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莲,吃过饭后,我先避开一会儿。你试着问下五月,看她是否有中意的人,若是真的有,最好问出是哪户人家的孩子,如果那孩子人品不错,就去探探对方的意思。总之不能像今天这样偷偷摸摸地约着出去相会,五月就算再懂事,毕竟还年轻,于那事还懵懂,万一做出了什么……”
“爹,娘,你们怎么还不来吃饭?”
叶昊天正在絮絮叨叨地和程青莲说着,突然见五月伸头进来催促,便赶紧停了话头。
五月哪知他们在怀疑自己有了中意的人。她早就已经洗好手,盛好了饭又布好了筷子,却不见爹娘过来吃饭,跑到前面铺子见他们头靠着头,低声说着什么,见了自己就不说话了,还以为他们是在说什么夫妻间的亲密话,便笑嘻嘻地跑过去,一手拉着娘亲一手拉着爹爹去吃饭了。
饭后叶昊天借口清点药材余量,去了前面药铺,留下程青莲与五月母女俩在屋里说话。他在外面等了许久才回屋,先看了程青莲一眼,却见她微不可查地摇摇头,自然知晓她是没有问出什么结果来,心中暗暗决定,接下来可要好好留意来仁济医馆看病或是买药的年轻男子了。
五月一整个晚上其实满怀心事,下午之事时时在她脑海闪现,想要不去回忆都难,此时她不由怨恨起自己太好的记忆了。
让她忧虑的还有陈茂时和陆兴欲害爹爹的事,所以她吃饭时一直在强颜欢笑。待饭后程青莲旁敲侧击地探问时,她回答起来亦有口无心,不然她听了程青莲几句问话,就会觉察出爹娘所疑虑之事,而不是木知木觉了。
而叶昊天和程青莲见她仿佛有些心事的样子,不似以往话多,更觉得她应该是有了意中人,又因情窦初开,女孩儿家的羞涩让她不敢告诉爹娘。
五月临睡回自己房间前,犹豫了一下,还是对叶昊天道:“爹爹,今天我去找你的时候,偶然听到两个人在偷偷说话,提到你的名字。我仔细听了才知道,万善堂的陈大夫觉得是你害得他医馆开不下去的,找了一个叫陆兴的无赖想要谋害你,爹爹你最近可不要再去出诊了。”总要叫爹爹对陈茂时和陆兴这两人有些防备才好。
叶昊天想不到五月犹豫了一下后,对自己说的会是这样一桩事情,颇为意外,先是点点头,随后又摇摇头,微皱眉头道:“若有病人病重,我总要出诊的,小心些就是了。何况出诊总是有病人的家人陪着,应该不会有事的。”
“我是怕他们假装有病重的病人,骗爹爹出诊。”今日她就是被这一招所骗,差点就回不来了。只是不知陈茂时在用过这一招之后,还会不会故伎重演。
“可如果是真的病人病重,急等着我去救,我却畏惧不去,不是会让病人不治而亡?”这有违叶昊天一贯为人行医的准则。
五月也知自己爹爹性子,只能无奈道:“爹爹一人出去总是不安全,如果病人病情不重,还是让他们来医馆求诊吧。若是一定要出诊的话,就让舅舅陪着你去,也有个照应。”
反正舅舅的铺子一天下来也没多少生意,表哥程纳福就不是个读书的料,早被私塾先生劝回了家,正跟舅舅学着经营,到时候让表哥看铺子就行。
“这样倒是可以。”叶昊天点点头答应下来。
·
小镇上到了夜间,没有什么人再走动,万籁俱静中,偶有一两声狗吠,很快又归于平静。
总算熬到了歇息时间,五月洗漱完回到自己房间,躺在床上,闭起双眼,不禁就回忆起今天所发生的事情。
那无赖陆兴压在自己身上时的情景,她实在不愿想起!只要稍稍回想,胸口就难抑地抽痛起来,不仅仅是今天,还有九年前的暗黑回忆,两次回忆相互重叠起来,在脑海中交替闪现。
她心中升起强烈的羞耻与憎恶,有什么东西在她脑海中狂暴地肆虐,想要抹去所有,想要撕裂一切!然而回忆却变得更加清晰起来。
黑暗中,那带着酒气的口臭,那让人恶心的触摸,那禽兽在身上的啃噬,口中所尝到的娘亲的血,她临死前无声地张着嘴,仿佛要对自己说什么……
停下!她不想回忆这些!
