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听一个人愤怒地嚷道:“周家真他娘的缺德,竟把臭鞋扔到粥桶里,不是纯粹恶心人吗?”接着又听见一阵呕吐声,这可能是那些刚喝完粥的食客发出的声音。
众人议论纷纷,骂声不断。
这时,突然有人振臂一挥道:“周家做出这等恶心事,我们决不能饶了他们。走,咱们进去砸了他家的灶房!”那人话音一落,立即有不少人附和。周家是有些势力不假,但在南平县还远远达不到一手遮天的地步,更何况今日是他们理亏,群情又无比激愤,谁也阻拦不了。众人挤挤挨挨地往内堂冲去,周家的伙计怎么也阻挡不住。人都往里挤去了,方宁的视线终于开阔了些,她这才看到,地上米粥倒了一地,一只被米汤泡软了的灰布鞋十分刺目的躺在地上,供众人品评。
众人冲进去一会儿又跑出来,紧接着尖叫声咒骂声声声传出。然后就看见几十只大小不一的老鼠吱吱叫着四处逃窜。
有人大声吆喝道:“周家不是个东西,他家的伙房就跟茅厕差不多,老鼠一窝一窝的。偷油婆(蟑螂的古称)成群结队的……呕……”
刚才呕吐过的人们又开始吐起来,上回吐的是早饭,这回吐的是隔夜饭。
这帮人吐完开始大声声讨:“砸了周家酒楼!”不少人跟着附和,现场顿时乱成一团。
……
今天到铺子里查帐的宋老财也被吵嚷声给吸引过来了,他那闪着精光的眸子巡视了一圈后,就锁在了那只鞋子上,他看看四周,悄声吩咐跟着来的伙计道:“去把这只鞋给捡回来,洗一洗,正好跟上次那只凑一双。”
伙计瞠目结舌,无语凝噎:“……”
宋老财瞪了他一眼,连声催促道:“快去呀!我凑一双容易吗?”
68第六十八章桃红柳绿
可能是吵闹声大太了,就把周家声也从睡梦中惊醒了。周家声一看竟有人来自家酒楼闹事,气得直跳脚。立即着人去叫那帮狗腿子,他连脸都不顾得洗,带着人气势汹汹的冲到门前,二话不说揪着闹事的人就打。酒楼的伙计和掌柜的都来不及阻止。这一下,周家声可捅了马蜂窝了。这些情绪激愤的人将他们团团围住,来了一场狂风暴雨般的痛揍。周家声哪里吃过这种亏,被打得哇哇暴叫。方宁听着他的叫声,觉得十分悦耳。
众人正打得难解难分,就听见一个颇具威严的声音喝叱道:“官差在此,还不住手!”这一嗓子把人们给镇住了。
方宁一看,那边果然来了一群身着皂色衣裳的衙役,后面还跟着两个熟人,他们正是钱正清和汪立志。汪立志看到方宁,对他咧嘴一笑。钱正清也冲他笑着点点头。
衙役的到来,终止了这场噪乱,他们询问了原因后,让人带走了周家酒楼的伙计和掌柜以及周家声和几个证人去衙门。因为周家酒楼出了这种问题,他们受县尉指示决定对本县的饭铺酒楼来个临时抽查。这个命令一下,可把那些掌柜和伙计给忙坏了。他们第一个抽查的就是方记饭庄。方牛子和香草也挤在人群中看热闹,此时哪里来得及准备。不过,他们是真金不怕火炼,即便没准备,厨房也是十分干净利落,各种东西摆放得井井有条。方牛子趁机又向衙役班头说了周家数次派人来捣乱的事情,彻底澄清了前几次造成的恶劣影响。方记饭庄因祸得福从此名声大振,生意越来越好。这是后话。
此事一出,周家酒楼的名声彻底臭了,不得灰溜溜的关了门,将店面租给了别人。听人说此事很可能是周家酒楼的伙计所为,事发前,有个伙计犯了小错被掌柜的呵斥了一顿还被扣了工钱。事发当日,那伙计已不见影踪。等到众人反应过来时,他早已逃之夭夭,此事也就不了了之。而周家声因为得罪了黄宝根,据说时不时被痛揍一顿,方宁可爱听这些消息了,听一回乐一回。
方宁心中猜测此事应该是明姑的手笔。过了几日,她抽了个空前去道谢。明姑却淡淡说道:“此事咱俩烂在肚子里吧,别说出去。有人问你就说不知道。”她顿了顿又解释道:“此事若是传开,一是周家不会善罢干休,二是人们都不喜欢有心机的人,难免会对我有成见。”方宁想了想,自然明白她的顾虑,遂决定瞒了下来。晚上方牛子和香草热烈庆祝周家的倒台,两人又暗自猜测这事究竟是谁所为,猜了半天也没头绪,索性放开不想。
见方记饭庄的事情得到了解决,方宁和父亲心情轻松愉悦地回了家。没两天,方青山就在牛马行给杜朝南看好了一头半大的牛,要六两银子,杜朝南又花了几百文钱买了一辆板车。
