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隽修坐在桌边,正在看书,抬眸瞧了她一眼,见她手中无药,淡淡道:“已经亥时,今天少喝一次也无妨,叶姑娘还是回房早点休息吧。”
五月回玉佩洞天休息,只需小憩片刻就能恢复精神体力,自然不怕太晚休息,便微笑道:“没关系,我不累,冉公子之前已经停了三个月的药了,现在重新开始服药,最好是别再停了。我先替你搭一下脉,再去煎药,大半个时辰后就能好了。”
冉隽修便放下手中书册,伸腕给她。
五月搭完脉,终于放心,看来昨晚那场大雨并未对他身体造成什么影响。她想起那中年男子的要求,便对冉隽修道:“今天那个生病的陈夫人,明日之后还需继续针疗,她家里人提出要我与他们同行……”
冉隽修拿起桌上书册继续阅读:“既然如此,叶姑娘就和他们一起走吧。”
五月见他误解了,便解释道:“这家人也是去京城的,我还是和冉公子同行,只是顺路大家一起走,到了休息的地方就既可以替你煎药,也可以替陈夫人针疗。”
冉隽修道:“他们有女眷,有随侍丫鬟,叶姑娘可以乘他们的车,比和我坐一辆车要方便许多。”
五月问道:“那你同意一起走了?”
冉隽修双眸不抬,看着眼前书页淡淡道:“不同意也得同意吧?不然就没有叶小大夫替我煎药了。” 她是个大夫,他是个病人,仅此而已。
五月微一皱眉,总觉得他语气怪怪的,而且好好的他怎么又叫起她叶小大夫来了,难道是因为今晚忘了替他煎药,他又闹起别扭来了?算了,他本就脾气不好,不和他一般见识。她站起身道:“那我去煎药了,明日一早我先替陈夫人施针,然后再上路,冉公子可以迟些起来。”
冉隽修瞧着她起身离去,背影在门外走廊里消失,合起手中书册道:“石砚,你跟着叶姑娘去厨房,等她煎完药你把药带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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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五月起床便去陈夫人房里替她针疗,然后给她脸上敷上玉佩洞天里的小草所制药膏,这小草对伤口愈合有着极佳的促进作用,若是使用了这种药膏,也许最后能做到不留疤痕。
陈夫人热度退了几分,人虽然虚弱,神智已经清醒。陈郎中对五月的医术从最初的怀疑到此时的信任,便在治疗结束之后再次邀请五月与他夫人同车。
五月虽不太想坐陌生人的车,可是想想当着这些人的面上冉隽修的车,路上没人认识倒也罢了,现在却不甚恰当,怕是要被他们在背后议论的,而且昨晚冉隽修也建议她坐陈夫人的车,便点头同意了。
陈家一行三辆马车,都颇为宽敞,但为了让陈夫人躺下便显得空间狭小许多,为了让五月与陈夫人同车,陈郎中与另一个丫鬟便乘了另一辆车。
陈夫人躺着休息。五月与绿荷又不熟悉,便闷闷坐着,感觉颇为无聊,心中很想念之前在冉隽修的车上,和竹笔石砚说说笑笑的旅程。
她掀起车帘,往车后看,后面跟着的还是陈家的马车,瞧不见冉隽修他们是否跟了上来。她刚才出驿站时,竹笔才刚把马牵过来,石砚则取了行李往马车上放,她刚与石砚打了个招呼,绿荷就喊她上车了。
好在此去赴京的官道只有一条,就算他们迟些出发,总不能迷路到其他地方去吧?五月为自己那种莫名的担心自嘲地笑了笑。
她放下车帘,回头便见绿荷笑嘻嘻地脸。怕吵醒自家夫人,绿荷在她耳边小声地问道:“叶姑娘在担心什么?”
五月也悄声回答:“我没有担心什么啊。”
绿荷笑得促狭:“那冉公子可生得很俊呢。”
五月郝然道:“他……他是我爹的病人,我要去京城,正好他也顺路……所以才一起走的。我只是替他看病。”她越解释越觉得自己的解释反而更易引起误会,便索性闭嘴不说了。
“他是你爹的病人?怎么不是你爹和他一起去京城?又怎么换你给他看病了?”绿荷却不肯放过她,旅途枯燥无聊,何况夫人这会儿睡着,除了五月她可找不到第二个说话的人了。
“我爹有些事……”毕竟五月对这家人了解不多,便含糊以对。
“这里去京城还有好几天的路呢,你一个姑娘家怎么敢一个人离家这么远?你之前都是和冉公子坐同一辆车的吧,你就不怕他会对你怎么样吗?”