五月一面抗拒着那些如潮涌来的记忆画面,一面又忍不住去回想。她不由自主地咬住牙关,皱起眉头,眼角迸出了泪,她痛苦地在床上蜷起身子,缩成紧紧一团……
于她来说,这是双重的伤害,双重的痛苦!
但是,不管是直觉还是理智都告诉她,她必须仔细回忆当时情景,想起自己是如何进入那个奇异地方的,她必须勇敢起来,直面过去的经历。
心障,只有先去面对,才能驾驭它,并最终将其抛于身后。
☆、奇异小草
五月深深吸气,再呼气,反复做着深呼吸,试着让自己心境平静下来。她慢慢伸直双腿,让自己在床上躺得更舒服些,尽量放松全身。
然后,一点点地,小心翼翼地回想当时的情景。
当时她双眸被蒙着布带,双手也被绑着压在身下,陆兴撕开她胸前衣襟,突然说了一句“咦?第一次瞧见这种样子的胎记。”
那不是胎记,那是她胸前,由玉佩所化的月牙形印记。
然后她听见陆兴倒抽一口冷气,像是看见了什么非常骇异之事,接着她感觉身上突然一轻,陆兴放开了她,听草丛发出的声音似乎他还迅速离开了她一段距离。
那时,她感觉胸口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扩散开来,很快包围全身,接着就到了那片奇怪的纯白色天空下面。
她努力地回忆当时那种感觉,从胸口那处开始的,温暖的感觉。
对,就像现在这样。
茫茫无际的草原,纯白色的天空。
她又回来了。
五月环顾四周,突然一愣,这个她只来过两次的地方,为何她会觉得是“回来”?
漫步草间,随着她的步伐,带起一片“沙沙”的轻响。仿佛春天来临时才有的暖风微抚她的脸庞,碎发飞舞,轻搔她的额头。
走到如镜湖边,她俯身喝了一小口湖水,果然疲惫全消,连带着心情也愉悦轻松起来。她在湖边坐下,随手拔起身边一片草叶,在手中把玩捻弄了一会儿,又放在鼻下闻了闻,一股淡淡青草香气,又带着一丝辛辣。
草叶狭窄而光滑,到了末端却不是尖的,反而有些圆厚起来,她从未见过这样的草。不管是山间野地,还是药典图谱上,都找不到这种样子的草。
她低头再想要采一整株小草来细细观察,却找不到有半截草叶的小草。五月惊讶地仔细查看周围,确实找不着。难道说刚才被她摘下半截草叶的小草已经恢复如初了吗?
一小口就能让人恢复疲劳的湖水,一转眼就能长好的小草,这个地方太神奇了!
五月挖松草下泥土,把整棵开着淡黄小花的草连根挖起数棵,放在湖水中洗净。她要把这草带走,在自家院子里种下看看,是这草种特殊,还是这里的泥土特异,亦或是湖水的特效?
五月一动念要离开此地,瞬间的恍惚后,她回到了自己的小床上,手中还握着那几株小草。她起身将小草放到桌上,然后站在原地闭起双眸。再动念,睁开双眼,她又回到了纯白色天空下,那片纯净湖泊边。
这是个她可以随意来去的地方,与胸前月牙印记,也就是叶家祖传玉佩有关,或者说,这里就是玉佩里面?
五年前,五月最初发现玉佩化作胸前印记,自己变得过目不忘之后,也曾旁敲侧击地问过爹爹。但是据爹爹所说,这块玉佩代代相传,但它除了古老以外,并无什么特异之处,爷爷将其传给爹爹时,也没有对这块玉有什么说法。
时间长了,她自觉毫无异状,便渐渐习惯了胸前这块印记,习惯了自己超常的记忆,甚至于淡忘了玉佩之事。
想不到玉佩之中,竟然别有洞天!
只是不知为何,叶家先祖并未将玉佩的神奇之处告诉后代。但看玉佩洞天中一片茫茫草原,一畔清澈湖泊,毫无人工痕迹,不像是有人来过的地方,也或许这处地方从未被叶家人发现过。
五月回忆前几次与玉佩有关的事情,发现每次都有她的血染上玉佩,或许,女子的血染上玉佩就是关键,而玉佩在叶家始终是传男不传女,叶家也一直未曾有什么大变故,因此始终无人发现此中奥秘。
一番细细思忖,五月理清了玉佩奥妙,再想今日之事。陈茂时想要害爹爹,也许利用玉佩中的这处洞天,可以好好整治这个狠辣心肠的陈茂时!至少,她不用担心受到他或陆兴的伤害了,万一情况对她不利,一动念就可以进入玉佩里面。