵里,又让他嫉恨一把,原来他也听说了那户人家要卖地的事,当时他就有意买下来,可又觉得价格还不够低,就想再压一压,等到那家人心里起急了,自己再上门去。谁知竟让杜朝南捷足先登了。何氏得知后,又免不了把三房一家骂了一顿,逢人就说杜朝南和方氏不孝。不过,何氏在村里没有人缘,她这么一说,众人也就那么一听。有的敷衍几句,有的跟方氏走得近的就会绵里藏针的刺她几句:“老三咋不孝了?人家逢年过节的哪回不是用大筐大盆的往你家送东西,人家日子过好了是人家应得的。我们这些旁人都替他们高兴,你老咋不高兴哩。”
方宁的鱼买了好价钱,又买了地,吴氏和方青山自然也是十分高兴。不过,这人生总有不如意处,闺女这头如意了,儿子那头又有不痛快了。本来方记饭庄在夫妻两人的苦心经营下日益红火,方牛子连年底的分红都算好了。谁知,却出了几档子不大不小的事。也不为别的,就是因为生意太好挡了别人的道,那周家酒楼觉着方牛子碍了他们的眼了。
这县城里的酒楼有好家,像是白氏酒楼,钱记酒楼等等,这些人的生意也不错,但人家都有后台,周家不敢惹,唯独这方牛子一没钱二没势,不过是个乡下泥腿子。虽说跟汪家亲戚,但汪家在县城里根本没法跟他们这些人比。再加上周家声上次在南山村被揍,心有不甘,又从中挑拨几句,两家这仇就结上了。周家声时不时带些泼皮无赖上门捣乱。还好方牛子和香草性子机灵,几次都是有惊无险,可总是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他本想找卫管事帮忙,哪知对方被主家派到京城去了。好在很快就到了年关,方牛子干脆把店门一关,盘好帐,带着媳妇回去过年了。至于那些糟心事,来年再说吧。而栓子则早早地被杜朝南把接了回去,跟他们一起过年。
日子一天天过去,很快地,杜朝栋和陆家姑娘成亲的日子就到了。
67第六十七章两家争斗
方氏和杜朝南连同大房二房的人从头几天就开始忙碌起来,搭棚子,砌灶台,借桌椅碗筷,一样样的都要来干。当然采买之类的,何氏可不放心交给别人,她亲自去监督。何氏和老杜头最疼爱小儿子,这桩亲事虽然仓促,但喜宴办得却很体面热闹。
迎亲当天,那些随礼的亲戚邻居一拨一拨的来。汪家的也派了人来,汪富贵还被老杜头请来记礼单。何氏穿了新衣裳,笑容满面站在院门口招呼客人。最先到的是方宁的两个姑姑,杜玲儿和杜盼儿两家人。这两个姑姑的性格有些像何氏,跟娘家也不大亲,以前对杜朝南和方氏更是看不上眼。方宁姐妹几个也没去过他们家。不过,这次两人倒是态度大变,对方氏显得十分亲热。
众人一边忙着一边听着动静,不多时,就听见一阵热闹的吹打声,这是新娘子快到了。一时间除了要干活的媳妇外,其他人都一起向外涌出去看热闹。方宁和静宁也跟着跑了出去。
方宁远远地就看见杜朝栋身着大红喜服,胸前带着红花,骑着一头毛驴,慢慢悠悠地朝这边晃过来,紧接着是花轿和抬嫁妆的长队伍。众人啧啧称赞,有的说这新娘子的嫁妆竟然超过了香草。静宁对这位新小婶不太了解就向方宁打听,方宁就将自己知道的全部告诉了她:“我也不大清楚,她家是开包子铺的,姓陆,娘家离这挺远的。”静宁点点头,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
一阵噼噼啪啪的鞭炮放后,轿子停落在了院门口,接着有小孩子大声吆喝着:“看新娘子喽。”人流像潮水向涌上去,争着一睹这位新娘子的风采。
乡下娶亲可不像大户人家那么讲究,也没有拜堂之类的礼节。一般都是直接从花桥里下来迎入新房就行了,孙氏和王氏身着新衣,笑吟吟地掀开帘子,让新娘子下轿。
等到陆氏一出来,就有那被大人挑唆的调皮孩子跑上去掀了新娘的盖头。人群中又发出一阵啧啧声。新娘果然是个美人胚子,只见她身段苗条,肌肤白腻,额头中间还有一颗别致的美人痣。尤其是那一双眼睛波光流转,有一种别样的妩媚风流。她一出场就把那些因为常作劳作无钱保养的粗黑焦黄的村妇秒杀下去,围观的男人们个个伸长了脖子看着,心里暗叹这个杜朝栋有福气。杜朝栋脸上带着笑意,目光像钉在了新娘子身上似的,一刻也舍不得离开。
静宁突然小声问方宁:“她是不是叫陆美玉,娘家在南平和西关县交界处的陆家庄?”
方宁有些困惑地看了静宁一眼,摇摇头说不知道。
等到方氏忙完回到家时,静宁又向方氏打听了一番,方氏道:“她是叫陆美玉,不过娘家是哪儿我就记不清了。听说离这挺远的。”
静宁脸上露出一丝奇怪的笑意,用讥诮的口吻道:“我奶的眼神可真好,千挑万选的给我找了这么个小婶。”
方氏听她话中有话就惊诧地问道:“难不成你认得你小婶?”
静宁就将自己以前听说过的全说了出来。方氏一听不禁傻眼了。原来是陆美玉跟上次来的那个陆大嫂有拐弯抹角的亲戚关系。静宁也就辗转知道了她的一些事情。陆美玉一家在老家时,为人就不大好,她父亲和哥哥总想着投机倒把,不务正业。而陆美玉本人仗着自己有几要姿色就想着找个有钱的人家嫁了。可乡下人家哪有机会结识那种人。
刚巧,陆美玉的哥哥就认识了这么一个人,那人姓白,人称为白老爷,这白老爷三十来岁,原先家穷,后来得了自家娘子和大舅哥的帮助渐渐发迹。他家娘子相貌平平,再加上年纪渐大,越发入不了白老爷的眼。他一见了陆美玉这种年轻貌美,小意温柔的女人,心自然而然的就活动了。陆家人不愿意让陆美玉作妾,就撺掇白老爷休了糟糠之妻另娶新人,白老爷也有了这心思,谁知这件事还没成行就被白夫人的娘家知道了,白夫人的娘家兄弟性子十分强硬当即就带人将白老爷痛揍一顿,又硬生生地把陆家给逼得背井离乡,并声明在他有生之年,陆家不得回乡,否则他会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经这么一闹,陆美玉的名声就彻底臭了,方圆几十里内没人敢娶。听静宁的潜台词,这个陆氏可能已经跟姓白的有了首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