“冉公子不是那种人……”五月为冉隽修辩白着,不由自主地想起那个狂风骤雨之夜,卷起的车帘下,他在风雨中削瘦挺拔的背影,却能让她产生信任之感。
绿荷问道:“那他是哪种人?”
五月一面回忆一面掰着指头道:“说话刻薄,性子别扭,敏感多疑,容易生气,不过心很细,也很……”体贴周到,在他心情好的时候。
“也很什么?”绿荷追问道。
“很守礼节。”五月浅浅一笑道。
“原来他是这种性子。”绿荷略显失望,马上又对五月产生了兴趣,一迭声地发问道,“叶姑娘,你年纪这么小,看着比我还小两岁呢,怎么就能替人看病了呢?你从几岁开始学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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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间,他们到达了一个小镇。镇子虽小,因靠近干道,镇上有家较大的酒家,就开在小镇的中心街道上,陈郎中命马车停在这家酒家前,众人下车吃饭。
五月与其他人都不熟,匆匆吃完便出了酒家,陈夫人不便移动,此时便在车上由红梅照顾。停驶的马车上稍显闷热,五月便在马车边站着等陈郎中他们吃完出来。过了一会儿,她见冉隽修的马车从远处驶来,便笑着向驾车的竹笔挥了挥手。
竹笔远远见了她,挥鞭与她打了个招呼,接着回头似乎和车里说了什么。
马车很快从她面前经过,不曾停下,直接驶了过
☆、刻意疏远
晚上冉隽修还是和陈郎中一行住在一个地方。吃完晚饭五月替陈夫人针疗之后,去厨房煎药时,石砚也来到厨房,等着她药煎好,说是无需她再送药过去,还对她说已经时间太晚,今日就不必再替冉隽修针灸了。
五月起初还没有觉得什么。第二日,她改在晚饭前先替陈夫人针疗,之后加快速度吃好饭,便去煎药。
然而当她拿着药去敲冉隽修的房门时,开门的竹笔并没有让开位置请她进去的意思,反而在接过药碗后对她道:“叶姑娘,少爷说他已经非常疲劳,喝了药就想睡了。”
五月诧异道:“可是现在并不晚啊,冉公子这几天都很容易觉得疲劳吗?让我替他搭一下脉,别是染了风寒。”
竹笔却一脸歉意地说道:“少爷只是想早些歇息,并没有其他不舒服的地方。”
回想起这两天路上情形,五月方才觉察出,这人不知怎么又闹起别扭来了。
从这天起,一连五天都是如此情况。
直到第六天,这天晚上五月在替陈夫人针疗时,平时都不在的陈郎中过来了。
陈夫人面上红斑已经消了大半,剩下的红斑只在一侧脸颊,也不似刚发病时那么肿胀鲜红了。不过原来的红斑消退后,肌肤上结了斑斑疤痕,看起来还是颇为丑陋。
五月放完毒血后,又在陈夫人脸上涂上药膏,陈郎中皱眉看着,只觉疤痕之上再涂了这些绿色糊糊,更添丑陋怪异:“叶大夫,这些疤痕是否能够完全消除?”
要是放在前几天,五月还不敢向他打包票,但以目前情形来看,几天前陈夫人脸上红斑最初消退的地方,结的疤已经脱落,肌肤颜色只比她耳后肌肤略微浅了一点,不仔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假以时日就能完全恢复如初。
陈郎中听了五月的肯定回答,颇为高兴,又问道:“我们明日午后就能抵达京城,不知叶大夫在京城何处落脚?”
被他这么一问,五月倒有些踌躇起来,她本来与冉隽修同行,想来他在京城也是住店的,她要寻找爹爹的下落还得从赵大人处着手,总归是和他住同一家店。只是现在她与陈夫人同车,冉隽修又不知道在闹什么别扭,这几天都避着不见。
陈郎中见她犹豫,还以为她是有什么顾虑,便解释道:“我并非故意冒犯,之所以问叶大夫在何处落脚,一方面是拙荆还需叶大夫继续治疗,一方面是想要重重酬谢叶大夫。”
五月想了想道:“我到了京城中,会暂时先找一家客栈住下,现在还不知会住哪家,不如陈大人把你落脚地方告诉我。陈夫人目前情况已经稳定下来,这里有些药膏可以每日涂抹,我每日过去替陈夫人治疗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