杜朝南自此以后专心的侍弄鱼塘和菜园子,他因地制宜,不浪费一点田地,根据时令种种上各式菜蔬。每隔几天都会赶着牛车去城里送菜卖鸡蛋鸭蛋,这也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他每回回来时还会捎几桶泔水回来喂猪,方氏一开春就抓了四头猪仔,因为食料丰盛,这几头猪长势十分喜人。方宁还在放她的鸭子,顺便还会放放牛,静宁则喜欢上了养鸡。一家人每天既忙碌又充实,每人都觉得日子十分有奔头。
这日得了空闲,方宁领着静宁在村里闲转悠,正好就看到了来福。方宁想起了那双大有来历的鞋子,脸上不自觉流露出一丝笑意,就忍不住往他脚上看去。来福也是个妙人,还特意抬抬脚让两人看个清楚,并正色说道:“虽然两只鞋颜色不一样,还都是右脚,不过到底凑成了一双,也算了却我们老爷的一桩心事,不容易啊。”姐妹两人听到这话,笑得前仰后合的。
两人说说笑笑的回到家,就见小婶陆氏又在和方氏说话。这个陆氏最近隔三差五的就来找方氏闲叙。方宁算是见识到了这个小婶的口才,那真叫舌灿莲花。方氏要不是早就清楚她的为人,非被她说晕不可。
“三嫂,你真会持家,你看你们家让你拾掇得多干净。再瞧瞧你家的几个闺女,生得比花还好看不说,还知书达理,讨人喜欢。我恨不得天天能看着她们。也真可惜,我还没嫁进来你们就搬出来了。不是我说的,三嫂,若是我早嫁进来一年,也断不能让你们受那些委屈,我这人性子直,生平最见不得不公正的事……”
方氏淡淡地笑着,时不时应付两句。陆氏说着话看到方宁姐妹两人回来,先夸了一通方宁,然后又拉着静宁,擦擦眼角道:“你的事我也听说了,我可怜的孩子,你咋就遭遇了这种事。我真替你心疼。”
方宁忍住没掉鸡皮疙瘩,就问小叔的事情,这才知道他又去参加府试了。奇怪的是,何氏这回竟然没找他家要钱。
陆氏说了一会儿就转到了婆婆身上:“三嫂,前些日子朝栋去府城时,大嫂二嫂又让娘来问你要钱,我当时就说了,如今三哥一家分开另过了,他们给是情份,不给咱也不能说什么。哪能上门去要呢?家里真没钱,我就把嫁妆拿出来。为此她们两人没少编排我。”单听这话,陆氏说得十分入耳,但是方宁警惕惯了,她从来都是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老宅那帮人。也许,这陆氏所图者甚大。
陆氏又坐了一会儿才告辞离开。方氏松了口气,刚要去干活,孙氏和王氏又来了。这还让不让人消停。
孙氏和王氏这会儿有了共同的敌人又开始合穿一条裤子了。
两人一唱一和的数落陆氏的不是和婆婆的偏心:“三弟妹,还是你聪明,早早的搬出来,瞧你这日子越过越红火,哪像我们还在苦哈哈的。……你不知道四弟妹是个啥样的儿,如今把四弟和婆婆哄得团团转,天天太阳晒到屁股了还不起来,每日跟朝栋甜腻得让人起鸡皮疙瘩,你说这小辈都在旁边呢。吃饭时生龙活虎,一到干活就这儿疼那儿痒的。一会儿想吃鸡蛋,一会儿想吃豆腐,哎哟娘哎,她当她是谁!”
方氏不解地问道:“那娘会答应吗?”
孙氏一撇嘴:“人家聪明,不直接要,是通过四弟要,老四还是娘的宝贝疙瘩,他想吃什么娘就赶紧做。这不朝栋前脚刚走,她开始讨好婆婆,前日刚送了一只金钗,今日又送了只镯子,咱娘满村的显摆去了,要不俺们也没空来看你。”
方宁不厚道的想,这钗子和镯子会不会都是假的?
两人闲扯了一会儿,不由得往前倾了倾身子,压低声音道:“春宁娘,俺们跟你说句实话,这次小叔回来后,不管他中不中秀才,我们都要分家。这日子没法过了。”方氏笑了笑就没接话。
此后每隔几天,这妯娌三人就会来一趟,互相拆台。时间一长,方氏就有些不胜其烦。一看她们来了,她就躲出去。于是这三人又向别人诉说去了。
转眼又到了春暖花开时节,宋老财对张家已大体考察完毕,接下来就是想再看看张秋云本人。他就想出一个主意,以宋柳的名义请张秋云来家中作客,然后好好看看这个姑娘,顺便也让宋乔相看一眼。
宋柳很爽快地答应了,又说道:“就我们两人怪没意思的,不如多请几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