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陈茂时看清了地上昏倒的人是五月而不是叶昊天,不由得皱起眉头:“陆兴,我与你说好的是要骗叶大夫出来,你怎么骗了他女儿出来?”
陆兴强辩道:“你说是骗叶大夫,可没说是大的那个还是小的那个,这个小的也是叶大夫啊。”
陈茂时顿时气结道:“我是要找叶昊天算账,他要是不在了,仁济医馆就开不下去了,这个小的骗来有什么用?”
陆兴眼珠一转,贼兮兮地笑道:“别急别急,这个小的不见了,就能骗那个大的出来,你写张纸,说这丫头在我们手里,让叶昊天出来,晚上我去一次,把纸扔在他们家里就行。”
陈茂时捋捋胡子,思忖了一番:“你不能把他骗到这里,纸上留下地址,万一他报了官或是找了许多人过来就不妥了。还是骗他去镇子外面为好,郊外空旷,还看得出他是不是带了人来帮忙。万一事败,也方便你逃。”
陆兴心道,奶奶的,怎么是方便我逃了,你怎么不逃?算了算了,拿人钱财要与人消灾才对。想着便对陈茂时一伸手:“钱呢?”
陈茂时心疼地摸出一吊钱,放入陆兴手中,心中自我安慰着,现在付出一点,等仁济医馆关门了,自己的万善堂再开起来就有钱赚了。
陆兴一看,不高兴了:“这可不够啊,说好了是两吊的。”
陈茂时一瞪眼:“说好的两吊,是让你骗叶昊天出来,你却骗了他女儿出来,还要多费一番周折!”他说得激动,不但唾液飞溅而出,连上唇的胡须都飞扬了起来。
陆兴用袖子擦了擦脸上的唾沫星子,觍着脸笑道:“别急嘛,我接下来不还要去骗叶昊天出来吗?结果都一样啊。”
“那就等结果一样了再给你剩余的钱。”陈茂时转身欲走,想起地上的五月,又走了回来,“这丫头别留在这里,万一被人找到了就麻烦了,把她带到郊外去藏起来。等骗来了叶昊天,找个地方,父女俩一起……”说着五指并拢,手掌用力向下一砍。
陆兴瞪大了眼睛,一把拉住陈茂时的手臂:“等等,要杀人?你当初可没这么说,只说把他骗过来就好。”
陈茂时不耐烦地甩开陆兴的手:“光骗过来有什么用?难道关起他们养一辈子吗?你养还是我养?骗她过来的是你,这里又是你的家,要是他们不死,逃回去后报官,第一个来抓得就是你。”
陆兴愣了半晌,狠狠一跺脚:“好,一不做二不休,就找你说的办。不过……”他放慢了语调,斜着眼看向陈茂时,“要动真格的,两吊可不够!”
陈茂时皱眉问道:“那你要多少?”
陆兴伸出一掌,五根手指分开:“我要这个数。”
作者有话要说:何如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了……嘤嘤嘤,请温柔点拍……另:春节临近,向追文的妹纸们提前道一声 新春快乐!
☆、玉佩洞天
五月从昏迷中醒过来时,眼前黑暗一片,后脑一阵阵地胀痛。她一时有些搞不清楚状况,试图张开眼看清周围状况,才发现自己双眼上被紧紧绑了布条,只能凭着感觉去猜测。
她仰面躺着,全身包括头面之上都盖着粗粝的麻布,身下是颠簸着的硬板,磕得后脑更加生疼。根据这种颠簸情况来看,她似乎正躺在什么车上。
她手足被绑着,双手被压在身下,大概已经有一段时间了,麻木得仿佛没有任何知觉。她试着动一动身子,双手及手臂立刻如被千万根小针扎进去一样刺痛起来。
她翻了个身,换成侧躺的姿势,好让双手稍微舒服些,一侧脸颊贴上冰冷粗糙的木板。
头顶传来一阵得意而猥琐的笑声:“嘿嘿,醒了?”
五月默不作声,心中闪过许多念头,这声音是今日那个来求诊的人的,他假装家中有病人,骗了自己出来,又打昏自己,是为了什么?他一开始就问叶大夫在不在,如果今天爹爹在,是不是就会换成爹爹被他打昏了绑起来带走?
“你要带我去哪里?”五月嘶哑着嗓音问道,口中干涩,心里更是不安。
“嘿嘿,到了地方你就知道了。”
五月不再问,心中涌起深深的悔恨之情。
因为仁济医馆口碑好,叶昊天医术高明,为人却谦和,镇上的人对他们父女都相当尊敬。这几年平静的生活过下来,她常常被人叫做叶小大夫,常见人们的亲切笑脸,便忘了人心也有阴郁暗黑的一面,忘了戒备陌生人,一听到有病人需要急救,就什么也没顾上跟着出了门。
不过,即使再次面临这样的选择,她也会选择去救人,只不过她会找舅舅或是表哥陪着去,不会像今天这样孤身一人跟着外出,连去了谁的家里都没有问清,也没有告诉娘亲或舅舅一声。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幸好今天爹爹出诊去了。
车子突然停了下来,木板向一侧略微倾斜。那人把她抱起来放到地下,她感觉脸颊上痒痒的,有草叶在脸上划过,鼻间闻到野草的清香与泥土的腥味。一阵冷冽的风吹过她全身,周围响起一片草叶唰啦啦的声音。
这里是在野外?
“替我解开手上的绳子好吗?绑得太紧了,很疼。”五月恳求道,她袖中有针盒,如果可以松开双手……
陆兴看着地上侧躺着的五月,嘿嘿地笑着:“你当我傻吗?松开你不会逃了吗?”
“你绑着我的腿,我怎么逃得了呢?并不是要你完全解开,只要稍微松一点也行,现在太紧,血脉不畅,时间久了手就废了。”五月试图说服对方,只要有机会用针,她就有机会逃走。
“你的手废不废都一样,反正你以后也没什么机会用到它。”
五月心中一寒,这话的意思明显是她已经命不久矣,自然用不到双手了。她颤声问道:“为什么要杀我?”
陆兴蹲了下来:“因为……你爹挡了别人的路呗。”近距离看,这丫头皮肤很水嫩嘛,摸上去也很滑。
陆兴粗糙的指肚摩挲着五月的脸,让她恶心得颤栗起来,心中除了对死亡的恐惧外,还升起了不详的预感。她不是懵懂的小女孩,前世的经历让她清楚地知道,此时脸上游走的手指意味着什么。
手指变作了手掌,从她的脸颊向下抚摸。五月不愿放弃,依然试图从袖中取出针盒,可是绳子绑得太紧了,她手腕拗不过来。
五月侧过身子,转过头去,想要躲开凑近过来的陆兴,却被他扳过肩膀,不得不仰躺着,双手被压在身下,再难动作。
有一股臭烘烘的热气喷在五月的脸颊上。五月奋力抬起上身,将头后仰,用力向上猛磕。她感到自己的额头撞到了什么东西。
陆兴被她额角撞正自己的鼻梁,啊的大叫了一声,随即猛掴了五月一掌,捂着酸楚难当的鼻子闷声骂道:“贱丫头!”随即又紧紧抓住她的衣襟。
嘴里尝到了血液咸腥的味道,眼前扎着布条,目不视物,五月徒劳地扭动着挣扎着,心如火焚!
身上的人兴奋地喘着粗气。
仿佛重回九年前,那个黑洞洞的小房间。
不!
呼啸寒风中,响起布帛撕裂的声音,胸前肌肤突然接触冷冽的空气,起了一片小疙瘩。
不要!!
“咦?”陆兴看见她胸前那个淡淡的白色月牙印记,好奇地俯身细看,“第一次瞧见这种样子的胎记。”
不要啊!!!
日已西落,暮色四沉。
黯淡天幕下,五月胸前的印记却逐渐开始发白,接着变得更亮,形成了一团白光,然后迅速变大起来。
陆兴惊得张大了口,眼珠爆出,忙不迭地放开五月,骇然往后坐倒,又在地上蹬着双脚倒退了好几步的距离。
只见那白光虽然看起来极亮,却非常柔和,彷如一团有形有质的物事,边缘虽有些模糊,但却凝聚在一起,并不向外发散,哪怕是离白光最近的草叶也没有因为白光而变亮。白色光团变得越来越大,很快将五月整个人都包裹在其中。
陆兴呆了数息,惨叫一声“妈呀!”手脚并用地爬起来,转身踉踉跄跄地奔出数十步,才敢回头去看。
白光已经消失不见,五月也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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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茫茫草原,无穷无尽,一直延伸到天际。草叶婆娑,随着微风轻轻摇曳,草间疏疏落落散着三五朵淡黄小花。仰头望天,空中一片纯白,瞧不见日月星辰,也瞧不见一朵云彩。时有阵阵轻风,带着柔和暖意,拂过她的脸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